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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如期而至

  “就是這塊墓碑嗎?”李延慶站在一塊低矮的石碑前,看了眼碑上模糊的字跡,望向身邊的方誌和。


  方誌和帶著兩個烏衣衛立在一旁,靠過來答道:“是的,屬下有郎君賞賜的望遠鏡,在百多丈外都看得很真切,那蕊兒今日天微亮就出了城,坐馬車直奔這塊墓碑,這墓碑周邊的雜草都是剛被鏟去不久的,痕跡都還是新的。”


  李延慶聞言再看向墓碑,周邊的土地有明顯被翻過的痕跡。


  方誌和又補充道:“其實那蕊兒還在墳前放了不少吃食,隻不過她一走就被附近的乞丐拿走了。”


  “嗯,我知道了。”在確認這就是蕊兒今早拜過的墓碑後,李延慶蹲下身,看向了墓碑上的字跡。


  “漢故大理寺丞秦永字曼叔……乾祐三年十二月甲午朔。”李延慶低聲念了出來:“大理寺丞是從八品的本官官階,看樣子這秦永正是蕊兒的父親,死於乾祐三年。”


  “中間的字跡有明顯的割痕,大部分碑文模糊不清,應該是出於人為。”李延慶撫了撫石碑,視覺和觸覺上的感受都告訴李延慶,這塊墓碑曾被銳器刮過。


  李延慶站起身,心中分析:“這僅存的首尾兩行字透露的信息並不多,僅有人名、職位和死亡時間,那麽中間這模糊的幾行字很有可能是秦蕊自己有意損毀的。


  恐怕這塊墓碑上的碑文記載了不少秦家的往事,秦蕊不願意被他人知曉,所以才會加以破壞,看痕跡已不算新,估計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在分析完秦蕊損毀墓碑的動機後,李延慶將注意力放到了墓碑記載的時間上:“乾祐三年十二月甲午朔,正是四年前的今天,所以秦蕊才會來替父親掃墓。”


  “等等,乾祐三年,不正是……”李延慶算了算時間,發現這秦永死亡的年份,正好是大哥參加的宴席上,某位客人聲稱見到秦蕊的那一年。


  “也就是說,那位客人在秦家見到了秦蕊之後,她的父親秦永正好就在那一年死了。”


  “而且,乾祐三年正好是後漢朝的最後一年,郭威在那年的十一月起兵造反,第二年的正月初一正式登基,建立周朝,改用廣順年號。”


  “那麽,郭威在十一月造反,攻進開封時,又是哪一天?”李延慶皺眉想了想,在心中給出了答案:“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十一月的乙酉日?那天正好也是後漢隱帝被殺的時間。”


  “那乙酉又是哪一天呢?”


  此時記年份和日期都采用六十甲子製,六十為一個輪回,要計算確切的日期很是不便。


  不過從墓碑上李延慶可以得知,十二月初一為甲午,因為日期後帶有“朔”,以此來表示每月的第一天。


  從甲午往回倒推九位,便是乙酉,所以郭威攻入開封的時間,是乾祐三年的十一月二十二日。


  “所以,秦蕊的父親秦永,是在郭威攻入開封城後的第九天死去的。”李延慶在心中推算出了答案。


  “不過這個日子,就有點意思了,當年郭威帶兵入城之後,因為國庫空虛,沒錢打賞士兵,隻能縱容麾下士兵搶掠開封三天,以此來補償士兵們,這秦永的死,是否與這次搶掠有關係呢?”


  李延慶在心中想著:“當時郭威手下應該有十餘萬軍隊,十萬人搶劫僅有三十來萬人口的開封,肯定是狼多肉少,據說當時有不少高官都遭了殃,甚至都有宰相乃至節度使級別的官員被亂兵們殺死.……”


  “說起來,我目前住的李府,在當時應該是滑州節度使白再筠的府邸。”李延慶思緒被勾動,回想起了往事:

  “父親曾經提起過,當時亂兵衝入了白再筠的府中,白再筠仗著節度使的身份以及府上的百餘名護衛,想要將亂兵拒之門外,可沒兩下就死在了亂刀之下,屍首被亂兵們踏成爛泥,妻兒家小都被亂兵們掠走.……”


  當時李重進正好就在這群亂兵之中,他雖然還持有理智,卻也不敢阻攔瘋狂的亂兵們,隻能看著他們為所欲為。


  “亂兵之下,即使是白再筠這樣的節度使,也難以保全家小啊。”


  想到此,李延慶不由心生感慨:“在亂世之中,任何人都是芻狗,包括皇帝,當時漢隱帝不也是死於亂軍之中嗎.……”


  收起發散的思緒,李延慶繼續分析:“按照當時的情況來看,秦永這位從八品的小官肯定無法幸免於難,很可能是被亂兵們砍傷,幾日後死於傷病;也有可能是家財妻女被掠奪一空後,憤懣而死;又或許兩者皆有可能.……”


  “至於秦蕊,應該就是在那時被亂兵們掠走,然後被賣到妓院,如此就能解釋,為何秦蕊會在廣順元年時淪為妓女。”


  李延慶將邏輯梳理了一遍,得出了自認為可靠的答案。


  這遭遇,確實有些太慘了,李延慶不由地有些同情秦蕊。


  不過李延慶也清楚,亂世之中的普通人大多如此,隻能任由時代的洪流無情吞噬。


  李延慶閉上眼替死去的秦永默哀了半分鍾,睜開眼,眼中利芒閃過:但是我決不能任由自己的命運隨波逐流!


  “我們走。”李延慶轉過身,麵沉如水,朝著墳地的南邊走去。


  入城之後,李延慶打馬,徑直去往城東北的國子監,今日有考試,是他在國子監的第一場考試,他身為律學館的學錄,不能缺席。


  李延慶推開學齋的木門,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名正坐在木案後的嚴肅老者,國子監祭酒尹拙。


  “既然到了就趕快進來,別的學齋已經開始考試了。”尹拙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李延慶,聲音雖蒼老,但中氣十足。


  “是。”李延慶恭敬地行了一禮,脫鞋入齋,找到了自己的木案坐下。


  尹拙掃視了三名學生一眼:“今日的考題僅有一道,是“策”,望諸位能直抒胸臆。”


  接著,尹拙起身,將早已準備好的三張紙片分發給了三名考生。


  待尹拙回到位置上坐正,李延慶不慌不忙地拿起這張巴掌大小的紙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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