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十五歲的孩子
“我雖說是府裏的大小姐,可實際上的過得和尋常的下人也並沒有什麽兩樣,及第之禮,辦的最是風光隆重,也不過是笑話一場,還不如安安靜靜的就這麽過去了。剩下的那些銀子,留著給柏兒看病不是更為妥當?”
林楚淺心裏唏噓,佩服她小小年紀看的如此明白。
本來就是這樣,及第之禮雖說對女子及其重要,可對於何明雪來說,這及第之禮,辦得好與不好,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也改變不了她的處境。
把剩下的銀子放好,不管是留著給何長柏看病,還是給她自己以後另作打算,那都是更為現實且有用的。
何必在乎這及第之禮辦的是否體麵隆重?
“大小姐能如此想,倒也是好的。”林楚淺點頭,寬慰道:“二少爺看著好了不少,你也可以放心些,好好的準備過幾日的及第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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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林楚淺提起何長柏,何明雪苦澀的笑了笑,望著萬裏無雲的天空,感傷的說道:“柏兒他,也不知道還能熬多久?”
何長柏的病,是打娘胎帶出來的,從小就有。
從他出生起,就跟泡在藥罐裏一樣,覃姿沉四處尋名醫,尋良藥,皆是無果。
這病便這麽跟著他,跟影子一樣,伴隨著他長大,不停的以吸食他的軀體為養分存在著。
覃姿沉在哪會還好些,能時常用藥吊著,仔仔細細的養著,可如今,一日三餐沒準連營養搭配都做不到,更別提能吃藥滋補身子了。
他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一天不如一天。
這次能退燒,緩過來,那實屬僥幸。
何長柏熬不熬的住,其實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林楚淺心裏這麽想,卻沒有說出來,而是笑著寬慰了起來。“二少爺吉人自有天相,大小姐不必太過憂心。”
客套話,何明雪還是聽得出來的,她甚是感激的點頭。“多謝白姨娘的好意,若不是有你,柏兒和我怕是……不知如何報答,請白姨娘受我一禮。”
不留神,何明雪便想跪下來給林楚淺磕頭謝禮。
林楚淺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刻薄,連忙搖頭。“使不得使不得。”
她是真受不起。
何明雪眼眶泛紅,抬起頭看著她扯出一個笑容。“如今這府裏,隻剩白姨娘對我姐弟二人有幾分真心,這禮,自然是受得起的。”
“大小姐言重了。”林楚淺堅持不接受她這種感謝方式,真不明白她怎麽突然之間就想起要給她磕頭行禮了。
真的大可不必。
兩人拉扯了一會,何明雪見她堅持,便隻好整理了一下衣擺,欠身行禮以表誠意。
林楚淺擺了擺頭。“大小姐不必太過在意,不過都是舉手之勞罷了。”
何明雪笑著搖頭,自然是不信她口中的舉手之勞。
若是舉手之勞,請大夫一事尚且說的過去,可幫覃姿沉送財物一事,若不是她心無邪念,那東西也不可能送得到她手裏。
在院子裏又隨口提了幾句及第之日事的細節,林楚淺見時間差不多了,便輕聲喊上了何明珠。“小豬,別玩了。”
何明珠扭過頭,眨巴了兩眼睛。拍了拍手裏的泥巴,小跑著回到林楚淺身邊。
何明雪見此露出些許懷念。“五妹妹倒是聽白姨娘的話。”
林楚淺拿出手帕,一臉嫌棄彎腰給何明珠擦手。“她啊,調皮的很,整天就喜歡玩泥巴,一不留神還喜歡到處亂跑。”
“小孩子,調皮些也是應該的。”何明珠莞爾。“年幼時我也時常喜歡玩泥巴、到處亂跑,隻是後來懂事了,學了許多規矩禮數,便也慢慢失了興致。”
林楚淺低著頭擦拭著她髒兮兮的手心,聽到何明雪的話時下意識的回答:“你現在不也還是個孩子。”
話落之後,氣氛便微妙了起來,安靜的有些尷尬。
林楚淺驚覺自己失言,在這個時代,十五歲的女孩子可是能合法當媽一樣的存在,她又怎麽好意思說她還是個孩子。
為了掩飾尷尬,她訕笑的解釋:“在我看來,大小姐自然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
何明雪愣怔過後,回頭神來。幽幽開口:“若非白姨娘提醒,我還真忘了,自己也是個孩子。”
言多必失,林楚淺不再開口,與她道別之後便拉著何明珠離開了這個物是人非的院子。
——
何明雪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她們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漸遠去,愣怔了許久都沒回過神來。
“小姐。”紅環從她身後走了出來,來到她身邊皺著臉問道:“及第之禮小姐怎麽不好好辦一辦?”
“辦了又怎麽樣?”何明雪苦笑,眼睛出神的望著前方。“難不成辦好了,一切就能恢複如初了?我便又能成為那個衣食無憂的何家大小姐?”
“小姐。”紅環眼眶微紅,很是心疼。
“如今我在這府裏,寸步難行,沒準暗處還有很多雙眼睛盯著,若是大費周章的舉辦及第之禮,怕是會給自己招來其他的麻煩。”何明雪低垂眼簾,歎息道:“如今柏兒,我已筋疲力盡,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紅環自然是聽得懂她的意思,就是心疼她,從小她們一起長大,何明雪也從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單純的丫鬟,待她極為寬厚。
她憤憤不平,卻沒有能力為何明雪做什麽實際上的事情,隻能盡心盡力的伺候著。
要說這何明雪,覃姿沉沒出事之前,她也是個不諳世事的閨中女子,待字閨中翹首等待著及第之後,母親為她尋一門婚事,成就她一段良緣。
可如今,她卻連及第之禮都仿佛是一個笑話,空掛著何府嫡長女的名號,卻得低頭聽從一個姨娘的擺布。
縱使心中百般不滿,可奈何何任城遠在漓洲,而且並不估計父女情分,直接把她扔到了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柳姨娘跟前。
沒了庇護,她不僅要維護自己的尊嚴和體麵,還要估計何長柏的安危。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一夜之間想明白的,還是慢慢看清楚的。
如今這府裏,已經沒有所謂的嫡長女了,與很多人來說,她也不過是覃姿沉遺留在府裏的附屬品。
不體麵,人人都能踩上兩腳。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身處在這樣的困境,她除了低調行事,以此來退避柳姨娘的針對,她別無他法。
及第之禮,她不僅不能辦的太過體麵,而且還有能多淒慘就又多淒慘。
隻有這樣,她才能讓柳姨娘誤以為她已經被她踩在腳底下,而且無法翻身,這樣她才能安心,才能稍稍的放過何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