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別趕我走
“將軍對我有恩,我做的這些都是應該的,算不上什麽。”
林品契聽完臉色卻突然嚴肅了起來。“這世上沒有什麽應該做的事情,衛姑娘,這些年你在府裏的所作所為,早已足夠還清恩情了。”
還清恩情?
這個事情對衛寧蘭來說是沒有概念的。
從她帶著包袱來這裏的那一刻起,她便決定用餘生來報答的。
自己的身份低賤,這輩子碌碌無為隻能算是個瀟灑的村婦,名聲不好,對於自己的未來,她早就不抱任何期待了,光想著這輩子就跟自己阿爹相依為命算了。
可她意外的結識了林品契,還欠了他那麽大的恩情,她始終沒有想過她這樣平凡粗鄙的女子該用什麽樣的方式來償還。
這幾年在府裏,她其實過得很高興,雖然每日都有不同的活,但是這裏的人對她都很和善,漸漸的她都快忘了自己當初僅僅隻是為了報恩而來,她甚至覺得這輩子都做一個丫環,平時做些灑灑掃掃的粗活,偶爾與林楚淺說笑,偶爾能與林品契交談。
這樣簡單的度過此生,對她而言亦是極好的。
可如今,他卻說自己這幾年在府裏做了幾年丫環便足夠還清恩情了。
衛寧蘭不禁有些慌了,她刷的一下站起身,緊張的說話都開始磕巴了。“將軍,那什麽.……你是,,,是要趕我走嗎?”
林品契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麽問。
“別趕我走.……將軍,我……我不想離開這裏。”
衛寧蘭急得都快哭了,自己要是離開了這裏,還真不知道能去那裏,繼續回村裏當聲名狼藉被人指手畫腳的克夫村婦?她不想,一點都不想。
她就想這輩子守著這裏,守著林楚淺,守著林品契。她甚至什麽都不要,隻要能待在府裏。
她焦急的上前抓住林品契的手,語氣十分焦急。“將軍,我不想走,月錢我不要了,一日三餐我也能隻吃窩窩頭,我.……我什麽活都幹,將軍,你不能趕我走。”
“好。”林品契對她的反應感到十分好笑,微微一笑,眼神溫和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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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睡意昏沉的林楚淺睡得正香,卻被香果搖著肩膀叫醒了。
她半眯著眼睛,語氣十分惡劣。“又出什麽事了?”
香果看出她有些生氣了,連忙收回手,小聲的說道:“老爺醒了。”
林楚淺愣了一下,當下立即起身下床,套上外衣和鞋子就直奔林品契的房間。
走到房門口時,屋內早已站滿了人。
林斐澤、桂媽媽,還有其他前來探望的將士。
“阿爹。”
林楚淺快步上前,直奔床邊。
由於來得及,她的外衣雖然穿上了,但有些鬆垮,頭發有些淩亂,腳上的鞋子還兩邊都不一樣。
見她如此尊容,在場的人便知道她一聽到林品契醒來得消息太激動了,急切之下顧不上禮數。
大夥也明白她的孝心,會心一笑之後,便默契的紛紛告辭。
將士一走,屋內剩下的就都是府裏的人了。
林品契半靠在床上,臉色有些蒼白,但精神好好,含笑的看著林楚淺走到自己跟前,坐在床邊就抱住了他的胳膊。
她說:“阿爹,你再不醒了,阿淺就要生氣了。”
林品契被她的話逗笑,忍俊不禁的點頭附和。“都怪我不好,讓阿淺擔心了。”
林楚淺聽他說話中氣還挺足的,便知道他已無大礙,心裏的那塊石頭終於重重的落地,她的的心情也明朗了許多,抬起頭咧著嘴笑道:“阿爹知道這幾天都是誰在照顧你的嗎?”
林品契默默的抬眼掃了一旁默不作聲的衛寧蘭,笑著點頭。“知道。”
“所以我隻是擔心,實際上我都沒有親自照顧阿爹。”林楚淺撅著嘴,覺得有些委屈。“阿爹你都不知道,城外的戎狄人陰險狡詐的很,趁著你沒醒,就搞偷襲。差點就把我嚇哭了。”
“這幾天讓阿淺擔驚受怕了。”林品契慈愛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一旁的林斐澤聽到她的話隻想翻白眼,他這幾日覺得她囂張的很,完全不像是差點被嚇哭的樣子。
兩父女膩歪了幾句,林品契抬眼掃了林斐澤一眼,朝他招了招手。“斐澤,你過來。”
從聽到林品契醒來的消息到他進門,迄今為止他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此時聽到他叫他過去,林斐澤也沒墨跡,繃著一張臉就過去了,弱弱的喊了一聲。“阿爹。”
林品契嗯了一聲,不怒自威的臉上流露出些許柔情,他說:“這幾日辛苦你們兄妹二人了。”
話音剛落,林斐澤的眼眶瞬間就紅了起來。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低著頭壓抑著上湧的淚水,心中五味雜陳。
愧疚,委屈,以及欣喜。
各種情緒在他身體裏不斷的碰撞,他激動的身體微微的發顫,咬著牙哽咽的說道:“阿爹,我.……我不配當你的兒子。”
因為他,害的士兵為他無故戰亡,更連累自己的阿爹中箭陷入危險之中。若幾日要不是有林楚淺在,這邑洲城怕是就要為他的一時衝動付出慘痛的代價。
這幾天他一直反反複複的思考自己這些來經曆的每一件事情,他發覺自己的雖然每日在營中磨煉體魄,把自己原本文弱書生的形象改變成了威猛的男子漢,但在他的內心深處,他依舊是當年那個在草場上因為打不過對手惱羞成怒的小破孩。
他經曆的挫折太少了。
威虎將軍之子,在邑洲城內,除了林品契幾乎無人敢忤逆他。在軍營中曆練,將士讓著他,在街上策馬,在外飲酒作樂,老百姓也是對他敬畏有加。
從小到大,沒人指著鼻子罵過他,也沒人因為他的傲慢自大而狠狠的毒打過他。
除了那個他一向不愛親近的妹妹,這世上幾乎沒有人忤逆過他。
順風順水這麽多年,他以為自己的在軍營中曆練了幾年,便有資格帶兵打戰了,便以為自己的也能成為像林品契那樣威震四海的將軍了。
結果一場苦戰,徹徹底底打醒了他。
他錯了。
從他在敵圈之中望著凶狠冷酷的戎狄士兵時他就知道錯了,他遠沒有自己的所想象的那邊勇猛。
上了戰場,便是真刀真槍。
敵人不會因為你的身份而對你手下留情,他眼睜睜的而看著自己帶出來的士兵為他擋刀躺在他麵前。
他這才幡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