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無情
“我什麽時候乖張了?”
“上次你和七王爺的馬車相撞的時候,你做的確實不妥。”何長笙拿起茶杯悠悠開口。
不提甄尤脩還好,一提高子漓就有點憋不住了,從一進門到現在堅持的乖巧模樣有點裂開。
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上次明明是他故意撞我的!長笙哥哥怎麽還怪我?”
桌上的茶杯微微顫抖,林楚淺連忙端起來穩住,別不小心糟蹋了這杯好茶。
“上次是他故意的,那上上次呢?還有上上上次?”何長笙司空見慣的繼續補刀。
高子漓氣的臉色一會黑一會紅,最後咬著嘴唇縮在椅子上有點委屈。
明明是甄尤脩老是來招惹她,怎麽長笙哥哥卻覺得是她不對?
“阿漓,你與七王爺劍拔弩張這麽多年了,不要再任性繼續下去了。”何長笙苦口婆心。
他心裏不一定覺得是高子漓的錯,哪怕是甄尤脩故意挑撥,她身為女子,也不該幾次三番的與他當街對峙。
這種事情落在甄尤脩身上不過一個不輕不重的紈絝,可落在高子漓身上,那就是沉重的刁蠻跋扈。
女子的名聲還是要緊些。
高子漓氣鼓鼓的撇過頭,道理她明白,就是氣不過。
林楚淺全程保持沉默,靜靜地品茶,看看窗外,看看屋頂,再看看腳下。
多麽希望自己還在自己的屋裏窩著。
高子漓不是說要和何長笙親近來的嗎?她怎麽覺得是送上門了給他訓話的?
他們兩的愛情是這樣的奇特嗎?
林楚淺捂著臉不由的想笑。
“阿漓該多學學林小姐的知書達理。”何長笙好似突然才想起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冷不丁的誇讚了起來。
高子漓和林楚淺感到同樣突然,甚至吃驚。後者抿嘴默不作聲,前者差點脫口而出一個放屁。
“長笙哥哥,你覺得林楚淺知書達理?”高子漓難以置信的搖頭,然後惡毒的補充:“她都是裝的。”
林楚淺不由咳嗽了起來,連忙放下茶杯,按住高子漓的手無辜的眨巴眼睛。“阿漓,你在瞎說什麽?我不僅知書達理,還善解人意。何丞相說的對,你是該跟我好,好,學,學!”
“放屁。”高子漓憋都憋不住了。
猛地站起身,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幾步又氣呼呼的坐了下來,急躁的喝了一口茶,深吸了一口氣才把火給壓了下去。
“長笙哥哥。”她轉過頭認真嚴肅的說道:“你被她的外表給騙了,她……她打起來人比我還凶。”
打起來來比高子漓還凶的林楚淺笑了笑,悠閑悠閑喝了一口茶,不打算做任何解釋。
何長笙抬眼看了林楚淺一眼,麵色不改,淡定的喝茶。
高子漓看來看去,突然也無話可說,鬱悶的望空氣。
——
在悅旦屏待了半個時辰,高子漓憋不住要離開了。
何長笙送她們兩人下樓,林楚淺跟在後麵,抬起手偷偷打了個哈欠,心想陪高子漓來看他真是無聊。
尤其是他們毫無營養又毫無激情的對話。
完全沒有一絲絲男女情愛的火花。
“長笙哥哥,為什麽這次的悅旦屏沒有彩頭?”走到樓梯中間,高子漓好像才注意到那副孤零零的上聯。
何長笙微微抬頭望向那副上聯,那時半個多月前他親筆寫的,到現在都沒有人對得出下聯。他收回視線神情有些惋惜,語氣平淡的說:“這次的頭彩尚有定論。”
高子漓皺著眉頭一臉疑惑。忍不住嘀咕:“每次你出上聯時不都會想好彩頭的嗎?”
何長笙假裝沒聽到,笑而不語的走下樓梯。
林楚淺在後麵望著他月牙色的衣擺若有所思。
出了上聯,但是沒有彩頭。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隻要誰對得出下聯,便可以提出要什麽彩頭?
嘖,這可是相當於當朝丞相的一次承諾。
——
離開悅旦屏。
林楚淺坐在馬車裏搖搖晃晃的突然有點昏昏欲睡,這個時候就是最適合窩在屋裏睡懶覺。
她張了張嘴,忍不住又打了哈欠。
高子漓一看,頓時翻起白眼。“你看你打哈欠這麽難看,長笙哥哥居然說你知書達理?我看他就是讀書讀傻了。”
“.……”沒想到這事還沒過去,林楚淺一陣無奈,跟著將白眼還給她。“那你有本事也裝出一副知書達理的模樣去騙你的長笙哥哥啊?”
“我才不要呢!”高子漓冷哼了一聲。“裝模做樣,矯揉造作,我太看不起這種人了。”
“你看不起,長笙哥哥喜歡就好了。”
高子漓果然被這句話嗆得咬牙切齒,一雙眼睛瞪著林楚淺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撲過來打她。
“長笙哥哥才不會喜歡呢!”
“這可不一定。”林楚淺壞笑的湊到她耳邊,語氣戲謔的說道:“沒準他就喜歡我也不一定,畢竟我貌美如花,又聰慧過人,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十八般武藝,我樣樣精通。那你像你,連女紅都不會。”
好吧。
高子漓被懟的無話可說,但她很快就認命了。
因為她從來都說不過林楚淺。
林楚淺調笑完,也就放過她了,托著下巴回想剛才在悅旦屏高子漓和何長笙兩人的相處模式,不由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和何丞相一直都是這麽相處的嗎?”
“什麽?”高子漓回頭。
“就是,你們兩一坐下來就是聊你最近在學什麽?”林楚淺也不知道該怎麽問,最後一臉古怪的問:“對待你,他怎麽像個長輩一樣?”
“差不多吧!”高子漓低垂著頭臉頰鼓鼓的,聲音也有點悶。“阿爹經常說長笙哥哥早慧,少年持重,我想也許如此,所以總覺得我年幼不懂事吧!”
“那你確實年幼不懂事啊?”林楚淺又忍不住想吐槽她,高子漓幽怨的抬眼,她立馬識相的轉移話題。“你不覺得他可能把你當妹妹看嗎?”
她自覺自己問的很含蓄,因為她原本想直接說他可能沒把你當作一個女子看待?
“當妹妹?”高子漓皺著眉頭想了想。然後說:“我也覺得他像個大哥哥啊。”
“.……”
林楚淺無話可說了,微微掀開車簾,發現時辰尚早,想起今日見衛寧蘭喜歡吃杏幹,連忙吩咐車夫改道去漱芳齋。
她要買上好多蜜餞給衛姐姐慢慢吃。
——
雪花漫天。
桂春樓的雅間之中,半靠在桌前的林斐澤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頭腦微沉,麵色緋紅,他撐著桌子站起身,不由的搖晃了一下。
端著酒進屋的樂歌剛好看到,連忙走過來放下東西便扶住了他。
“林公子,你今夜喝的太多了,要不樂歌扶你去休息?”
“不用。”林斐澤抬手拒絕,他眼角微紅,嘴角帶著散漫的笑意。“這點酒還灌不醉本公子。”
“樂歌知道公子酒量好,但是夜深了,就讓樂歌伺候公子歇下可好?”樂歌聲音低柔溫情,扶著他慢慢走向床邊。
林斐澤腳步有些踉蹌,輕輕依靠在她身上,聞到她身上的香味之後不由又醉了幾分。
樂歌將他扶到床邊,柔若無骨的身體貼在他身上,他渾厚有力的手突然攬住了她的腰,不知在什麽時候她便直接靠在了他懷裏。
她嬌羞的輕呼:“林公子。”
佳人在懷,林斐澤不禁心頭一震,聽到她的聲音又慌忙將她推開。“冒犯了樂歌姑娘了。”
被推開的樂歌有點懵。
她緩過身來,發現他已有幾分清醒,咬了咬嘴唇,連忙依偎在他身邊。
“林公子沒有冒犯樂歌,樂歌.……是樂歌心甘情願的。”
柔軟溫熱的身體貼在他的胸膛,鼻尖彌漫的異香挑逗著他的意識,他撐著身體,喉結下意識的滾動。
“樂歌姑娘,我.……”
樂歌連忙抬頭,伸出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之上,平時清澄的眼眸帶著繾綣的情愫。“公子什麽都不用開口。”
林斐澤咽了咽,輕輕的拉下她的手,就在樂歌以為他會說些情話的時候,他突然推開了她,匆匆的說:“我內急,先去下茅房。”
樂歌看著他幾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手心不由攥緊。
林斐澤夜夜都來桂春樓,每次都是讓她伺候,可是這麽久了,他卻從沒有碰過她。
這讓樂歌有點著急,甚至有點來強的。
林斐澤離開房間之後,在外麵觀望許久的花姐連忙走了進來。
“看來他還是沒有碰你。”
樂歌看到她,不由發了牢騷。“難道還有不好色的男人?”
“可能是他對你心存戒備呢?”花姐拿起手帕捂了捂鼻子,這滿屋混雜這酒香和她身上的異香,氣味刺鼻的有點上頭。
樂歌有些惱怒:“都怪上次那麽什麽王公子,若是他橫插一杠,又怎麽會有後麵那麽多麻煩?”
“那王公子的身份尚且不明,還是小心為妙。”
花姐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想辦法把這個東西送給林斐澤,切記不要讓他起疑心。”
樂歌接過小盒子,打開之後發現裏麵不過是一塊尋常不過的玉佩,她微微抬頭,剛想追問,卻見花姐甩了甩手帕,匆匆離開。
不到片刻,林斐澤再次推門而入。
樂歌連忙將東西放回懷裏,麵帶笑意的迎了上去。“林公子。”
“樂歌姑娘,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告辭了。”解決完內急的林斐澤一進門就想走人。
樂歌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連忙拉住他的手。“公子可是嫌棄樂歌?”
“自然不是。”林斐澤麵色微窘,不知如何是好。“隻是本公子以為不該如此輕待樂歌姑娘。”
雖然他好似日日跟著一群紈絝子弟尋花問柳,但他除了逢場作戲以外,真的沒碰過任何女人。
最近在桂春樓夜夜有樂歌相伴,他都隻是想借此疏解內心的苦悶。另外也想別人看在他的份上善待樂歌,不至於讓她淪為任人辱罵的丫環罷了。
“那公子為何從不留宿?”樂歌淚光閃爍,咬著嘴唇甚是楚楚可憐。
林斐澤繃著臉,沉吟了片刻之後說道;“樂歌姑娘,夜深了,早點休息。”
說完,依舊想走。
“林公子。”樂歌低聲的喊了一聲,拿出懷裏的小木盒。“公子待我如此好,樂歌無以為報,請公子收下這塊玉佩,就當樂歌的一番心意。”
林斐澤低頭接過小木盒,沒有打開,點頭致謝之後便抽手離開。
樂歌站在窗邊看著他頎長的身影一閃而過,鑽進馬車之後緩緩離去,伸手到窗外接住飄落的雪花。
轉瞬即逝的雪花在她手心化為一處濕潤的冷意。
她忍不住喃喃道:“辰國都城的冬日真的漫長又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