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德妃為難//
鎮南將軍府。
這日上午,舒淺鈺派人送了拜訪的帖子去淮南侯府。
原本舒淺鈺在梨園與客人喝茶賞花,手中搖著小羅扇,悠閑的等著蕭木槿給她回信。
後又有隨扈稟報,又有客來拜訪,大小將軍此時都不在府中,隨扈才不得不來請舒淺鈺前去大廳。
舒淺鈺不慌不忙的走至將軍府的大廳。
大廳外,求親的彩禮幾乎放滿了整個院子,一看就知道求親之人是花了大手筆。
院子裏除了將軍府的隨扈,還站著些劉家的隨扈。
眉目疏朗的劉小滿站在大廳中央,一身錦衣華服,儀表堂堂。
見舒淺鈺來,劉小滿便對她拱手一禮,禮數周到。
舒淺鈺的嘴角劃過一抹譏諷的笑容,信步走至一旁的座位上落座,把玩著手裏的小羅扇,悠悠道,“劉大公子這是打算要作甚?”
“自然是來向你提親。”劉小滿道,語氣中含著愧疚。
上次在太皇太後的賞花宴上,劉小滿得知舒淺鈺姿容難尋、才藝驚人,令他驚豔又有些惱怒,後又對舒淺鈺朝思暮想,纏綿悱惻,思之若狂,加上他爹時常說他當初行事不該如此衝動。
劉小滿覺得很是後悔和不甘心,思來想去,還是想挽回舒淺鈺。
今日他再見舒淺鈺,她端正的五官和玲瓏有致的身姿令他迷戀,那份迷戀越陷越深,隻想將其據為己有。
舒淺鈺挑眉,不怒反笑,“哦?那娕娕表妹呢,劉大公子拿她以後怎麽辦?”
“……”劉小滿。
舒淺鈺無視他的神色中的難堪,淺笑著緩緩說道,“劉公子莫不是想將娕娕表妹和我一並娶了吧?就是不知以後娕娕表妹和我進了劉家的大門後,究竟誰是正房,誰是偏房?”
“……”劉小滿。
舒淺鈺見他還是不搭話,便又饒有興趣的問道,“還是說,我們表姐妹倆皆是正房,並無大小之分?”
劉小滿知道今日來鎮南將軍府定會很難堪,但他依舊想要放手一搏,畢竟這幾日來鎮南將軍府提親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數,但是舒淺鈺一個都還沒有答應,是以,劉小滿深信舒淺鈺當初應當是不願意退婚的,且還在等著他回心轉意。
舒淺鈺在問他關於趙娕娕和他之間的事情,他想著,他之前做了荒唐事,她心中會惱怒自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今她還在氣頭上,先要對他興師問罪一番,是在問他對這件事情究竟是什麽態度,也是在考驗他對她的誠意。
是以,劉小滿的眸色中透著歉意,誠懇十足的道,“阿鈺,娶了你之後,我不會再娶趙家小姐。”
他才剛說完這句話,舒淺鈺便見忽然出現在大廳中的趙娕娕快步走過去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的力道委實不輕,把劉小滿的頭都打偏了過去,臉上火|辣辣的疼。
趙娕娕冷聲道,“劉大公子,你我之間就此一拍兩散,從今往後我們兩個再無任何瓜葛。”
話一甫落,趙娕娕便絕然的轉身跑出了這間大廳,頭也不回。
舒淺鈺不悅的微微搖搖頭。
什麽叫自找難堪,自作孽,後又自食惡果?
劉小滿就是一個活生生又明晃晃的絕佳例子。
舒淺鈺麵無表情,“今日這個玩笑,劉大公子怕是開得有些過火了。”
劉小滿慌忙說,“阿鈺,我並非在和你開玩笑,我……”
舒淺鈺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劉大公子,你我之間的關係還未親密到可以互稱閨名小名的地步,日後劉大公子切勿再直呼我的小名,應稱呼我為‘舒小姐’或者‘舒姑娘’才妥當,免得讓別人聽後產生不必要的誤會,落下口舌。”
“舒小姐,我知道錯了,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劉小滿的眸色柔和,依言稱呼她為“舒小姐”。
劉小滿知道,女子生氣,耐心的多哄哄便會令其消氣,且態度一定要誠懇,但也不能一味的縱容,讓她得寸進尺。
劉小滿轉而麵色微沉,語氣淡漠,“不過,縱然我有錯,但也是舒小姐欺瞞於我在先。那日在紫江苑,舒小姐與我多年後初次約麵,舒小姐露麵時排場浩浩蕩蕩,舉止那般無禮粗鄙,意圖蒙騙於我,況且,明明舒小姐是個才貌雙冠的女子,卻用那張醜陋的麵孔故意欺瞞於我,我之所以會犯下過錯,起因全在舒小姐,若是我早知道舒小姐這般貌美,定然不會一心隻想著要退婚。”
舒淺鈺的麵色不悅,冷淡的道,“劉大公子,在這個世界上,機會往往隻有一次,錯過了便是錯過了,別癡心妄想的以為我還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至於劉大公子所說的欺瞞,不可否認,我就是故意為之,你又能耐我何?”
劉小滿極為煩躁。
婚都退了,又能耐她何?
劉小滿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便挑眉問道,“我一直很好奇,相隔十年多之後,你我於紫江苑初次約見,為何你一眼便能認出我就是劉家大公子?”
舒淺鈺不假思索的道,“自然是因為我找人查過劉大公子。”
劉小滿緊皺眉頭,臉色難看,眸色越發沉冷。
舒淺鈺渾身隱隱透著漠然,“事關我的終身大事,我自是要對劉大公子多關注些。於我而言,劉大公子絕非良配,因為劉大公子三心二意,間或會去青樓尋花問柳,每次留宿尋芳樓皆隻和尋芳樓的頭牌共寢,這樣一個朝三暮四的未婚夫婿我極是不滿意,故而自今年我回火涇城後,自始至終我都從未想過要嫁給劉大公子。”
舒淺鈺索性一次性和他說個明明白白,免得日後他又來多加糾纏。
劉小滿出乎意料,完全沒想到此女子竟會如此心機深厚,知道他的分流韻事後,一直蓄意蒙騙欺瞞於他,存心讓他厭惡她。
劉小滿氣急敗壞的冷聲道,“難道在舒小姐的眼中,我就如此不堪麽?”
“極是。”舒淺鈺麵無改色的點點頭,輕緩的道,“所以劉大公子請回吧。”
劉小滿氣不打一處來,憤憤不平的道,“舒淺鈺,這世間哪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你的心胸未免也太狹隘了些!”
“劉大公子,我就是這般心胸狹隘。”舒淺鈺輕笑,淡淡的道。
“劉大公子如此惱怒又是為哪般?早在紫江苑你我初次約見那日,我便同劉大公子說過,我的眼睛裏麵容不下沙子,如今你我各自的嫁娶毫不相幹,怎麽?我心胸狹隘礙著劉大公子何處了?更何況,南國的男子中,一心一意又生活幹淨的人比比皆是:往近了說,我爹便是;往遠了說,鎮守在南國與漠北邊境的北定王亦是。”
劉小滿語塞,臉色難看至極,這女子真是伶牙俐齒。
舒淺鈺朝院子外揚聲喊了聲,“於管家。”
於管家慌忙上前,恭敬的問道,“小姐有何吩咐?”
“送客!”舒淺鈺淡淡的道。
於管家會意,客套的向劉小滿做了個請的動作,“劉大公子,請!”
“告辭。”劉小滿朝舒淺鈺拱手一禮。
禮畢,還不待舒淺鈺說話,劉小滿麵色黑沉的拂袖離去。
舒淺鈺完全不受影響,若無其事的將手中的小羅扇置於旁邊的桌子上,取了茶盞,隨意的緩緩飲了口,若有所思……
***
今日劉小滿來鎮南將軍府之前,趙娕娕忽然來府上求見舒淺鈺,說是來府上與舒淺鈺一敘。
彼時,舒淺鈺正在梨園。
今年剛開始回火涇城時,舒淺鈺對趙娕娕這個表妹還算喜歡,不過,自從知道趙娕娕和劉小滿暗度陳倉後,舒淺鈺便不甚喜歡趙娕娕這個表妹了。
舒淺鈺與那劉小滿十年有餘未曾見麵,她與他之間沒有感情,根本就談不上喜歡。
舒淺鈺是不喜歡劉小滿,但身為舒淺鈺的表妹,卻在知道她和劉小滿有婚約在身的情況下還與劉小滿來往親密,這就是這個表妹的不是了。
再怎麽說,也得讓她和劉小滿之間的婚約解除了之後,他們再進行更深一步的交流不是?
今日舒淺鈺本不想見不討自己喜歡的表妹趙娕娕,遲疑過後,舒淺鈺最終還是見了趙娕娕一麵。
趙娕娕此來將軍府的目的是因之前她和劉小滿暗通曲款之事而向舒淺鈺致歉。
舒淺鈺接受了趙娕娕的道歉,但想要和好如初,於舒淺鈺而言,這事兒猶如海市蜃樓。
舒淺鈺的心胸還沒有那麽寬廣。
雖然,舒淺鈺不甚喜歡趙娕娕,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提醒了趙娕娕一句。
舒淺鈺語氣冷淡的道,“你能將劉大公子搶了去便是你自己的本事,不過,不管你說我挑撥離間也好,還是責怪我搬弄是非也罷,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劉大公子不是什麽好東西,我言盡於此,望日後你自己好自為之。”
舒淺鈺說的這句話很快就應驗了。
她才剛說完這句話,府中的隨扈便來稟報,說劉小滿帶著彩禮來府上提親。
仿佛老天爺是要特意向趙娕娕證明舒淺鈺所言的話不假一般。
後麵便有了趙娕娕突然出現在大廳怒扇劉小滿耳光一事。
********
宣王府。
“王爺,如今劉家和舒家的婚事已被娕娕徹底毀了,王爺您看……”趙娕娕的語氣不卑不亢。
宣王沈昭熙不顯喜怒,平靜的道,“放心,本王自會信守承諾。”
沈昭熙的眉峰未動,語氣平緩無波,“你是堂堂侯府嫡女,卻為一個寒門子弟這般,值得嗎?”
趙娕娕抬手摸了摸下巴,凝著那道淺淡的月白色背影,悠悠的反問道,“娕娕也很想知道,為了鎮南將軍府的千金而煞費苦心,王爺可覺得值得?”
沈昭熙的腦中閃過她那雙曜黑晶瑩的眸子,靈動雪亮。
他的臉上帶著不緊不慢的笑意,轉過身看著趙娕娕,笑說,“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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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淺鈺看書自學手語,看書看乏了,便抱著那本關於手語的書籍在軟榻上小憩。
一刻鍾過後,舒淺鈺迷迷糊糊間聽見蓯蓉說,淮南侯府的蕭小姐派隨扈來回話,應下了她的拜訪。
舒淺鈺昏昏欲睡,“嗯”了聲表示自己知曉了。
她想的是,晚些時候就去找蕭木槿。
緊接著,蓯蓉又說,“小姐,宮裏來了一個叫|春鵑的宮女,說是德妃娘娘要見你,她特意奉德妃娘娘之命來接您去宮中。”
聞言,舒淺鈺倏然睜開眼睛,昏昏欲睡的腦袋頓時清明過來。
自從回火涇城後,舒淺鈺對皇宮裏的那些事情漠不關心,也不曾和後宮裏的這個妃那個嬪有所來往,怎的今日德妃娘娘突然就要見她呢?
舒淺鈺蹙了下眉,疑惑的問道,“春鵑可有同你說過德妃娘娘為何要見我?”
“未曾。”蓯蓉說,“我還特意問過春鵑,但她不肯透露。”
舒淺鈺百思不得其解。
德妃娘娘是明霞公主的母妃,忽然叫她入宮,興許和明霞公主有關。
舒淺鈺命蓯蓉幫她換了身得體的衣衫,然後隨春鵑一同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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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殿。
在宮人的帶領下,舒淺鈺行至花廳門口時,隱約聽見裏麵傳來說話聲。
她微蹙了下眉,信步入內,裏麵的人見了她,說話聲頓時停了下來,皆將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
一時間,整個屋子都靜默了。
除了穿著華貴宮裝坐在高位上的德妃,還有吏部尚書的女兒李知歆。
德妃前幾日早聽聞舒家小女是位美人,待真正再次得見舒家小女時,還是不免有些吃驚。
她眉目如畫,一朵朱色眉心鈿,婉轉雙蛾遠山黛色,紅唇豐潤,妝容濃淡適中。一襲白色錦繡羅裙上繡了幾朵零零星星的頰紅色花朵做點綴,矜帶束著盈盈一握的纖腰,身姿曼妙。行走的腳步不疾不徐,頭上那支梨花玉簪跟著輕輕搖動。
盡管德妃不想承認,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這般美麗的女子比李知歆的容貌都還要更勝好幾籌。德妃見多了火涇城的美女,那些女子的姿容能及眼前這個美人的少之又少。
難怪連景安帝都不免誇讚了她幾句,佳人總能給人留下很好的印象分。
德妃不知自己的兒子為何指名要娶這個女子。
若說兒子是圖她的美色,可在太皇太後的賞花宴之前,兒子並不知道這女子容貌傾城。
若說兒子是圖舒家的勢力,但目前兒子的身子不好,連禦醫都說恐怕兒子的命活不長,兒子還爭那個位置來作甚?
一時之間,德妃真是搞不懂自己的兒子究竟在打著什麽算盤。
舒淺鈺跪拜行禮,跪了許久,遲遲未聽見德妃讓她起身,整個屋子內靜謐異常。
舒淺鈺忍不住好奇的微微抬頭瞧了瞧坐在高位上的德妃,卻見端坐著的德妃似乎在神遊物外。
李知歆狀似未發現異常,優雅的喝了口茶。
德妃身後的杜鵑嬤嬤忍不住提醒了一聲,“娘娘。”
德妃這才思緒回攏,叫舒淺鈺起身,還賜了座。
舒淺鈺以為德妃讓她入宮或許與明霞公主有關,但出乎意料,德妃和舒淺鈺聊的都是些閑話。
舒淺鈺不懂繁瑣的宮規禮儀,德妃問什麽,她便回答什麽,能不說話絕不開口。
德妃和李知歆說的話比較多,二人很談得來,李知歆的話總能夠惹得德妃掩嘴笑。
對於德妃對她的冷落,舒淺鈺滿不在乎,也樂得自在,在下首的位置靜靜的坐著,偶爾喝口清茶,不過,舒淺鈺越發好奇德妃叫她來這裏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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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將李知歆和舒淺鈺接入宮中的事情很快傳到了宣王府。
宣王得知此事時並未表現出驚訝之色,仿佛預料之中。
他猜想,他的母妃恐怕會為難這個舒家小女一番。
沈昭熙平和的吩咐道,“把消息透露到永壽殿去。”
隨流恭敬的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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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們二人閑話了好一陣後,舒淺鈺起身告退,“德妃娘娘,若無其它事情,臣女就先退下了。”
“本宮何時說你可退下了?”隻見德妃麵露一絲不悅,眸色冷了一分。
微頓了下,德妃低聲對舒淺鈺吩咐道,“本宮忽然想吃旺梨,你去把那個旺梨削了吧。”
舒淺鈺順著德妃的目光看過去,一個圓柱狀的旺梨置於桌上,旁邊還放了把水果刀。
旺梨的表皮粗糙帶刺,表皮的色澤為橘黃色。頂部是深綠色的葉片,像一頂小草帽,不過,葉片上也有小刺,一不小心會紮到手。
旺梨汁多味美,隻是,給旺梨削去厚皮可是門技術活,沒有削過旺梨的新手還真不容易將粗糙的厚皮削幹淨。
舒淺鈺不禁微皺了下眉。
這等事情都是下麵的宮人們該做的,德妃娘娘卻讓她來做,這是要故意要與她為難呀。
李知歆道,“德妃娘娘,還是交給宮人……”
李知歆本打算幫舒淺鈺求情,但話還沒說完就被德妃打斷了。
“沒你的事,休要多話。”德妃淺笑,語氣明顯軟了許多。
“是。”李知歆恭敬的應聲。
在南國,旺梨可是珍貴之物,李知歆聽說陛下得了今年這第一批比往年更早成熟的旺梨後,命人給後宮的妃嬪以及皇子公主們一人送了兩個去,朝中大臣都沒有份兒。
李知歆早有聽聞,這位舒家小姐自小在鄉下小鎮長大,若是她將德妃娘娘這來之不易的旺梨給弄壞了,恐怕沒有好果子吃。
見舒淺鈺許久未動,德妃笑著溫言道,“舒小姐還杵著做什麽,可是沒聽清本宮方才說了什麽話?”
德妃雖未大動肝火,但語氣裏麵的命令意味顯而易見。
“德妃娘娘……”舒淺鈺麵上未表露出生氣之色,不卑不亢的道,“要將這旺梨削好,臣女還需個砧板和菜刀。”
舒淺鈺現在隻想將這位無事生非的德妃娘娘給順順利利的應付過去。
德妃微怔,命人去為舒淺鈺取來砧板和菜刀。
李知歆模樣溫柔,知書達禮,靜靜的看著。
舒淺鈺淨了手,先用菜刀給旺梨去頭和去尾,後又用水果刀將表皮去掉……
剛開始李知歆依舊和德妃娘娘閑聊,二人有說有笑的,時不時瞧一眼舒淺鈺那邊。最後二人皆靜默了,認真的看著舒淺鈺的動作。
那熟練又靈活的刀法,輕輕鬆鬆便將旺梨難以去除的表皮給去掉了,技法堪比庖丁解牛,讓人目瞪口呆。
李知歆吃驚不已,笑容有些僵硬。
德妃也感到很驚訝,不過麵上的笑容依舊溫婉。
舒淺鈺給旺梨去完了皮,金燦燦的新鮮旺梨被切成小塊,裝盤完畢,再次淨手。
杜鵑嬤嬤將旺梨的果肉呈給德妃。
晶瑩剔透的果肉色澤金澄澄,秀色可餐,旺梨的清香在空氣中彌漫縈繞,很誘人,令人垂涎,忍不住想要嚐一口。
德妃嚐了塊。
香甜中又帶點酸,口齒留香,回味無窮。
德妃隻吃了三塊,其它的旺梨都分給了舒淺鈺和李知歆二人。
舒淺鈺吃了三小塊,便不想要了,靜靜的坐著聽她們二人說話。
過了一會兒,德妃又想起了舒淺鈺的存在。
“本宮有些乏了,你來給本宮捏捏。”德妃微笑著衝舒淺鈺招招手。
舒淺鈺瞧著德妃麵上狀似無害的溫婉笑容,頓時想掀桌後瀟灑走人。
“是。”舒淺鈺最終耐著性子和德妃耗著,和顏悅色的起身,信步走過去給德妃揉捏。
李知歆微愣了下,溫溫柔柔的笑說,“德妃娘娘,臣女略懂醫理和穴位捶捏之法,不若讓臣女來為您捶捏。”
德妃和李知歆二人坐在一起,挨得那麽近,李知歆起身,伸手欲為德妃拿捏。
“不必。”德妃揮手,示意李知歆下去,柔聲道,“你這雙手是用來拿繡花針的,金貴著呢,本宮怎舍得讓你來做這等累人之事。”
舒淺鈺的眉梢劃過一絲不悅,轉瞬即逝。
她摸過的針無數,但沒有一根針是用來刺繡做女紅的。
李知歆還欲說什麽,卻見德妃對她擺擺手,那溫和的神色中隱隱帶著不容拒絕,“你且去下麵好好坐著。”
“是。”李知歆乖順的下去,端坐在位置上,手中搖著小羅扇。
舒淺鈺默默的走至德妃娘娘的身旁,幫她揉捏捶背。
德妃娘娘隨口道,“南國的旺梨很是金貴,稀少難得,但方才本宮看你那嫻熟的刀法,以前你可是經常吃旺梨?”
舒淺鈺怔了怔,麵色很快又恢複沉靜,輕輕的“嗯”了聲,又緩緩的低聲道,“對於南國其它地方而言,旺梨實屬罕見難得,好比‘春雨貴如油’,但柳州卻不同,目前南國境內唯一一個盛產旺梨地方便是柳州,旺季賤賣旺梨的商販不在少數,臣女幼時便去了柳州,就學會了怎樣快速削旺梨。”
以前在柳州時,旺梨成熟的時節,舒淺鈺的五師姐很喜歡吃旺梨,她自己偶爾也想吃,便去買了旺梨來自己削皮。她初次削旺梨皮沒成功,不僅不好看,果肉還所剩無幾。
後來她看見一個賣旺梨的商販用那個方法給客人的旺梨削皮,自此以後她便沿用此法,久而久之,她也就練就了熟練的削旺梨皮功夫。
聽舒淺鈺一說,李知歆才知道,原來火涇城的旺梨是從那個地方進貨來的。
德妃了然,微微點頭。
由於舒淺鈺幫德妃拿捏得很到位,力道掌握得剛剛好,德妃覺得很舒服,不自覺閉著眼睛靜靜的受著。
李知歆見德妃閉著雙眸,滿臉愜意,心中略微不痛快,轉眸,默默的吃了塊花糕。
也不知過了多久,舒淺鈺忽然在德妃的一個穴位上重重的摁了下。
德妃頓感吃痛,猛然睜開眼睛,厲眸掃向舒淺鈺,“你想痛死本宮嗎?”
“臣女不敢。”舒淺鈺垂眸淡淡的道。
“你不敢為何還下這麽重的手?”德妃麵色不悅,“力道輕些。”
“是。”舒淺鈺斂眸,似笑非笑。
——現在你覺得痛,明日你就會感謝我。
“德妃娘娘,怕是舒小姐不懂穴位揉捏之法才會如此不知道輕重,這萬一要是不小心傷著了您可怎麽好,不若讓臣女來幫您揉捏,保證幫您去乏消疲,”李知歆忙放下手中的羅扇,站起身上前。
德妃娘娘擺擺手,“今日就到這吧,你先回去。”
“臣女告退。”舒淺鈺忙行了個告退禮,才剛轉身……
“舒小姐,本宮讓你走了嗎?”德妃娘娘輕緩的道,笑得意味深長,眸色不善。
一時間,整個花廳內靜謐異常。
這不真能怪舒淺鈺,除了她以為德妃是讓自己退下外,就連一旁的李知歆也以為德妃是讓舒淺鈺可退下了。
李知歆僵在原地。
舒淺鈺則很無奈的立即頓住腳步,連忙回身同德妃表歉意,“是臣女疏忽,請德妃娘娘恕罪。”
態度誠懇,舉止沉穩。
德妃麵無表情,“過來給我捶捶肩膀,至於李知歆,你先回去吧。”
李知歆行禮告退,臨走前,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舒淺鈺。
舒淺鈺耐著性子,繼續都在這裏幫德妃娘娘捶背、捏腰、揉手臂,力道控製得還不錯,德妃也挺享受。
舒淺鈺摁到德妃後背上的某個穴位,力道不是很重,但德妃卻覺得很疼。
“舒淺鈺!”德妃極為不悅,聲音冷了下來,“看來你對本宮很是不滿。”
舒淺鈺則很無辜,“德妃娘娘,臣女這是在幫您調理紓解。”
德妃不信,對她揮揮手,示意她不必再繼續幫自己揉捏。
後來,德妃帶著舒淺鈺去了毓秀殿一間幽靜的書房內,裏麵的陳設單調典雅。
案桌上擺放著一摞摞寫好的佛經。
德妃娘娘的意思是留舒淺鈺在毓秀殿寫經兩三日。
舒淺鈺會願意嗎?
她肯定不願意呀。
舒淺鈺的拒絕令德妃極是不滿。
德妃淡淡的道,“來人,將她拖到外麵去跪著,跪到本宮滿意為止!”
立即有宮人進入書房內,要將舒淺鈺拖出去。
舒淺鈺微蹙了下眉,麵無表情,輕緩的道,“出去之前,請德妃娘娘先為臣女解心中一惑,今日之前,不知臣女究竟犯了何事得罪了德妃娘娘,還請德妃娘娘明示。”
“並無。”德妃淡淡的回答。
舒淺鈺毫無懼色的看著德妃,道,“既然如此,即便娘娘您貴為德妃,怕是也沒有權利隨意責罰臣女!”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女子!”德妃臉色不悅,又衝那兩個宮人|道,“舒淺鈺竟敢以下犯上,衝撞本宮,掌嘴,給本宮……狠狠的扇!”
最後那幾個字德妃說得擲地有聲。
那兩名宮人立即上前拖住舒淺鈺。
舒淺鈺的眉梢帶著淩厲,毫不客氣的推開那兩名宮人的桎梏,冷眸掃向她們二人。
那兩名宮人被嚇得一個哆嗦,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猶豫之際,卻聽見舒淺鈺又開口了。
舒淺鈺看向德妃,目光淡漠,不卑不亢的道,“臣女敬德妃娘娘為前輩,可今日德妃娘娘卻故意要讓臣女難堪,還咄咄逼人,借題發揮。臣女自認與德妃娘娘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今德妃娘娘對臣女成見那麽大,究竟是為哪般?”
德妃的嘴唇翕動,正欲說話……
“太皇太後駕到!”
就在兩人還在劍.拔.弩.張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了太監尖細的高喊聲。
舒淺鈺立即住口,愣在原地。
德妃也出乎意料,呆愣片刻。
下一刻,舒淺鈺恢複了一貫的平和沉靜,德妃也恢複往常的溫婉端莊,無聲的硝.煙瞬間在這間屋子內悉數消失,再不見任何蹤影。
舒淺鈺和德妃兩個人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般,恭敬的準備接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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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舒淺鈺被太皇太後領去永壽殿,太皇太後還叫舒淺鈺留下來陪著她一起用晚膳。
太皇太後的模樣依舊慈祥和藹,用晚膳時她叫舒淺鈺坐在她的身旁,還關切的問她,“阿鈺,怎麽樣,好不好吃?”
舒淺鈺正專心致誌的用膳,聽見太皇太後問話,她點點頭說“好吃”。
“多吃點。”太皇太後嗬嗬的笑了。
舒淺鈺依舊點頭。
今日舒淺鈺是真的餓了,和太皇太後相處令她感覺沒有任何壓力,因而吃飯的時候並沒有刻意顧忌太多,舉止不粗魯,但略顯豪放,給人一種飯菜很可口的感覺。
太皇太後的飯量不大,大多時候都是在看著舒淺鈺吃,見舒淺鈺嘴裏鼓鼓的模樣甚是逗趣,令太皇太後忍俊不禁。
太皇太後忽然想起舒淺鈺的臉和那日在賞花宴上的那張臉差別很大,不禁問道,“阿鈺,你的臉是怎麽一回事?”
舒淺鈺將嘴裏的飯菜咽下去後,才回答,“來火涇城之前中毒了,前幾日毒才剛解,便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太皇太後點點頭,這標致的模樣越看越討她的喜歡。
用完膳後,宮人們撤了席,又奉上茶水和糕點,糕點依舊是舒淺鈺最喜歡的梨花酥。
舒淺鈺坐著陪太皇太後聊了一會兒天,才出宮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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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毓秀殿。
昨日德妃被舒淺鈺給氣得心情很不舒暢,本想發難,故意為難舒淺鈺一番,後太皇太後突然駕到,直接把舒淺鈺給要走了,德妃雖然內心不滿,不得不就此作罷。
德妃以為自己今日會渾身不適。
然而,今日早間梳妝時,德妃發現自己渾身舒適,腸道也挺通暢,忽然憶及昨日舒淺鈺為自己揉捏時力道控製得很好。
德妃娘娘麵色愉悅,忍不住說了句,“本宮雖有些不喜歡這丫頭,但不得不說,她給人捶背揉捏的手藝還挺巧妙,拿捏到位,令本宮今日怡情悅性,也不知她從那兒學來的這套去乏消疲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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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文學城獨家/慕硯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