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聰明
“然後,”言潯接著說,“然後就是毒藥。明明都已經完成任務了,為何不第一時間銷贓?已經過了一天之久,竟還留在自己房中。”
“萬一是她忘了呢?”穆解韞反問。
翻了個白眼,言潯說,“就算她真忘了,也不至於把毒藥放在枕頭底下,那麽明顯的地方吧。白日裏我去過輕陽宮,聽那裏的宮人說,抓捕的人不分青紅皂白便打死了江璃的貼身宮女,這明白著是要讓她死無對證嘛。”
“而且。”言潯停步,“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關鍵線索。”
“什麽?”穆解韞也跟著停了下來。
“毒藥塗在杯口上。”
此刻見穆解韞麵上分明在笑,卻仍是佯裝不解,問,“杯口?”
“奉給每個人的杯盞可不是固定的哦。”言潯一語點中要害,“若真想投毒殺人,隻有夥同奉茶的宮女才能成事。可江璃沒有,隻要自己的宮女前去抹毒。若像這種,就得看天意,誰能確保茶杯最後一定能送到戚若薇手中。要不然就是隨即殺人。”
話說到這兒,言潯撇撇嘴,“那就更行不通了。風險太大,萬一毒茶杯最後落到自己手上,豈不是得不償失了,江璃在怎麽也不會笨到這種程度吧。”
話一出口,見對麵穆解韞麵色陰雲驟散,頓感舒朗,抬手揉了揉小人兒的腦袋,開口讚道:“聰明了。”
打開對方的手,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言潯:“我本來就聰明。”
“為什麽幫她?”穆解韞問。
歎了口氣,言潯說,“都已經枉死一個了,總不能再怨死一個吧。”
聞言,穆解韞笑而不語。
“再說了。”小人兒挑眉,忽然上前,一把勾住少年的肩,說,“你見你挺喜歡她的,肯定也不想看著她枉死。作姐姐的,自然要幫弟弟嘍。”
被勾著肩,少年眉眼間的笑簡直藏都藏不住。半躬著身,頓了頓,穆解韞側目看向小人兒,轉而收笑,認真的說,“我不喜歡她。”
“少騙人了。”言潯才不信他。
“那不是喜歡,是不忍。”
我和你一樣,不願再看到有人枉死。
“嗯?”言潯蹙眉,不解其意。
穆解韞尷尬,匆忙移開目去,轉移話題道:“說了這麽多,可解局之法。”
言潯揚揚眉,“當然有。”
“說來聽聽。”
“叫姐姐。”說這話時,小人兒簡直傲嬌到不行。
“嘁。”穆解韞撇嘴笑,頓了頓,又貼在言潯耳邊,無比溫柔的喚,“軟姐姐。”
溫氣吹得耳邊發癢,言潯隻顧著開心,並未在意這其中的曖昧。仰天大笑,又學著穆解韞的模樣,拍了拍人說,“哈哈,好弟弟,姐姐疼你。”
見言潯蹬鼻子上臉,穆解韞回手拍了她一下,“快說。”
言潯收了笑,也不賣關子,直接說,“千蟲草,毒藥既然是從外麵來的,查查出處,總會找到線索的。”
“嗯。”穆解韞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
……
兩日後。
投毒一事有了了結,卻得到了一個令所有人瞠目結舌的結果。
江璃居然沉冤昭雪了。
毒藥不是她買的,戚若薇也不是她殺的。
買毒之人,是一個在外院運茶的內官。下毒之人,是煎茶室的一個老嬤嬤。
隻是,還未等下令捉拿,他二人竟雙雙自盡了。
真正的幕後元凶到底是誰,無從可查。
不過,好在救下了江璃。
――
校場。
今日羌域進奉了百匹良駒,穆解軼要在校場選馬試騎,正好穆解韞也想尋一匹好馬,便留下來一起試騎。
眼下馬匹還未到。
閑來無事,穆解軼和言潯在射箭亭練箭。
穆解韞甩著馬鞭慢悠悠的走上前來,一看見言潯就嫌棄,馬鞭懟了懟小人兒的手說,“哎呀,你這是什麽呀?把手端平。”
言潯握著箭,什麽話都沒說,直接甩了個白眼過去。
穆解韞得意的笑,隨後轉身對穆解軼道:“二姐,阿娘說想你了,讓你這幾日找時間去看她呢。”
箭已上弦,瞄準,脫手,正中靶心。穆解軼卻冷聲道:“不去。”
言潯聞言,不覺一怔。
“為什麽?”穆解韞問。
隨手抽箭,懸在弓上,穆解軼說,“最近一去玲瓏宮,阿娘就拉著幾個世家公子與我閑聊,還美名其曰說什麽以文會友。太煩了,我不去。”
言潯聽著,不禁失笑一聲。沒想到,堂堂西堯二公主,竟然也會被逼著相親。
“哈哈。”穆解韞登時大笑,“我就說嘛!最近阿娘成天拿著一堆畫像左看右看的,原來是為了給你尋郎君呀!”
“這事父皇都不急,阿娘急什麽?”穆解軼麵色一沉,箭矢再脫手,穿透了靶心。
“哎呀,你還不知道阿娘嘛,她這是盼著想早點兒抱孫子呢。”穆解韞站在一旁打趣。
落下手,穆解軼一臉的不耐煩,“那你趕緊給她生一個得了。”
話一出口,穆解韞下意識的看向言潯,忙說,“這事我不急,你比我大,你先。”
穆解軼無言,偏頭冷了他一眼。
“不過話說回來了,二姐,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男子呀?”穆解韞搭著馬鞭問,“這麽多年了,也沒見你看上過哪個。”
“二姐姐肯定喜歡那種氣概神勇的大將軍。”言潯在一旁接話。
“欸!這你可就猜錯了。”穆解韞立刻轉身,對小人兒道:“我姐在軍營裏呆了這麽多年,心如止水,那些將軍早沒戲了。”
言潯蹙眉,轉頭看向穆解韞,“難不成喜歡溫文爾雅的?”
穆解韞又搖頭,“也不是,我姐嫌他們文縐縐的,太無趣。”
言潯一聽,更覺迷惑,“那還能有什麽樣的?”
“嗯……”想了想,穆解韞說,“難不成……是喜歡乖巧可人的?”
穆解軼聞言,手中動作一頓。
“啊?”言潯震驚,忍不住問,“哪會有乖巧可人的男子呀?”
“怎麽沒有?”穆解韞立刻反口,“嬌滴滴的公子哥多的是。”
說罷,又衝穆解軼嬌滴滴的嚷,“是不是呀?二姐姐。”
話一出口,穆解軼瞬間漲紅了臉,怒聲吼,“少放屁。”
緊接著提箭轉身對準少年,“穆解韞!你找死啊!”
“欸,二姐,我錯了。”穆解韞秒慫,四處亂躲。
“撲哧~”言潯站在一旁低聲偷笑。
……
三人回到遮涼台休息,穆解軼坐在椅子上問穆解韞,“繡衣的事,查了嗎?”
“有什麽可查的。”穆解韞懶洋洋的說。
“繡衣?”言潯聞言微驚。
穆解韞回身看她,提醒道:“忘了?欹江東郊。”
言潯一聽,如夢初醒,恍然間回憶起在欹江城東郊的那次暗殺。
“你知道是誰做的?”穆解軼取了水囊來喝水。
穆解韞打著鞭子,抖了抖肩,玩笑似的說,“除了老三還能有誰。”
他說是穆彴做的。
“其實不然。”言潯忽然開口。
驚的穆家姐弟動作一頓,齊齊轉目看了過來。
小人兒凝神,自顧自的說,“如果是他,那日見你時,他絕不會口無遮攔的問你罭域的事,這樣反而會暴露他自己。”
此話一出,穆解軼登時落下水囊。
穆解韞也坐正了身,眸間一抹玩味,挑眉問,“那你覺得會是誰?”
“嗯……”言潯想了想說,“齊王那日去玲瓏宮,一見你便問有沒有受傷。可你在欹江城受傷的事,靖都中人又怎會知曉,他為何會這麽問?一定是知道內情。”
聞言,唇角一勾,穆解韞引著小人兒問,“那你的意思,就是他嘍?”
“我覺得也不是。”誰知言潯竟給出了不一樣的回答。
穆解軼看著她,“為什麽?”
“同理。”言潯抽絲剝繭。“如果是他做的,他知道暗殺沒成功,就一定不會多此一舉,來問你受傷的事了。像齊王這樣,做法未免有些太蠢,真正聰明的人,借刀殺人,不會髒了自己的手。”
話音落下,穆家姐弟相視一笑。
“那還有誰?難不成是太子?”穆解韞打趣開口。
搖了搖頭,言潯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不是還有個沒露麵的四哥嘛。”
燕王,穆徊。
言潯一語點中要害。
眼看著遠處弼馬宮人牽著各色駿馬朝這邊走來,穆解軼笑著點頭,並未多言,轉而起身說,“馬來了。走,下去看看。”
穆解韞亦收了笑,跟著起身說,“好。”
言潯收聲,獨自一人站在高台上,看著馬匹於台下成排而立。
放眼望去,駿馬叢中,她一眼便看到了一匹通體純黑,四蹄雪白的烏騅。
小人兒眸色一亮,登時提步跑下高台。
原本穆解韞正在選馬,忽然看見言潯從身側跑過。少年好奇,忍不住側目望去,隻見小人兒跑到烏騅馬前,呆呆的站住了。
穆解韞緊隨其後走上前去,上下打量著烏騅馬,又抬手去撫馬身,讚道:“好一匹霸王馬,你眼光不錯呀。”
言潯沒說話,隻伸手去摸馬鬃。
“怎麽?看上它了?”穆解韞問。
言潯醒神般回眸,又一臉鄭重的點了點頭。
“那送你呀。”少年看著她笑。
“真的嗎?!”言潯又驚又喜,不敢相信的問,“真的可以送給我嗎?”
“當然了。”穆解韞走近,抬臂搭在言潯肩上,問,“喜歡吧?”
言潯目不轉睛的看著馬,連聲答,“喜歡,喜歡。”頓了頓,又說,“我要給它取個名字。”
“取什麽?”
抿了抿唇,言潯說,“叫它追風。”
“追風。”穆解韞自顧自的念,“一騎絕塵,千裏追風,這名字不錯。”
身旁少年在歎,小人兒卻不覺紅了眼眶。
……
跑過馬後,言潯一直呆在追風身旁,穆家姐弟坐在遮涼台上。
穆解軼眯眼眺望遠處清影,問穆解韞,“這姑娘,你到底是從哪兒結識來的?”
“不都說了嘛,罭域呀。”穆解韞隨手擲了馬鞭。
“她可不像是邊塞之人。”語氣低沉,穆解軼道:“這丫頭讀書識字,冰雪聰明,識人觀事也是一絕。上次她同我閑聊,提及你時,說的那叫個透徹,洞若觀火,靈的很。”
一聽到言潯和姐姐談論過自己,穆解韞登時便來了興致,忙問,“她同你說過我?!她都說我什麽了?”
看著弟弟緊張興奮的模樣,穆解軼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笑著說,“她誇你,說你舉世無雙,說你是人間驚鴻。”
“真的?她真這麽說?”穆解韞不敢相信的追問。
“真的。”穆解軼寵溺一笑,點了點頭。
得知自己被誇,穆解韞整個人都是美滋滋的。轉目看向遠處的小人兒,少年眉間生笑,旋即仰身靠在了椅背上,翹起二郎腿便歎,“哎呀,隻是凡塵俗世中,何來人間一驚鴻。”
典型的得了便宜賣乖。
那模樣,看著可真欠揍,穆解軼無奈,搖了搖頭,又說,“欸,要不讓師傅去相相她,免得埋沒了人才。或許,她會是第二個知閑閑呢。”
“嗬。”穆解韞笑了一下,“你怎麽不說是第二個女公子呀?”
穆解軼目意方深,淡淡道:“那也未可知啊。”
話一出口,穆解韞收笑,想了想又鄭重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
回玲瓏宮的路上,馬車中。
言潯擰身趴在車窗邊上看景。
穆解韞坐在位上得意洋洋,“聽說,某人在我二姐麵前誇我了。”
言潯聞言微頓,隨後點頭敷衍答,“嗯。”
穆解韞立刻傾身湊近,笑眯眯的問,“你該不會是真的愛上我了吧?”
“哼。”冷哼一聲,言潯直接轉身推人,“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有我相公呢,怎麽肯能會喜歡你,花心大蘿卜。”
“欸,話可不能這麽說。”穆解韞急忙正色解釋,“自從認識你之後,我可再沒喜歡過其他人了。”
“少扯我,你喜不喜歡其他人跟我有什麽關係?”言潯反口,頓了頓,又似想起什麽一般,登時便道:“欸,不對呀,這是話裏有話呀!你是不是又怪我擋你桃花了?”
蒼了個天呀!
穆解韞扶額歎,“姑奶奶,你這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想東西怎麽總是跟別人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