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忘記了一切
一覺醒來的時候,我頭疼欲裂。
仿佛做了一個冗長的、黑暗又可怕的夢,夢裏充滿了恐懼、緊張和疲憊,讓我即使麵對滿室陽光,也依舊心有餘悸。
可是……夢的內容呢?我夢到了什麽,我經曆了什麽?分明大腦的每一根神經,皮膚的每一個毛孔清楚地記錄著那種如同跗骨之蛆般真實的害怕,從這點來看,那應該是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噩夢,可是為什麽我卻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我情不自禁地用雙手抱住腦袋。
好疼……
越是用力回想,腦袋就越是疼的厲害。
到底是怎麽回事?是我錯過了什麽,忘記了什麽了嗎?
“醒了?”忽然間響起的沉和男聲打斷了我,將我從極度痛苦的思緒當中解脫出來。我循聲看去,蕭靖鐸正拿著一杯牛奶走進來。他繞過床站在我旁邊,背對著落地窗外明媚的陽光,淡淡暖黃色光暈隨之散落在他肩上,他就像是個沐浴在晨光中的俊美雕塑一般,硬朗、堅不可摧的讓我感到安心。
我忽然有響起睡著之前,蕭琰對我說,讓我留意蕭靖鐸是人是鬼。
想到這裏,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真是好笑,這樣的蕭靖鐸,怎麽可能是個鬼呢?
“傻笑什麽呢?”
他看我笑,微微挑眉,我不想把這個無厘頭的可笑猜測告訴他,傷害他和蕭琰兄弟之間的感情,所以搖搖頭,沒話找話地問他:“你怎麽說推門就進來了,我昨天睡覺沒有鎖門麽?”
“是不是故意沒鎖,”他說著把手裏的牛奶遞給我,期間不忘放過任何一個挖苦我的機會,“就等著我進來呢?”
“是啊,等你進來給我送牛奶。”我想要坐起來,可是這一動卻發現身上依舊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我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前天晚上“周錦寧”做的那些事情留下的痕跡仍然沒有回複,還是發燒之後身體本能的懶惰乏力,總之當我好不容易坐起來結果水杯的時候,額頭已經粗了虛汗,甚至微微的有些發喘。我想了想,忍不住問他:“我昨晚是不是做噩夢了?”
他的眉毛又抬高了幾分,似乎不經意地在我旁邊坐下,目光在我捧著溫熱玻璃杯的手上掃了一眼,語氣裏帶著幾分讓我不明所以的揶揄和責備,“喲,還知道自己做噩夢的事兒呢?夢見什麽了,還記得麽?”
“記得的話,誰還會問你我做夢了沒有啊。”我故意用看白癡似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後搖搖頭,我又下意識地想要回想昨夜發生了什麽,可是猝不及防的,我的頭又開始突突地跳著疼,我猛地抬起一隻手摁住額角,如果不是蕭靖鐸扶著,一杯牛奶都差點因此而讓我灑被上……
霎時的疼痛讓我不敢再想,所以我搖搖頭,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拿著水杯,沮喪地頹然說:“我不記得了……我就隱約覺得應該是個非常可怕的夢,但是我一點兒都想不起來夢裏都有什麽了,一想就腦袋疼的要命。”
“想不起來就算了,”他也一隻手扶著水杯,此時就勢端起水杯,就著我的手喂我喝了口牛奶,讓人舒服的絲滑溫暖順著喉嚨慢慢滋潤全身,他看著我因此而逐漸從疼痛中恢複過來,才又笑起來,不過這一次,臉上的表情卻有一點兒咬牙切齒,“不過,你是想不起來就什麽都算了。昨天你夢裏那淒厲的嚎叫得可是整棟宅子的人都叫醒了,蕭女士帶著人跑到我房間外麵敲門等著看熱鬧呢。”
他說的陰陽怪氣的,而我卻因為他話裏的信息量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嘴裏的牛奶差點嗆到自己!
這……
我在夢裏大喊大叫了?
還……還把整棟宅子的人都叫醒了?!
天知道在夢裏大喊大叫成那樣,我長這麽大都從來沒有過啊!昨天夜裏到底是怎麽了?蕭女士本來就不喜歡我,這麽一鬧,她豈不是要更不待見我了嗎?!
我瞬間隻覺得有如晴天霹靂,把玻璃杯往懷裏窗邊那男人懷裏一鬆,自己順著床頭滑下去,躺在床上,一把拽起被子蒙住了臉,幾近崩潰地哀嚎,“啊啊啊,丟臉死了……蕭夫人說什麽了嗎?這下她一定更不喜歡我了……”
“的確是更不喜歡了。”蕭靖鐸哼笑一聲,看著我,笑得意味深長,“我沒本事讓你噤聲不叫,隻好去開門,告訴她我們在做一對夫妻之間該做的事,興之所至,你有點兒激動。”
“……哈?!”我目瞪口呆頭腦當即,又一把將腦袋上的被子拽下來,看著他那張簡直不知道何為節操的臉,連話都說不利索,半天隻一個勁的“你你你……然後呢?!”
“你不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兒說你懷了我的孩子嗎?”蕭靖鐸聳聳肩,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那個老神在在的樣子實在讓我忍不住的想要抽他幾巴掌,“所以蕭女士就理所當然地更不喜歡你了啊,說你為了勾引我,不知節製……”
“蕭靖鐸!”我臉熱的簡直快要煎熟兩個雞蛋,在他繼續說出更不堪入耳的話之前趕忙出聲打斷他,泄憤似的把旁邊的另一個枕頭拿過來朝他扔過去,“你……你無恥!”
我的枕頭扔過去,打在他身上連撓癢癢都算不上,他隨手接住,接著把枕頭放在一邊,“是你自己說懷了我的孩子在先的,我不過順水推舟借坡下驢,我怎麽無恥了?難不成要告訴蕭女士說你根本沒懷孕嗎?還是說你做噩夢?做個噩夢就跟殺豬似的,以後她更有借口讓你走了——動動腦子長點心吧,季琥珀小姐。”
他的話頭頭是道,說的我啞口無言。不知道是不是我還沒有睡醒的錯覺,他吐槽的聲音裏如今似乎帶著一點兒不易分辨的寵溺,我有點兒意外,忍不住想要深究辨認,我因而一時失神,盯著他的臉一個勁兒的看,直到他被我看得簡直要開始懷疑臉上長了什麽東西似的,抬手摸摸臉,我才猛的回過神來,倉促地別過目光的同時就看見他張張嘴,剛想說什麽,卻被一陣毫不客氣的敲門聲打斷了——
“靖鐸,開門!”
是蕭女士。
我的心莫名地提起來,幾乎是下意識地求救似的看著蕭靖鐸。
無論我人前再怎麽裝的若無其事,其實我還是害怕這個犀利又高冷的蕭家主母。
可是蕭靖鐸隻是瞟了我一眼,站起來,隻低聲吩咐我了一句,“我去開門,你先把衣服換上。”
他說完就要走,而我的頭腦還沒有反應過來,手卻已經先一步拽住了他的衣角。我仰著頭看著他,卻在他的眼底看見自己披著頭發、滿臉局促又有些不安的臉。我張張嘴,本能地想跟他說點兒什麽,可是到底還是說不出來……
倒是蕭靖鐸頓住腳步,他定定地看著我,似乎是鬼使神差地,慢慢的伸出手,輕輕撫上我的額頭——
這個帶有明顯寵溺和疼愛意味兒,卻全然出乎意料的動作,讓我們倆幾乎同時怔住了。
我茫然而僵硬地維持著仰頭的姿勢看他,忽然之間覺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動作,也許有點像一隻不安的,等待主人摸頭的小狗。
而他看著我,一絲我從未在他的眼裏見過的錯愕甚至慌亂一閃而過,他放在我頭頂的手也很僵硬,他寒涼的體溫已經透過頭發讓我感到絲絲的涼意,他似是掙紮,然而下一秒,卻釋然地勾起嘴角,大大的手掌輕輕拍拍我的頭,很輕的聲音,平和而沒有起伏的語調,卻破天荒地安撫道:“別怕,有我。”
然而,事實證明,不管蕭靖鐸回護我的意圖有多麽的強烈,在門外一大一小兩個女人,一邊歇斯底裏一邊我見猶憐的攻勢下,還是措手不及。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蕭靖鐸口中他曾經的未婚妻慕天辰,長得嬌小玲瓏的一個姑娘,淚眼婆娑的時候,連我看著都不由自主的心疼。
“靖鐸,我……我不怪你跟她在一起,我知道男人麵對一個女人久了總是會有厭倦的,我真的不介意你跟外麵的那些花花草草逢場作戲,我甚至……甚至不介意她懷了你的孩子,我可以對待這個孩子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因為這個就不娶我?”
我換好衣服出門的時候,就看見她怯怯地拽著蕭靖鐸的衣袖,語帶哭腔,眼淚卻含在眼圈兒裏打轉,泫然欲泣的樣子,如果忽略她一番話裏暗藏的殺機的話,倒是一副受傷小兔子的無害模樣。
一個大家閨秀有這樣的演技,倒是讓我這個表演係科班出身的人都自愧不如。
她看見我,一副欲語還休,敢怒而不敢言的樣子,那眼神好像是在看什麽大奸大惡之人,而我站在臥室外麵,看著她越發入戲,忍不住就冷笑起來。
剛勾起嘴角,卻被蕭夫人逮個正著。
我發誓在蕭夫人臉色一變突然發難的那一刻我真的沒有反應過來,她一個箭步衝到我麵前,速度快的我來不及反應,直到她揚手帶著掌風的巴掌毫不客氣地拍在我臉上,“啪”的一聲脆響猝然響起,我幾乎被她力道十足的一巴掌打得額頭差點碰到門框上,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隻剩下左邊的耳朵轟鳴,直到半邊臉也跟著火辣辣地燒起來,我才遲鈍地意識到,我竟然被高貴優雅的蕭夫人,當眾狠狠地扇了一嘴巴——
“果然是個冷血的狐狸精!看天辰哭成這樣,你居然還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