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竟敢與惡鬼結契?!
蕭靖鐸帶我在外麵一起吃了個午飯後就離開了,我回憶著記憶中的地址,打車自己去找那位父親的敘述中,“很有些真本事”的獵鬼人。
其實那個地址並不難找,就在老城區鬧市街的後麵,臨街有一排門市,各種釀名齋起名社風水館的,都聚集在這裏。開店的老板們,名字從“王麻子”到“鐵拐李”不一而足,似乎與全國同行們的外號都差不多。
這條街在我們這裏很有名,隻不過我一個在東寧土生土長的姑娘,長這麽大,倒是第一次來這裏。
臨街的店鋪看起來大多生意不好,大隱於市的“大師”們,門外下棋發呆,門裏睡覺喝茶,我一路走來,偶爾看見一兩家店裏有人的,算命的老爺子捏著花白的胡子摸著光溜溜的腦袋嘴裏振振有詞地欣賞著客人一臉誠惶誠恐。
而下午的大好時光,有些鋪子幹脆鐵拉門一拉,已經歇業了。
這樣一個地方,怎麽說呢……沒有想象中陰陽道上那些人的仙風道骨,說是魚龍混雜倒是真的。
如果不是我爸曾經跟我講起這位獵鬼人時,甚是唏噓折服的樣子我至今還記憶猶新的話,我可能會走到一半就已經折回去了。
不過現在,我站在這條街的中間,一遍又一遍茫然地看著這條街,目光又反反複複從門裏門外的大師們的臉上逡巡而過,打量了半天,實在沒辦法憑長相猜測出到底哪位才是那個被傳的神乎其神的“獵鬼人”。
大概是我一個人在這裏左顧右瞧的太顯眼,終於不遠處有一位老爺子放下他手裏的象棋,起身走向我,他留著山羊胡子,頭頂稀鬆的三七分頭發已經花白,“小姑娘,看了這麽久,瞧上哪家了嗎?你是想算姻緣看風水還是給孩子起名兒?上我那去,我給你看看?”
他說著就隻想門口擺了棋局的那間鋪子,我趕緊搖頭,借機詢問,“抱歉,我不算命。老先生,我想向您打聽一個人。”
他看著我,很熱心的樣子,隻是說話還帶著些外地口音,聽起來多少還是有些生硬,“這條街上的?”
我趕緊點頭,雖然看不見自己,但我相信此刻我看著這位老爺子的目光肯定是甚至有些殷切的,“是。”
“那你說吧,我在這條街上開店也開了七八年了,你想找誰,說得出名字的,我都能告訴你是哪家。”
“我也隻是偶然之間聽人說起,慕名找到這裏來。我不知道他叫什麽,也不知道他的店名。”我有些底氣不足,看見他因此而微微皺起的眉毛,扯著嘴角跟老爺子勾出一個示好的笑,試探著說:“您知道這條街上,有沒有一個……職業獵鬼人?”
“獵鬼人”這個稱呼對我來說太生僻了,我隻憑父親從前的隻言片語找到這裏,我甚至無法真的確定,在所謂的陰陽道上,真的是有這樣一個職業存在的。
但是讓我慶幸的是,當我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我明顯看到對麵的老爺子麵露一絲毫不掩飾的詫異,然後才用生硬的口音跟我說道:“獵鬼人?秦慕雨?!你找他幹什麽?!”
無論如何,聽見他說出這句話,我心裏一直揣著的那塊懷疑的大石頭總算了落了地。
還好還好,既然張口就能說得出名字,那至少證明這個人現在還是在這條街上混的。
隻是……秦木魚?是像“王麻子”、“鐵拐李”一樣的代號嗎?叫“木魚”,這人是佛家出身?
哎呀,算了算了!管他是佛家還是道家,總之確有其人就好!
在山羊胡老爺子話落的瞬間,我幾乎就激動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連聲音都因為霎時間的興奮而提高了幾個分貝,“您認識他嗎?麻煩您告訴我,哪家店麵是他的?我有急事想找他。”
“丫頭啊,這個你不說我也知道。來找秦慕雨的,有哪個不是性命攸關的急事?隻是可惜,即使告訴你哪個是他開的店,也幫不上你什麽忙。”
我瞬間覺得呼吸被一雙無形的手抓住,本能地緊張起來,“您什麽意思?”
“那不,就那家店,拉著卷簾門的那個。”山羊胡老爺子說著伸手王左邊斜對角一指,我跟著他的指向看過去,“看見了吧,上麵連塊店名匾額都沒有的那個,那就是秦慕雨的店。”
“什麽?”不敢置信讓我幾乎無法控製自己,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好幾個分貝,並不算嘈雜的街道上霎時間昏昏欲睡的大師們都循聲看向我,可是我已經管不了那麽多,“關門了?!”
“不是關門,是他從買了這個店鋪開始,就沒怎麽在這間店裏待過。”老爺子收回目光,手輕輕撫弄著自己的一把小胡子,生硬的普通話聽起來竟然酸溜溜的,“秦慕雨神通大,本事比我們強,平時從各地來找他幫忙的人就絡繹不絕,人家哪會像我們一樣,就守著這麽一家鋪子過日子。”他說著不再看我,徑自往他的棋盤走回去,“丫頭也甭找了,他一個多月沒來店裏了。大買賣來了全國各地的跑,哪是你能找得到的。”
雖然沒找到人,可是越聽老爺子說,我就對這個傳說中的“獵鬼人”秦木魚越抱有希望,我緊走兩步追上去,也管不得那麽多,一把拽住老爺子的胳膊,“老人家,您有他的聯係方式嗎?”
“如果是別人的聯係方式,或許我為了搶生意開個張,會不告訴你。但是秦慕雨的單子,我可不敢搶。”老爺子把手臂從我的手裏抽走,蒼老的聲音頗為唏噓。
“秦慕雨是幹什麽的,你去問問,這條街上誰不知道?來找秦慕雨辦事的,那都是遇上了真家夥的,這種買賣我們不敢搶,也搶不了。你走吧,我如果有他的聯係方式,不會瞞著你的。可惜,那個人神秘的很。他如果不來店裏,不止是我,這整條街的人,也一樣都找不到他。”
——直到我離開那條街,山羊胡老爺子最後對我說的那句話,卻始終都在我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回響。
我原本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而來,但是當我離開的時候,卻是抱著必須要找到這個“秦木魚”的決心而走的。
既然大家都把他說的那麽厲害,那麽我就有理由相信,我和周錦寧陰婚的事情,他一定有能力幫我解決。
可是……接下來,要怎麽才能找到這個人呢?
在老街無功而返,時間還早。蕭靖鐸臨走之前說是去看看蕭家在這邊的公司,我估摸著他不可能這麽早回去,而我又不願意一個人回到他在明清苑裏的那個讓我始終耿耿於懷的住處。
正猶豫間,我忽然看見前麵不遠處“第二人民醫院”的牌子,卻猛地精神一震——作為父親遺囑見證人之一的醫生林媛,不就是在這家醫院嗎?!
根本不需要什麽思考,電光火石間,我已經拿定主意,也等不及蕭靖鐸陪我一起了,既然到了這裏,那我說什麽也要先到醫院去找林媛問一問父親遺囑的事情!
“師傅,麻煩前麵二院給我停一下!”
我知道以我的水平,這一趟多半會無功而返,但是當我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本能卻驅使著我幾乎控製不了自己的腳步越走越快。
二院門診部的骨外科不難找,隻是,當我上了四樓,骨外科的主任醫師診室卻鎖著門。
今天怎麽回事?就想中了閉門羹DEBUFF一樣,找誰誰關門!
我急躁地跺腳,隨口編了個理由轉身就去護士站問,護士長是個上了歲數的中年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我跑得滿頭大汗一臉迫切,非常熱心地給我指了方向,“你是病人家屬?找林主任的話你怕是要等一陣子了,她在骨外手術室呢。中午來了個出車禍的孕婦,她和婦產科的主任都在手術室裏會診搶救呢。”
又是車禍?
在去往骨外科手術室的電梯裏,我就像是個驚弓之鳥一樣,幾乎對任何類似的事情都充滿了懷疑和警惕,我以前不是這樣的,可是事到如今,我卻阻止不了自己的改變。
出車禍的孕婦,可想而知此刻骨外的手術室外麵一定占滿了患者的家屬,而我甚至沒想過我這麽突兀的過去要準備什麽說辭,腦子裏唯一的一個非常清楚的念頭,就是要在外麵等林媛從手術室出來。
電梯鋼板的反光裏,我看見一張強自鎮定偽裝堅強的臉,依然透著些為出校園的青澀,可是我自己知道,曾經那個會大聲笑,會放肆哭的季琥珀,也許……再也回不來了。
電梯“叮”的一聲輕響,我垂下眼睛深吸口氣,最後一個從電梯裏走出來,我莫名其妙的有些心神不寧,骨外科的手術室就在走廊盡頭,而我低著頭一路向前走,一時晃神,根本沒看見不遠處正交疊雙腿斜靠在牆上的一個白色身影,路過的時候被他絆得差點摔倒,倉促中本能地伸手又把那人推了個踉蹌,我驚魂未定魂不守舍,慌忙站住,下意識地拉了那人一把,緊接著本能地張口道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你還好吧?”
那人借著我的力量堪堪站穩,我始終沒有抬頭,而他也一直沒有說話。
這是生氣了吧?
也是,要是我莫名其妙好好站著就被人又踢又推的,我也不會有好臉色。
“剛才我一時走神,實在對不起。”我雖然低著頭,卻始終感覺有兩道形若有質的目光,帶著逼仄的氣壓,幾乎是審視的罩在我頭上。這種感覺讓我反感的厲害,心裏越發煩躁,不願意再跟這個人有糾纏,看他站穩就要收回手,可是我抓著他左胳膊的手剛一有動作,卻被他的右手一把牢牢抓住了手腕!
“你幹什麽?!”他始終一聲不吱,這時候卻忽然死抓著我一副要打架似的樣子,他力氣極大,我的腕骨被他抓得隱隱作痛,我憤怒地皺眉猛地抬頭,但是卻沒想到,粗魯地用這麽大力氣抓著我的小心眼男人,竟然是個長著一張娃娃臉,長相幹淨,眉清目秀,留著齊眉短發的清俊少年!
可是長得好看也掩蓋不了他行為怪異舉止粗暴的事實,想著是我不對在先,所以我皺著眉毛耐著性子地盡量控製著情緒,“您要是沒什麽大礙,我還有急事,就先走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試圖把手腕從他的桎梏中脫離出來,但就好像是在回應我一樣,我越掙紮他抓得越緊,那雙鐵鉗子似的手勁簡直跟蕭靖鐸有得一拚,霎時間就讓我疼得腦門滲出冷汗,但除此之外讓我更在意的是,他那一雙黑白分明到甚至沒有一點雜質的眼睛,至始至終都隱含著莫名的敵意一直死死地盯著我的臉看,我臉上本來就有沈慧茹留下的掌印還沒下去,被他這麽一盯,我立時惱羞成怒地怒不可謁,“你到底想幹什麽?放開我!”
我手腳並用地掙紮,情急之下想要用高跟鞋踩他的腳,卻被他率先察覺,抓著我手腕的手用了更大的力量,而我疼得渾身一僵,仿佛在霎時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而就在這時,我終於聽見他開口,唇瓣輕動,如冰擊石上的清冽聲音,清冷的聲線,近乎於逼問的語氣,忽然就沒頭沒尾地問了我一句——
“女人,你竟然敢與惡鬼結契?!”
我倏然一怔,連掙紮和疼痛都忘了,木然地瞪大眼睛——
我不知道此刻我究竟是什麽樣的表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必然非常的不好看,“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