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線索斷了
蕭靖鐸在這邊的公司似乎出了什麽問題,那晚之後的幾天,每天都早出晚歸,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下,我卻很少見到他。而因為去找林媛,卻遇到周錦寧和唐鎮的緣故,我有意逃避這兩個變鬼了的男人的糾纏,所以一連幾天都待在明清苑。而我現在唯一可以倚仗依靠的人隻有蕭靖鐸,沒有他陪我,我也莫名的恐懼一個人出去,麵對也許會到來的未知的靈異事件或者突如其來的危險。
即使如此,我仍按捺不住心裏的焦急,熱鍋螞蟻似的打了幾次電話給那個律所,可是每次得到的消息都是張律師休假了,讓我聯係手機。
我再打手機,可是那個號碼卻一直關機。
直覺的事情不好,本來想等蕭靖鐸忙裏抽閑再陪我去律所的我再也坐不下去,終於在晚飯後最後一次撥打無果後,放下手機,急火火地出門去找蕭靖鐸。
按照他這些天的習慣,晚飯之後是在書房的。
我不知道他在書房忙什麽,雖然他並不避諱我,但我卻始終不肯過多接觸。
一是因為生意場上的事情我不感興趣,再者我們雖然領了結婚證,但關係尷尬,為了避嫌,我也有意避開他處理公事的時候。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對我來說至關重要的原因——他的書房,讓我莫名的感覺到害怕。
那種忌憚與恐懼仿佛是與生俱來刻在骨子裏的,我無法解釋它因何而來,就仿佛我曾經在那間屋子裏遭受過無法形容的可怖事情,讓我下意識地想要逃避——但這種感覺簡直無厘頭至極,那間書房,我連真正踏入都不曾有過,又怎麽可能在裏麵遇到可怕的事情?!
可是現在再也顧不得那麽多,敲響房門的時候,我甚至來不及考慮蕭靖鐸到底會不會放下自己忙碌緊張的工作,來幫我處理這個對他而言,實在無關痛癢的問題。
盡管蕭靖鐸不止一次的跟我承諾過,追查父親遭遇的那場交通事故,他會幫我。
我知道我不應該懷疑,我應該相信這個目前為止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我現在還能回想起他對我保證的時候,緩緩充盈在心底輕輕膨脹的暖意,可是在幾天的沉澱之後,我卻對此不再抱有那麽強烈的自信……
可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清清楚楚的記得,就在爸爸出事的前一天,我出去買東西打車回學校的時候口渴下去買水,還因為東西太多而把裝著錢卡和證件的書包跟新買的衣服食品一起,放在了出租車的後座上,而絲毫也不擔心素未謀麵的司機會帶著我的這些東西開車跑掉。
我曾經一度信仰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也是一種尊重,所以對那些對我好的人,我毫無保留。
可是現在,在陰謀、背叛和陷害之後,曾經的自信和信仰,在我身上已經不複存在……
曾經的得過且過變成了現在的針鋒相對,曾經的無條件的信任變成了現在的草木皆兵,而當我驚覺這些的時候,這個已成定局的改變,卻連我自己都感到無比震驚。
我從來沒有如此刻這樣清楚地意識到,以前的我,正在慢慢蛻變,直至最後……也許此生,再也不見。
一時間我又在出神的恍惚,直到感覺到下巴被人扣住往上抬,同時不滿的、熟悉聲音在我頭頂響起的時候,“敲門的時候急的跟小耗子撓門似的,給你開了門又站外邊兒發愣,季琥珀,你是不是傻?”
蕭靖鐸的吐槽技能幾乎無時無刻不在BUFF開啟狀態,最近尤其愛罵我“你是不是傻”我抬頭麻木地看著他那張360°無死角欠揍的臉,眼角餘光不經意間瞥到裏麵紅木桌子上亮著的顯示器,猶豫了一下,還是明知故問地開口問他:“你明天有時間嗎?”
男人挑眉,俯視著我,幾乎帶著促狹玩味兒地攤手聳肩,“顯然沒有。”
我:“……”
“不過如果我老婆有需要,我可以放下工作去陪她。”
“……”對著我說話卻用了第三人稱,他笑的一臉欠揍,分明就是故意的。我一時語塞,被他這麽沒個正經的說幾句,而我竟然不自覺地被他牽著走,就像是個神經病似的,情緒不由自主隨著他的表情動作話語而忽上忽下,原本的忐忑又在頃刻間煙消雲散,因為他的肯定,讓先前充滿不確定的我把下麵的話說得理所當然,“那你明天別去上班了!”
“憑什麽?我可以陪老婆,但你是我老婆麽?”
“除非民政局給的結婚證是假的,或者……二少您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跟其他女人重婚了?”我仰頭看著他,卻被他伸手一勾摟住了腰,他知道我不願意進他書房,摟著我往客廳走的同時隨手帶上了書房的門,被我懟了一句,反而滿意地挑了挑眉,“對嘛,我還是比較喜歡你這個牙尖嘴利的樣子,剛才站在外麵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我給你了多大的氣受似的。”
我用眼角斜了他一眼,順從地被他摟著帶到沙發上,跟他並肩坐下,又看他像個大型貓科猛獸一樣大咧咧地往沙發裏一靠,一手搭在沙發靠背上,一手始終摟著我,斜睨著我,用那種仿佛因為一切盡在掌握而漫不經心的語氣問我:“說吧,出什麽事了。”
歎了口氣,我始終因為緊張而緊繃著的身體在他毫無溫度而我卻已經非常熟悉的懷裏逐漸放鬆下來,“我聯係不到遺囑中的律師。”說出來,越發的感到頹然喪氣,“律所說他休假了,他本人的手機卻一直打不通。”
蕭靖鐸嘴角的笑意凝了一下,他像是不可思議地看著我,笑容消失的時候,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就像是麵部神經缺失似的毫無表情,“你還沒有去找過他?”
“我……”
“這幾天一直沒聽你提起,我以為你去過了。”男人漆黑的眼睛盯在我身上,他一擺出這幅樣子,我頓時覺得手足無措,“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我在他目光的逼視中,不由自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下頭,下意識地回避,“我……我想著等你忙完……”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冷笑一聲打斷,“我現在還沒忙完呢,要不你再等等?”
“……”我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幾次不甘心的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合適。
蕭靖鐸鬆開一直環著我腰的手,明明他的體溫冰涼,我卻莫名感到腰際仿佛露了個窟窿一樣忽然間空蕩蕩的……
無比尷尬的沉默,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絞盡腦汁地想著怎麽給自己台階下的時候,他忽然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聲音淡淡的,“季琥珀,你可以信任我。”
很輕很輕的一句話,伴隨著他的一聲歎息,好像是從空冥中飄進我耳朵一樣,卻讓我心如擂鼓一般,猛地一震。
“雖然不知道我究竟能給你什麽你想要的,但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在一起,隻是各取所需的交易……”我始終不敢看他,雖然在自己看來,我分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我不想……不想讓你覺得我太麻煩。”
“如果你是這麽認為的,那麽我隻能說,真遺憾季小姐,我以為你隻是不聰明,沒想到你居然連點兒基本的自知之明都沒有——從我見到你的第一麵開始,你就在以實際行動不斷的向我證明你是一個大麻煩了,而你到今天居然還認為我沒有這麽覺得?”他把搭在靠背的手臂放下來,斜著倚在一旁的扶手上,“嗤,是我一再高估了你的智商和情商,為此,倒是我要為自己的疏忽向你道歉。”
我不敢抬頭,不知道此時此刻他究竟在用怎樣的目光看著我,隻覺得那些話無形中已經糾結成了一張陰鬱的網,將我兜頭兜腦地牢牢罩在裏麵,我不知道是因為啞口無言的緊張還是單純地害怕他生氣,總之,我舌頭都像是打了結,憋了老半天卻隻能勉強說出無關痛癢又磕磕絆絆的幾個字,“你……你生氣了?”
“生氣?”他冷笑一聲,“那我得先去慶幸我不是個活人,否則早晚要被你給活活氣死。”
什麽叫慶幸不是個活人?
我本能地精神一凜,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頭,追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說你有把死人氣活的本事,我惹不起你!”迎著我的目光,蕭靖鐸狠狠瞪了我一眼,沒好氣地數落我:“現在想起說什麽不好意思麻煩我了,那天指揮我當搬回工遛著我家裏車庫搬了好幾個來回的頤指氣使哪兒去了?!”
我知道他說的就是我知道唐鎮身份的那天晚上,因為他這裏幾乎沒什麽人氣兒,住進來需要添置的物品實在太多,所以白天去商場買的日用品和超市的視頻堆滿了他的後備箱,讓他幫我把車裏的東西都搬進屋的時候,的的確確遛他來來回回的跑了好幾趟。
當時我還暗搓搓地爽了半天,現在想來,這都好幾天過去了,這男人居然還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呢……
我訕訕地撇撇嘴,底氣不足地借著轉頭的動作也瞥了他一眼,“小氣,這都過去幾天了,還記仇呢。”
“是啊,”他大咧咧地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故意用老神在在的眼神看著我,“都過去這麽多天了,那個律師要是真有什麽事,這會兒跑路到南北極的時間都夠了,我看,聯係不上就聯係不上吧,你也不用找了。”
……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本來還對找到張楓的事情抱有一絲的僥幸,然而,當第二天蕭靖鐸帶著我一起找到張楓的出租屋,直到我們砸門的聲音把他隔壁的鄰居都敲出來的時候,我才終於認識到,蕭靖鐸他不禁是個毒舌吐槽神,他還有一張百發百中的烏鴉嘴……
“哎呦別敲啦!小張早就退房搬家啦,你們敲什麽敲嘛!老人家的心髒病都要被你們嚇出來的嘍!”頭發花白的大媽操著一口外地口音站在自家門口幾乎是忍無可忍的控訴,然而當我聽見她說張楓已經搬走的時候,卻根本顧不得老人家此刻有多厭惡我這個大清早攪人清夢的不速之客,幾乎是一個箭步的衝過去追問,“您說張楓搬走了?您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
“兩周以前就走了的嘛!不知道為什麽走的很急,聽房東說他好像除了隨身物品,什麽鍋碗瓢盆小電器啊之類的,全都沒有帶走啊!我們都知道他是在律師事務所工作的嘛,所以還猜他是不是接了什麽不得了的案子,惹上了什麽人咧!”
“……”我心裏發涼地聽完大媽的話,茫然而麻木地轉頭看在我身邊始終沒說一個字的蕭靖鐸,然而此時此刻,即使是長袖善舞手眼通天的蕭二少,也不能給我任何一個否定的答案。
兩周之前,正是我接到我爸死訊的那一天。也就是說,我爸剛剛離世,張楓就立刻退了這裏的房子,離開……或者說,是逃開了。
光憑這一點,我也幾乎可以立刻確定,這個作為遺囑見證人之一的律師,是整件事至關重要的人證之一。
我的反應不是晚了這幾天,而是從這一切開始之初,我就已經被迅速旋轉的陰謀齒輪遠遠地甩在了後麵。
可是此時此刻,我所掌握的關於他的一切線索,找到這裏,已被全部斬斷。
張楓就好像斷了線的風箏,被風吹拂,了無痕跡地離開所有人的視線,悄無聲息地失蹤了……
而我後知後覺地收手,卻隻收到了那毫無意義的斷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