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人傻錢多的蕭二少
唐鎮最後說的那句話像是在我腦子裏設置單曲循環,直到我打車回到明清苑,還時不時的在我腦子裏回響著。
說沒有感覺是假的。
這段時間以來,在一夕之間眾叛親離物是人非後,我承受著那些從前讓我想都不敢想的恐懼和壓力,像個無根的浮萍,毫無歸屬感地流離輾轉,時時刻刻的擔驚受怕。我太缺乏安全感,不知不覺中,已經對這種雖然態度強硬,但沒有惡意的關心,有了近乎貪戀的偏執。
不管是對蕭靖鐸順其自然的依賴,還是對唐鎮莫名其妙的悸動,都是如此。
無論如何,不管唐鎮出於何種目的纏上我,我知道至少他現在不會害我,所以當我從那條陰暗潮濕的巷子裏走出來的時候,我已經不再那麽害怕他。可是想到蕭靖鐸,我卻腦袋嗡嗡地亂成一團,無緣無故地跟兩隻鬼糾纏不清,偏偏還都扯上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我隻覺得莫名其妙地惹了一腦門的官司,站在蕭靖鐸別墅的大門前,不知道進去後該怎麽麵對他……
按理說,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我現在的老公就是蕭家二少蕭靖鐸,我們是在民政局登過記的,我們的夫妻關係有憑有據!可是實際上,我卻被人暗地裏在陰間給我安排了另一門親事,而且公平地說,那個陰婚是先於我和蕭靖鐸領證之前發生的,所以按照周錦寧的說法,我們的婚書已經送到陰司去了,並且沈慧茹母女已經拿了周家人的聘禮,所以這樁婚事在陰間也是合理合法,我現在就是他枉死厲鬼周錦寧實打實的鬼妻,所以他始終糾纏不休千裏追“妻”,亦師出有名!但實際上……我的身體卻陰錯陽差地給了唐鎮這隻恬不知恥捷足先登的九十歲老色鬼,所以不管道理如何,他已經生米做成熟飯的搶先一步占據了我身體的所有權,這也無可厚非!
莫名其妙地就跟三個男人幾乎同時扯上了亂七八糟的關係,除了蕭靖鐸以外,本應該人鬼殊途的兩隻男鬼卻幾乎同時找上我,陰婚也好契約也罷,它們的目的看起來似乎真的隻是想要把我弄到手,可是我自認沒有貌美如花到讓兩隻鬼爭搶的地步,而從周錦寧和唐鎮的話裏,偶然流露出來字裏行間的意思,他們絕不會是無緣無故隨隨便便地找上我,而是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東西或者什麽好處。
就連蕭靖鐸,也說他幫我,隻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
但是蕭靖鐸的目的應該跟唐鎮和周錦寧不一樣,至少他是個活生生的大活人,即便對我有所圖,也絕不可能是與兩隻鬼同樣的目的。
可是,唐鎮和周錦寧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我活了二十年,隻是一個平平淡淡的普通女生而已,一不懂陰陽道術而沒有任何的超自然力,自認為與在大街上走的每個人並沒有什麽不同,他們怎麽就忽然一起找上我了?
我百思不解卻糾結得自己頭疼欲裂,而這時候,整棟別墅的燈忽然在同一時間全都亮起來,暖暖的橘黃色霎時間透過窗欞鋪灑到地上,廊下那些昨天還讓我感到莫名陰森的複古宮燈,此時看起來居然分外溫暖。
可我卻也同時感到格外孤單……
我把自己糾結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昏暗暮色中,我忽然想早點見到蕭靖鐸。
可是從醫院到周錦寧的結界再到與唐鎮的巷中糾纏,強撐著精神回到這裏,我早已精疲力盡,四肢軟的幾乎不聽使喚,快到主屋的時候,正準備抬手敲門卻忽然腳下拌蒜,剛抬起的手還沒等敲下去,我就已經整個人都朝主屋的房門撲了過去!——
“啊!——”
“小心!”
與突然響起的男聲同時出現的,還有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猛地一把架住我,不知何時從屋裏奪門而出的男人把已經半趴在地上的我抓起來拎到他麵前,滿臉無可奈何的不耐煩,幾乎是槽多無口地歎了口氣,“我說季琥珀小朋友,請問你幾歲了,走平路還走不穩要摔跤的?”
“我……”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表情,看得見摸得著的身體,活生生的人……我看著站在我麵前一臉暴躁的蕭靖鐸,忽然之間無法抑製,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
“蕭靖鐸……蕭靖鐸……”從委屈流淚到崩潰嗚咽的轉變前後幾乎沒有五秒鍾,我再顧不上什麽矜持,一頭撲上去摟住他的脖子,這個雖然沒什麽溫度,但是卻實實在在的身體,真實的觸感,讓我忽然意識到,所謂劫後餘生,大概也不過如此……
我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就好像能從這三個字中汲取莫大的安慰和勇氣,而在短暫的沉默後,他也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撫摸我腦後的長發安撫我,“絆了一下怎麽就哭了?你這麽晚才回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當然是出事了……可是這些事情,我該怎麽跟你說?無論是不是交易,你已經成了我名義上的丈夫,為了擺脫冥婚,我尚可以求你幫忙,可是被一隻鬼在睡夢中占有了身體,這種事,讓我怎麽對你開的了這個口?
我委屈難受卻有口難言,心裏像墜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壓的我喘不過氣來,心裏的苦沒法宣泄,我趴在蕭靖鐸胸口,被他問得說不出一個字,隻能越哭越凶……
“別哭了別哭了,再哭就成小花貓了啊。”他停下始終順著我頭發安撫我的手,幹脆歎了口氣將我的臉捧起來,強迫我看著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樣子實在太醜太狼狽,當我淚眼模糊地與他四目相對的時候,居然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隱含的笑意……看我看著他愣住,甚至連他的嘴角也慢慢的勾起,那種似是而非的表情,像是無可奈何的寵溺,又像是開玩笑看笑話似的揶揄——但不管是哪一種,都足以讓我羞赧到惱羞成怒。
“你笑什麽笑!”我放開他,用手背胡亂摸了把臉,起身的時候才看見他的胸口已經被我的眼淚鼻涕糊得濕了一大片,不由得又像個神經病似的莫名其妙地開心起來,“也不看看你自己現在是什麽樣,還好意思笑我!”
他聞言順著我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我發誓,那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認識他這幾天,我還是頭一次看見他那張撲克臉上露出仿佛吞了隻死耗子一般的表情,“……季琥珀!!!”
我朝他吐吐舌頭,強詞奪理地辯解,“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幹嘛那麽凶。”
“我凶你?你把我好好的一件衣服弄成這樣,我沒吃了你都算是便宜你!”
他崩潰地手指握拳在半空中對我作勢揮了一下,然後就突然動手去解他襯衫的扣子。男女之事,我被唐鎮嚇破了膽,剛聽完他說“吃”就看見他動手脫衣服,頓時緊張起來,下意識地捂住眼睛扭過頭去不敢再看他,“你你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幹什麽脫衣服!”
“不脫下來換掉,難道我還要穿著掛滿你眼淚鼻涕的衣服一個晚上麽?!”他放低了聲音,幾乎抓狂的語氣卻讓他的話聽起來像是從喉嚨口滾出的悶雷一樣,充滿了不得發泄的怒氣衝衝,“你要是喜歡那麽睡,你自己抱著它睡一個晚上好了!”
說話間一個不明物體忽然被朝我懷裏扔過來,我下意識地接住,抬頭的時候卻看見蕭靖鐸完全赤.裸的上半身,冰白的皮膚,在燈光的映襯下,散發著一種如同上好瓷器一般柔和的光……如果剛才我是這麽撲到他身上的話,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感覺?
……打住打住,季琥珀,你在亂想什麽呢?!
我胡亂地搖搖頭抑製住腦子裏那些胡亂的想入菲菲,為了轉移注意力,連忙低頭看懷裏剛才被蕭靖鐸扔過來的東西——是他前一秒還穿在身上的襯衫,被他揉成一團的衣服,這個角度,我正好能看見裏麵印著的LOGO,不由得皺起鼻子腹誹他,“連裏麵穿的襯衫也要這麽大的牌子,腐敗!”
“還抱著它幹什麽,去扔了啊!”原本打算回屋的蕭靖鐸看我呆在原地不動,停下腳步,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他吼我的語氣已經快要接近恨鐵不成鋼了……
我不甘示弱地扭頭瞪回去,“明明拿去洗洗就行了,扔什麽扔?扔你個毛線球!這一件襯衫都頂東寧的普通小白領一個月工資了好麽?說丟就丟?這麽敗家,你們有錢人真會玩!”
他挑眉停住腳步,一個赤.裸著上半身招搖過市的男人,露著白花花的一片胸部肉,幹脆靠在門框上環抱著雙臂揚著下巴跟我死磕,“好啊,不扔那你去給我洗。”
“這麽土豪的衣服我可不敢洗,”我故意給他話聽,“外麵幹洗店多得是,回頭兒你出去的時候找家店麵好收費高的送過去洗也就是了,反正你蕭二少人傻錢多,不在乎這麽一星半點兒。”
“你說錢多就錢多吧,不過要說‘人傻’,嗤,季琥珀小同學,這個我可不敢跟你比。”他挑著一邊的眉毛邪邪地笑著,滿嘴的挑釁“再說,我偏就不送幹洗店,就要你給我洗,你能怎麽樣?”
“憑什麽?!”
“憑衣服是你給我弄髒的,憑你是我老婆!”他忽然收起陰陽怪氣的調侃和嘴角邪氣四溢的笑容,幾乎有些麻木地看著我,“季琥珀小同學,雖然我們的婚姻的確就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吧,但麻煩你至少也有點兒已經身為人妻了的樣子行不行?別說衣服還是你弄髒的,就算不是,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媳婦兒,我讓媳婦兒給我洗個衣服怎麽了?!”
“……”我張張嘴,忽然間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而我竟無言以對……
可是進院之前那緊張疲憊恐懼到無以複加的心情,經過這麽一鬧卻已經徹底放鬆下來,汗毛倒豎的毛孔此刻全都安心地舒張開來,我看著已經徑自走回屋裏換衣服的蕭靖鐸,看著那男人赤.裸的精壯後背,回想著他剛才有意無意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忽然之間,被一種淺淡入水卻異常真切的歸屬感輕輕包圍,這種感覺,讓我嚐嚐地舒了口氣……
不管我這些日子都遭遇過什麽,但能遇到蕭靖鐸,對我來說,還是蠻幸運的。
而我既然嫁給了他,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我們達成各自目的的時候,在朝夕相處中積累起來的情愫,也許會讓劫後餘生的幸福,不至於那麽難以期許……
蕭靖鐸……
我看著他消失在臥室門外的身影,情不自禁地,慢慢勾起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的淡淡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