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文十二

  “喲！外邦人，好眼力！這可不是我們一直用來維生的普通魔力酒，它有個特別好聽的名字——驅靈金！以前從沒接觸過魔法與魔力酒的人，隻需每天喝上這麽一小杯——”商人左手掐起一隻雞蛋那麽大口徑的平底方形玻璃杯，“堅持服用一個月，就具備學習魔法的體質了啦！當然，如果天賦秉異，那麽隻需一周，您就可以直接去找魔導士們約課程啦！呃.……雖說現在已經沒有真正的魔導士了；大家都是初學者，隻能看著古書自己鑽研。嗨！那又有什麽礙事的呢？我剛好認識一位藏書頗多的朋友，我看他博學程度絲毫不亞於古代的魔導士。所以嘍，我說了這麽多，您是——”


  啟明打斷他，“哼，說的神乎其神，我又不想成為什麽魔導士。”


  這時，妹妹開口了，“爸爸說，真正的祥龍舞者必須學習魔法。”開慧拿出她的小本本翻看。她記錄得可真詳細。


  “真的這樣？”啟明感到不可思議。“他怎麽從沒告訴過我？”


  “是你自己沒認真聽，怪我啊？”開慧扮了個鬼臉，“大叔這藥水怎麽賣？”


  那商人一聽便樂了。“別看這哥哥長得高，還沒妹妹識貨！”他笑著往後轉，彎下腰，再回來時手裏便多出一個大瓶子。“喏，一百凱丹裝（凱丹，計量單位，1凱丹=5毫升），30法鎊（法薩羅磅，貨幣單位，1法薩羅磅=2東華銀幣）一瓶；”他又換個更大的玻璃瓶，“二百凱丹裝，五十法鎊一瓶；”接著，商人指向棚內一個角落的幾個厚厚的大玻璃瓶，“四百凱丹裝，九十法鎊一瓶。”他又笑了笑，“怎麽樣，是不是很劃算呐？我買的都是上等貨。”


  喲，挺會做生意的嘛。啟明心想。可我全身上下隻有不到1十磅。“呃，我們沒帶那麽多錢。”


  “三十磅都沒有？”


  “一磅都沒有，老實說。”啟明不無嘲弄地回答。


  商人十分生氣，“不帶錢出來逛什麽街？耽誤別人生意，臭小鬼！”


  啟明拉起妹妹就走，也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聽了這話，任誰也不會繼續待下去了。


  這天晚上的第一個夢很不舒服，第二個夢則完全是恐怖！他夢見自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宮殿前，夢中的時間正是夜晚，滿城都是爆竹聲。煙花接連不斷地升上星空，綻放出最美的一瞬，搖曳後，就隨風飄遠。宮門掛著大紅燈籠，就如昏黃的月光，照不亮揮不散的死亡氣息。這應該是個王宮，好漂亮。啟明走進去，隻發現一個留著血、戴著寶冠的人躺在王座上。啟明下意識地一位這是父親。不，父親才沒有那麽臃腫、肥胖！可他的臉……躺在地下的死屍應該比王座上的年輕幾歲。他一頭火紅的卷發，手中仍握著劍，衣服上繡了一匹赤紅獨角獸。這場麵看得啟明壓抑不已。


  而第二個夢……他看到了自己的身體沉入了海底，毫無生命跡象。而靈魂，則與海水融為一體。水中的微光閃爍著他生命中每一個片段，然後搖擺著、閃現著……遠去……之後，一名披散著超長銀發的藍眼女子的臉浮現得漸漸清晰——這不就是啟明自己的臉嗎？莫非這是他某個庶出姐姐？啟明真的希望這是，因為啟明雖然長相俊美，卻既不像母親，又不像父親；倒是妹妹開慧，怎麽看怎麽像祥諧家的人。若有這麽個庶出姐姐證明，就沒人懷疑啟明不是父親的兒子了。再之後是一片空白，除了空白還是空白。最後，那張臉又出現了，對著他笑，以至於有些難以說出的恐怖。


  他驚醒了，將夢告訴父親。


  “哈哈哈~怎麽，我的寶貝兒子也想當預言家？你夢到的那座城市應該就是汴安城。嘿嘿~你夢到你大伯死了……你也這麽想要他死，果然是我兒子啊！哈哈哈~”


  永鑫大人爽朗的笑聲喚醒了法薩羅城的清晨。


  母親不是說，人們想過什麽、見過什麽才有可能夢到什麽嗎？可我並沒有想要我那混蛋國王大伯去死啊，我也沒有見過汴安城啊！這真的隻是個夢嗎？還是說，這是預言？啟明越想越糊塗。


  一個如海水般清脆的女音從他腦中傳出：“今日之影.……明日之形……”


  你是誰？？？啟明在心裏問。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深海……深海……深海……”


  ——東華大陸——十字弓群島——箭簇島——海魂城——永鑫曆398年9月14日——


  十字弓群島，我回來了，我的故鄉。檸香在心裏說。我來麵對您的審判，以證明我的清白。


  檸香不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小女孩了。臨海城外的大戰葬送了弓島人的驕傲，製造了無數的孤兒寡母，還讓敵方主帥青枝雲龍獲得了“折箭者”的稱號。而她的父親，弓島之王喪生於海底，也令她本人瞬間成熟。她秀美的天藍色直發一夜之間白了一大半。人們盛傳，正是檸香出賣了她父王，出賣了國家。她不敢回去，更沒有勇氣為自己申辯，隻因她確實與敵方主帥的侄子青枝亞文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她不敢相信亞文也是死在了那場大戰，與她的父王同歸於盡。


  過去了，都過去了。檸香心想。如今，檸香已是海神的高階祭司，神靈的代言人。她隻需向親人們證明清白，就可以卸下包袱。但她還有幾個親人呢？自從父親的“神箭艦隊”覆滅於臨海城外，十字弓群島就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局麵，海魂家族無力控製，蛟心、亮木、爍水、安陰這四個家族各自為政。哦，海神慈悲，這真是災難，徹頭徹尾的災難。還有什麽比一個分裂的十字弓群島更讓大陸人看不起的呢？檸香明白，隻要海魂家族一日沒有重整雄風，這種場麵就仍將持續下去。


  偉大的海神波墨涅斯，賜予您忠誠的女仆以勇氣和智慧吧！

  輕舟細槳，水波蕩漾。船夫們將船停靠在港內最不起眼的小型木製碼頭旁。她不敢大搖大擺地回來，直到證明清白。


  下船後，她徒步走上碼頭，穿過集市。她掀開兜帽，眺望城市中心的大城堡——海魂要塞。要塞最高的尖塔上飄揚著她家族的旗幟——蔚藍洋麵上一柄擊浪三叉戟。哦，我從小在這裏長大。檸香想著，然後又把兜帽拉住。


  商人們吆喝著叫賣牡蠣、扇貝、龍蝦等，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在碼頭區旁的公共校場上，一群閑人圍觀著兩名壯漢用鈍器比試。台階上，一名金袍僧在向人們宣傳著聖光教的義理。檸香不禁大吃一驚：不，怎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