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文十三
輕舟細槳，水波蕩漾。船夫們將船停靠在港內最不起眼的小型木製碼頭旁。她不敢大搖大擺地回來，直到證明清白。
下船後，她徒步走上碼頭，穿過集市。她掀開兜帽，眺望城市中心的大城堡——海魂要塞。要塞最高的尖塔上飄揚著她家族的旗幟——蔚藍洋麵上一柄擊浪三叉戟。哦，我從小在這裏長大。檸香想著，然後又把兜帽拉住。
商人們吆喝著叫賣牡蠣、扇貝、龍蝦等，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在碼頭區旁的公共校場上，一群閑人圍觀著兩名壯漢用鈍器比試。台階上，一名金袍僧在向人們宣傳著聖光教的義理。檸香不禁大吃一驚：不，怎麽會這樣！我們十字弓群島人隻信奉海神，，不信奉大陸人的聖光女神或是木神。難道現在我們弓島人已經動搖了信仰？不，海神不會樂意看到的。
檸香緊皺眉頭，心想：你們出海航行，隻有海神才能庇護你們。大陸人的神在海裏沒有力量，弓島不該有他們的信徒！
那金袍僧的嘴皮子磨個不停。
哦，海神在下，他在給我的同胞們灌輸何等駭人的瘋狂思想啊！
他的情緒越來越高漲，一遍又一遍地宣講著什麽預言。
檸香默默地穿過街巷，來到海魂堡那高高的鋼鐵城門下，掀開兜帽。“讓我進去，我是海魂檸香。”她將自己的姓名說出口後，就平添一分忐忑不安。
左手邊的那個衛兵愣了一下。“你就是……”他說不出來。
“叛徒！賣國賊！”右手邊的衛兵補充道，“這婊子賣了她的父親，賣了她的國王！”衛兵啐了一口。
“你冤枉我了。”檸香很平靜。“現在，我需要進去。”
衛兵輕頓長矛，“冤枉？去跟瑞丹夫人說去！看她怎麽處置你！”兩個衛兵上前架住她就往裏押送。“哼，小叛徒，你還有臉回來！”
檸香知道反抗無用，幹脆任憑他們押著走。
走道、庭院中的人們無一不好奇地看著她被押送至首堡大廳。一路上她聽到不少謾罵。不明事態的人們啊，你們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檸香沒辦法責怪他們，正如他們也不應該冤枉她，罵她。
進了大廳，隻見瑞丹夫人坐在海魂家族的高位上，與安陰隆慶勳爵講話。那位安陰大人站在廳中，言辭激烈，表情相當自負，“怎麽樣？不知夫人可有續弦之意？我雖不才，但頗願擔此重任喲！”他笑了一下，旋即沉默。因為他觀察到了瑞丹夫人臉上的表情變化，並隨之將目光轉移到門口。
衛兵把檸香往前一推，使他跪在了地上。她抬起頭來，“母親，我，回來了。”
檸香直視著母親的眼睛。
“夫人，這叛徒自己回來了。”衛兵報告道。
瑞丹夫人眉頭緊縮。“我以為你不敢回來了。”她眼神空洞，又充滿悲傷和憤怒。“說吧，你那老虎朋友讓你來談什麽？”冰冷的言語，不帶一絲溫度。
“母親，您誤會我了，我沒有虎朋友，他不是我朋友。”檸香被打亂了陣腳。
瑞丹夫人忽地起身，“那就是虎夫君！”她停頓了一下，“嫁妝還挺豐厚的嘛。一個弓島之王，外加一整隻精銳艦隊。”她冷笑一聲，皺紋凸現。“不過看樣子你好像是被趕出來了？”
母親的嘲諷比多少其他人的謾罵都更使檸香傷心。
“母親——”
“別這麽叫我！我沒有你這叛徒女兒！”
“夫人，我是清白的，海神可以為我作證！”檸香急了。
“哦？你的意思是，你父親是被大海淹沒的，所你以是無辜的？想不到你離開這三年，竟然學得滿口胡言。但不要希望你的祖國會仁慈。叛國之罪，必將得到嚴懲！”
這擲地有聲的話語讓檸香明白，這裏沒有母親，隻有海魂堡領主。
“說得好，夫人。叛國之罪一定要嚴懲。”安陰勳爵說，帶著一種偽裝得很好的嚴肅感——實際上這個真正的叛徒心裏高興得要死。安陰家族的紋章正是一張雙色笑臉，頗顯陰險。
你就笑吧，安陰勳爵，趁現在你還能笑的出來。檸香心想。等到真相大白於天下，就是你身敗名裂的時候。
“安陰大人，不用你提醒。現在，你可以走了，我們的事，改日再議。”瑞丹夫人打發走客人，又遣散了仆人和侍衛們。
檸香長跪不起，視線停留在地麵，頭低垂著，好像她真的是個罪人似的。
她隻聽到母親從高位上走下，越走越近。
現在隻有我和母親。檸香心想。要給她看看真相嗎？
啪！一記耳光結實地扇在檸香的左臉頰。
“你怎麽現在才回來！”瑞丹夫人帶著哭腔，“媽周圍都是敵人，卻沒有一個朋友、一個家人！”
她把檸香拉起來，撫摸著她的臉，“那個無恥的叛徒、騙子已經在打我的主意，卻沒人能阻止他。他以為我不知道！！！”
怎麽回事？檸香一頭霧水。難道母親早就心知肚明？剛才的一切都是演給安陰勳爵看的？
“母親，您都知道？”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瑞丹夫人將檸香擁入懷中，“我可憐的女兒，讓你背負叛徒的罵名真是委屈你了。”
原來是這樣！
檸香現在全都明白了。“那我應該向大家證明我的清白。”
“如何證明？”
“這個。”檸香拿出彩色珍珠，“它可以播放影像，讓大家看出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叛徒。我們得讓十字弓群島的大小領主全都來見證。”
“那要好幾天之後啊。這幾天你準備怎麽辦？”
“既然演戲，就要演得像一些。您可以先把我關起來。”檸香答道。“現在，能告訴我，為什麽弟弟們都不在嗎？”檸香這才突然想起問起幾個弟弟的事情。
不過，回答她的，隻有母親的眼淚。
看到這裏，檸香也及時住口。她知道，再問下去，隻會憑添許多哀傷。她怎麽會猜不到，安陰勳爵會暗地裏下手，把她的弟弟們一個個害死呢？
然而這一切，她都要歸罪於安陰勳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