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臥病
嚷嚷著不喝薑茶的某人,果不其然第二天便臥病在床了。
葉雁在旁忙裏忙外,煎藥送藥。醫者不自醫這話在葉嘉薇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昨天夜裏燒得糊塗,全是在說胡話,自己卻毫無知覺。到早上葉雁來叫她起床才看見她燒得通紅的臉,便連忙叫了葉嘉文來給她把脈,還去拿了平日用的溫度計。一探才知已經燒到了三十九點六攝氏度,葉嘉文開了藥,葉雁接過去煎了,又讓旁的丫頭給葉嘉薇用涼水擦擦身子。
這一通下來已經到了中午,葉嘉薇的燒總算穩定了下來。葉嘉文鬆了一口氣,坐到她的床沿,嘉薇底子不太好,往常也試過許多次這樣的情況,隻是這次更加不妙。現在她是連在夢中都顰著眉頭,精致小巧的五官透露出一股子沉沉的病氣,平日嫣紅的嘴唇隱隱發白。不知是做了什麽夢,額頭細細地滲出汗水。
葉嘉文取過小畫手中的幹毛巾,輕柔地替葉嘉薇擦拭著額頭。不料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她小小的手掌自然握不過來葉嘉文厚實的腕,卻握得指尖發白,嘴裏不斷囈語:“不要……你先走……火勢太大了……”
葉嘉文順勢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掌,用力拍了拍她的手背,她這才慢慢安靜下來。居然又夢見了四年前。葉嘉文替她掖了掖被子,歎了很長的一口氣。
如果嘉薇一輩子都將自己困在那場事故中,該如何去追求幸福?
正在葉嘉文在想著這些的時候,下人忽然來稟,說有人在大廳侯著。他連忙製止下人做出來的動靜,將她的手塞進被窩便掩上門出去了。
來到大廳一瞧,竟然是薛誌平來了。好像很久沒有見過他來,嘉薇自小跟他很要好,兩人的情誼他隻是耳聞,聽說是打出來的情誼,具體情況他也不清楚,未曾細問。不知他今日過來是為了什麽事。
葉嘉文快步上前,既是嘉薇朋友,自然也是他的朋友。他滿臉笑容道:“薛少怎麽這麽有空過來坐?先坐下喝杯茶。”
薛誌平卻是擺手推辭,滿麵愁容:“不用客氣了葉少,我今天過來是想看一下嘉薇。她沒事吧?”
葉嘉文一愣,嘉薇發燒的事沒有傳出去,他怎麽這麽快就得了消息?“她沒事,剛剛吃了藥睡下了。”
這下輪到薛誌平驚訝,“什麽?她生病了?”
“你不是因為得了她生病的消息才過來看的?”
這下兩人都發現了不妥。
薛誌平從背後拿出一份報紙,皺著眉頭說道:“看來你們今天還沒出門看過,現在街上到處是在說這個消息。”
葉嘉文立馬伸手接過,報紙在手中被擠得嘩啦啦作響。映入眼前的便是刺眼的幾個大黑字集成的頭條:葉二小姐攀高枝,緣在國外交際花。下麵密密麻麻的小字,還配了幾張照片,正是那天葉嘉薇去送俞柏春的情形,故意錯位,將旁邊高大的聶維鈞拍成相當疏離,而葉嘉薇和俞柏春則是一副親密無間的模樣。
內容大概是說葉嘉薇在國外便是出名的交際花,手段相當了得,回國之後不僅攀上了聶維鈞這根高枝,還去勾引他的好友,即時京報社的主編俞柏春。三人狀似毫不介意這樣的關係,最後是俞柏春受不了,主動退出,去了別處,所以有了報紙上的那幾張照片。
葉嘉文看完這些字臉色已經鐵青得不能再鐵青,咬牙看了看報頭,“原來是中華日報搞的鬼,簡直是胡說八道!”
“一聽便知是他們故意要砌詞來汙蔑嘉薇,我們清楚內情,但是旁人不清楚,外麵隻一個早上便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葉少你也知道平頭百姓的嘴巴有多毒辣,我怕嘉薇聽了他們的指指點點會難過,才急忙趕過來看看。沒料到你們還不曾知道這件事,不過這樣也好,盡量別讓嘉薇知道。”薛誌平青筋突兀,想必是十分生氣的,以他暴躁的脾氣能忍到現在還不去中華報社打人已實屬不易。
葉嘉文點點頭,“自然是不能讓嘉薇知道,這場病來的也是時候,我會爭取將她留在家中,不讓她接觸到這些消息。這次多謝你了,薛少。”
薛誌平擺手,“葉少這是什麽話,嘉薇是我朋友,出了事來看看好友不是理所當然的?隻是既然嘉薇如今臥病在床,我便不好去打擾她了。請保護好她,我這便準備走了。流言的事我會試著去阻止一下,薛某別的沒有,惡勢力倒是有一些的。”
葉嘉文聞言微微笑了,“是,薛四爺鼎鼎大名,這樣就靠你多擔待了。慢走。”
薛誌平一走,葉嘉文俊雅的麵龐立即沉了下來,看來這是蓄謀已久的一場陰謀吧。嘉薇素來待人溫厚,是誰這般居心不良?被他查出,必不輕饒!
外麵即使傳得天翻地覆,躺在床上的葉嘉薇也毫不知情。因為她現在正和葉雁拉鋸著喝藥與不喝藥的鬥爭。
“小姐,您是大夫,應該知道什麽是苦口良藥吧?”葉雁雙手端著黑乎乎的一碗藥準備喂給葉嘉薇。
躺在床上硬撐著表示自己是生龍活虎的葉嘉薇一身白色睡衣,臉色卻堪比身上的衣服,平日如花瓣般的嘴唇也幹裂得不像話,“小雁,可有聽過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我如今便是後一種情況。所以這些藥什麽的早已不用喝了。”
“您還敢說,昨夜便開始高燒已嚇死葉雁了。萬一真出了什麽事,是不是要葉雁責怪自己一輩子?”葉雁說來也是後怕,小姐底子一向不好,如果她昨晚堅持要小姐喝了薑茶,可能就不會高燒成這樣了,想著想著眼圈兒便紅透了。
責怪自己一輩子,葉嘉薇聽了這幾個字有些出神,回過神看見葉雁紅紅的眼眶,心一下子軟了。慢慢伸手接過了她手中的碗,“好了,你快別這樣。我喝便是了,有沒有糖啊?”她歪著頭問道。
葉雁見她這嬌憨模樣,不由掩嘴笑了,忙從旁邊的托盤拿出一盒黑梅,“糖就沒有了,不過黑梅倒是有一瓶。這可是少爺珍藏的。”
葉嘉薇聽聞是葉嘉文珍藏的黑梅,眼睛一下子亮了,咕嚕咕嚕便將手中的藥喝了精光,再往下一蓋,“我喝完了!拿過來!真是苦得要命,哥哥肯定是想趁我病,要我命。”
葉雁笑著把打開的黑梅遞到她麵前,她吃得是津津有味。門外藍袍的俊秀青年走了進來,將葉嘉薇唬了一跳,“哪個說我想害她?”
葉嘉薇險些將梅子核都吞了下去,嗆得直咳嗽。葉嘉文連忙拿起茶幾的水遞了過去,她總算順得過氣來,心裏默誹,真是白天不說人!
對著葉嘉文又是一副討好的笑臉,“你聽錯了,我是說多虧了哥哥的藥我才好得這麽快。”
“你這丫頭,不是嫌苦?”葉嘉文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拿過她手中的黑梅一顆一顆慢慢吃著。
葉嘉薇吐了吐舌頭,“是有這麽一點兒苦,哪兒像我的糖丸,外頭一層糖果,多甜,大人小孩都愛吃。”說著還不忙從他手中搶回那罐黑梅,“這是我的,你不準吃了。”
葉嘉文笑著拿過手巾擦手,“你那不過是糖衣炮彈,裏麵到底還是苦的。”
“有效不就得了?”葉嘉薇睨了他一眼。
“是是是,你說什麽都是對的。”
“哥哥,你看我都好得差不多了,我明天想去懸壺閣行不行?有幾種藥草我已經研究得比較透徹,隻有幾個疑問要問問師傅。”葉嘉薇饞著一張臉問道。
她沒注意到葉嘉文的臉色迅速地僵了一下,又恢複如常。“到下午才完全退的燒,有臉說好得差不多了?你是太信得過我的醫術還是你自己的身體?幸好阿爹去了外地並不知道你生病的事,若是他知道了,這比我苦的藥有得你喝。”
葉嘉薇才不怕葉嘉文故意板起的臉,她笑道:“哥哥的醫術最好了,我相信你的醫術,所以明天我就可以出去玩兒了。”
“不準出去,病人要服從大夫的命令,這點你不會忘記吧?”葉嘉文隻是不鹹不淡地看她一眼,他知道她必然會遵守的,什麽話都可以不聽,她總是將有關醫學的條例奉若神旨。
果然她苦著一張臉認命地躺回了床上。“哥哥,你走吧,葉嘉薇已經病死在塌上了。”
葉嘉文一時忍俊不禁,“你這丫頭。”過了一會又問:“上次你是不是拒絕了李廳長的邀請?”
葉嘉薇也來了興趣,側過身道:“是啊,後來他有沒有找咱們葉家麻煩?”
“這個倒沒有。”
葉嘉薇又舒舒服服地攤回床上,“我就說他不敢拿我怎麽樣的。”
“當然,誰敢動你葉二小姐。”
站在一旁觀望已久的葉雁快要憋不住笑,她的傻小姐啊,怎麽就沒發現已經不知不覺被少爺轉移了話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