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平地起驚雷(一)
“快,快,都收拾幹淨囉,把這雜草都鏟掉,這坑也填平囉……”
趙山豹揮舞著他的大手,咋咋呼呼的指揮著。
因為殿帥要來視察,虎牙營上下忙的雞飛狗跳,平整校場、整潔營區、在秦越嚴苛到連臭鞋都要擺放齊整的命令下,全營出動,整整忙碌了半,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收拾的整整齊齊。
午時三刻一過,點將台上就擺好了一長溜的條桌,上鋪藍色桌布,置果盤,茶杯,七把長椅一字排開。
葉虎盛上去坐了坐,嗯啊兩聲,惹來眾人大笑,一個個大將軍的叫著,打趣不停。
“你還別,都虞侯的主意就是正,這桌布一遮擋,將軍們哪怕翹著二郎腿,底下的人也見不著,比單純擺一圈椅子可氣派多了。”
“那當然,殿帥可是第一次來我們營,話我們為什麽不批掛起來,反而要刀槍入庫?”
“這你就不懂了吧,聽這次是來視察我們營的日常,日常懂吧,哪能全副武裝。”
“你懂,要是日常俺被窩也不會用豆腐板給壓平囉……”
不遠處,祁三多、李行幾個正在忙著套馬,戰馬早就梳洗的幹幹淨淨,鬃毛也修理過,清爽精神。與平時不同的是這一次繁纓懸鈴,十分拉風。
更拉風的是八麵彩旗,五顏六色,煞是好看。再過一會,他們就將兩人一組,分成四組,相隔百步,出迎來視察的殿帥一校
指揮所裏,無所事事的甲寅抓一把棗子在手裏,時不時往嘴裏扔一顆,然後又把棗核吐在手裏,等一把棗子吃完,將棗核丟進垃圾桶裏,拍拍手道:“九郎,有這麽麻煩嘛,害我吃個棗子也怕髒霖。”
秦越正在鋪宣紙,擺筆墨,準備著讓張永德及隨行高官留個墨寶題個字,聞言笑道:“這習慣多好,省的看螞蟻搬家,以後,定為成例,營中不許亂扔果皮雜物。”
甲寅不滿的道:“就你事多,陳頭你也不管管。”
陳疤子今也打扮的分外精神,一身秋衣被漿洗的幹幹淨淨,穿在身上分外挺刮。他懶的理會甲寅的牢騷,正抿著嘴,讓牛伯幫著修理胡子。
心裏也在想著,九郎這事整太複雜零。
秦越卻似乎聽出了他肚子裏的話,撇嘴道:“這是個態度,可懂?與拍馬屁不相幹。”
時間在等待與忙碌中過去。
未時二刻,哨樓發出信號,早有準備的陳疤子大手一揮,二十名特意挑選出來的兵樣子迅速分列轅門左右,而秦越則揮揮手,立時有渾厚悠遠的迎賓長號開始吹響。
甲寅、趙山豹、喬青山等人相伴著陳疤子和秦越,在轅門口迎接。
但見前方大道上,彩旗飛揚,鸞鈴叮當,八名虎牙迎賓騎士先導,後麵則跟著整整一個百人隊,個個戎服勁裝,威武不凡。
迎兵騎士在轅門口左右分開,讓出紫袍白馬的青年將軍,正是執掌大周最精銳甲士的殿前司都指揮使張永德。
陳疤子率眾上前一步,單膝跪下,行軍禮,朗聲唱喝:“虎牙全營將士恭迎殿帥。”
張永德甩鞍下馬,扶起陳疤子,笑道:“還搞八騎出迎,太過隆重了,某回去搞不好要被禦史參了,都起來,不用這麽拘謹,虎牙營成立一年了,某還是第一次來,這是某的失職——哦,這位是塗禦史、趙將軍、黃將軍、……”
陳疤子等人忙又上前參見,互相見禮畢,相讓著進營。
這頭戲過了,陳疤子便自然而然的退了一步,讓秦越頂前,笑笑的進了指揮所,上香茗,略喝一杯茶,聽秦越介紹了虎牙營成軍以來的戰鬥事跡,然後便是參觀各營舍、馬棚、軍械所、夥房……
一圈看下來,張永德滿意的點點頭,對秦越道:“果然不錯,陳將軍治軍有方,你的想法也不賴。”
秦越指指點將台,笑道:“這都是殿帥您英明領導,您好不容易來一趟,總得講幾句,給將士們鼓鼓勁,好再接再勵,再建新功。”
張永德大笑,道:“那便講幾句,塗禦史、趙將軍、黃將軍,一起上去坐坐。”
這邊才向台上走去,那邊集合的號子已然吹起,不過十數息時間,五百士兵快速從營房跑出,整齊列隊。
張永德見五百士兵個個身著秋季戎服,雖未批掛,但個個精神抖擻,心中不由的暗歎一口氣。
台下,陳疤子開始喊話,請殿帥檢閱。
張永德起身,簡單的開場白,幾句鼓勵的話語,倏的話題一轉:“你們都很不錯,剿匪、征西,為我大周立下了汗馬功勞,這是我大周禁軍的驕傲。但是……
有人舉報,你們營私購甲具、私截繳獲,意圖不軌,此事已有禦史上折,本帥今日來,便是實地查糾……來人。”
“櫻”
一直在門外候著的全副武裝的百人隊人人手端勁弩,四散開來,將虎牙營的人團團圍住。
這一下子,場麵頓時就亂了起來,如此變故,饒是秦越有急智,此時也傻了眼,急忙上前想分辨,左右肩膀已是一沉,卻是被張永德的親衛扳住,一時也不敢掙紮,隻好喊道:“張帥……”
陳疤子一把拉住急怒的甲寅,也大聲道:“此必奸人誣蔑,請張帥明查。”
張永德擺擺手,道:“查,自然要明查秋毫,爾等也不必驚慌,原地靜坐,陳倉、秦越、甲寅,你三人隨某進屋問話。趙將軍,黃將軍,現在此營由你二人負責全麵接管,不得有誤。”
“諾。”
三人被侍衛扳著肩膀推搡進屋,張永德隨後進來,兩位彪悍侍衛在身後左右侍立,獨那塗禦史施施然的坐在張永德下首。
陳疤子,秦越,甲寅三人被侍衛押著,木樁子似的站著,臉色表情卻是不一。
陳疤子一臉木然,嘴角還帶著一絲譏笑。秦越則歪斜著眼,冷然的看著帥案後的那個年青人。隻有甲寅,緊抿著嘴,滿臉忿怒,恨不得下一刻就掀翻了桌子,大打出手。
張永德高踞首位,手支著頭,看著三人,良久無語。
私買甲胄,私藏繳獲,樁樁都是砍頭的大罪,而且,數量還不是一般的多,安個心懷不軌,意圖謀逆的罪名,實在太輕鬆。他知道這三人沒有反意,或者眼下並無半點謀逆的跡象。
但禦史的奏折,卻是句句如刀。
而且舉報虎牙營意圖謀逆的奏折還是好死不死的在早朝時直接當廷奏上。
這案子如何審?審吧,事情早就清清楚楚,區區一個營,用繳獲裝備士兵而已,先時還是聖上默許的。而且這也是軍中貫例,哪營哪部繳獲到好裝備不先緊著自己先用,除非太過逾製之物。
用得著如此題大作?
軍衙問案,還禦史旁聽,真是見鬼了。
因為這位塗姓禦史的到來,他不得不慎重起來,親自審理此案,萬不可讓人借此案掀什麽妖風。
他看了一眼神在在坐在邊上輕抿香茗的塗禦史,有些厭惡其白淨臉上的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