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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林仁肇在此,下馬受死

  甲寅把虎夔抱上馬鞍,這才翻身上馬。


  虎夔騎馬都騎出習慣了,在鞍上一臥,前足在過橋上一搭,任你戰馬如何飛竄,它照樣穩坐著巋然不動。


  李重進終究沒有昏頭,未曾做出大膽瘋狂或是人神共憤的舉措來,而是采納了秦越的保守意見,自領後軍,押著一長列裝滿糧草的大車,十裏一歇,三裏一停。緩緩而校

  本以為徒勞無功,哪知道唐軍還真的亡命追來。


  李重進聽完斥侯的匯報,簡直不敢相信。愣了好久,方示意各部按計劃行事。


  甲寅所部就藏匿於六合城東北三十裏處的山嶴裏,時當四月,簇草木繁盛,青翠蔥綠,有溪蜿蜒,藏兵休息兩不誤。


  可惜地方零,龍虎騎再次分拆,秦越卻被曹彬抓去他們隊了,由甲寅自將飛虎騎。


  隊伍猛一下靜了許多,起初還真有些不適應,花槍、鐵戰都是寡言者,好在祁三多李行趙彥性子跳脫,多少彌補一些話題聊聊。


  隻不過甲寅卻漸漸的發現,互相間的興趣點不知覺間有了些脫節。


  人,需要成長。


  前方隱約已有廝殺聲響起,那是李重進的本部大軍在接戰。


  甲寅輕策戰馬,卻是反方向跑熱身,出林至曠野,才倏然加速,三百輕騎疾馳如飛,向唐兵後陣兜去。


  幾乎與此同時,左路伏兵也在史成與張侗的率領下洶湧奔來。


  拚命追殺的唐軍顯然沒料到會有伏兵從後襲來,一時間驚慌無措,有將領大喝結陣。


  但為時已晚。


  甲寅單手一揮,“弩……”


  自己也彎弓搭箭,箭雨如流星般的暴射而出。


  兩輪矢畢,馬隊在唐軍陣前斜刺裏竄出,讓出空間,一直控著馬速排好鋒矢陣形的重甲騎兵在花槍和鐵戰的率領下,投矛飛擲,繼而長槍平端,如鐵龍般向散亂無措的敵陣衝去。


  所到之處,衝舟破浪。


  “殺……”


  左翼的騎兵也幾乎做著同樣的同作,武繼烈尚有閑暇高舉大刀向鐵戰高呼示意。


  刀槍相交聲,呼喝慘叫聲,頓時大作。而甲寅依舊率隊遊擊,將敵陣越驅越亂……


  前陣,正揮刀酣戰的劉重進聽到了戰亂聲,猙獰大笑,長刀一揮,早就準備著的龍捷騎兵呼嘯著從陣後殺出,狠狠的紮進敵陣,如湯沸雪般衝開一道血路。


  原本一路急行軍追殺的唐軍體力早疲,全憑著血氣之勇在接戰,一時間哪能受的住三路馬兵的衝鋒,慌亂中,也不知誰喊了一聲“跑呀……”,畏戰恐懼之心迅速在軍中傳染,開始丟盔棄甲,亡命飛奔。


  兵敗如山倒。


  ……


  六合城外,唐軍寨。


  李景達輕撫方豎起不久的旗杆,仰望迎風飄揚的大唐軍旗,眼角幹澀。


  二萬將士,疾行百二十裏,以疲兵擊悍卒,以亂陣擊有備,何其愚蠢。


  自己身為領軍統帥,卻無統兵之權,何其無耐。


  嗬,親王之尊,兄弟之親,不如一腐儒外人……


  陳覺,真當執把羽扇就能成公謹乎!

  這是非要葬送了三軍將士才甘心呐。


  “大帥勿憂,前軍整整二萬,人數遠倍於敵,縱是不勝,也能自保。”


  李景達接過親信遞來的麵巾,蓋在臉上一通好搓,又接過酒壺仰脖傾飲了大半壺,長噓一口氣,方道:“孤心不安,擂鼓聚將。”


  “諾。”


  三通鼓畢,後軍各營將校齊齊唱名以進。


  李景達手執滔沉劍,滿臉肅容,沉聲道:“陳監軍親率大軍追敵,如今我後軍大寨已起,陣營已固,請諸位將軍再辛苦一下,率部接應。”


  悍將朱元冷笑道:“陳覺那老貨,哪需要吾等操心,他隻需羽扇輕搖,強虜就可灰飛煙滅,更何況還帶著兩萬大軍,依末將看來,都可以一氣攻進汴梁城了。”


  大將孫璘也笑道:“大帥何必做這無用之功,六合方複,鄉紳百姓還需慰籍,此為後軍該做的正事。”


  李景達搖搖頭,澀聲道:“陳覺雖朽,但我三軍將士無辜,有備總是無患,那位將軍願走一趟?”


  “末將願往。”


  李景見了兩人,不由大喜,道:“有虎子與彥華同往,孤就放心了,你二人各率千人,遞次而進,接應前軍。”


  “諾。”


  二將上前接了令箭,轉身出帳,自去點兵。


  孫璘欲言又止,忍不住輕聲道:“要不末將也點一部兵馬前去?”


  李景達擺擺手道:“有他倆齊去,足矣。”


  “可……他倆皆為閩將……”


  “住口,大唐王旗所覆,皆為國土,哪分閩吳?下次若再聽到慈胡言,定斬不饒。”


  “……諾。”


  ……


  甲寅輕縱戰馬,控著馬速,身子前伏,借著馬力,手中戰刀輕抹斜掠,每一記都帶出一蓬蓬的血花。


  自突襲到追殺,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各營各自追敵,於田野症樹林中各自為戰。


  當此時,其實人馬皆疲,但欲將剩勇追窮寇,唐軍潰敗之際,焉有不奮力追殺的道理。


  不過甲寅依然行有餘力,一來他的馬快,二來他征戰兩年多,許多經驗越積越豐富,尤其在尚省力之道上頗多心得。能抹就不劈,能斬就不刺,能省一分力就是一分力,他曾自豪的與秦越起,哪知秦越照頭就是一潑冷水,這道理古時“皰丁解牛”就講的很明白了。


  “庖丁解牛,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協…”


  甲寅策馬揮刀,腦中卻不自覺的默起“庖丁解牛”,揮刀劈抹間,對武技的感悟又進一層。


  正沉醉其間,卻聽花槍一聲疾喝:“心!”


  甲寅倏的警醒,辨著金風,忙伏身避向左側,讓過迎麵襲來的羽箭,百忙中一瞥,卻見前方突兀的出現一彪人馬,而頂前的一員唐將正收弓換槍。


  那是一杆超長大槍,槍身黝黑,槍刃鋒寒。


  甲寅第一次看到丈八長槍,不由的多看了兩眼,再看那將,一身玄甲,兜鍪製式卻略與唐軍不同,整一個大張著嘴的虎頭。看不清五官,一雙犀利的眼神卻比槍芒上的寒光更銳利刺眼。


  再看那將身後,是整齊的步兵方陣,長槍如林。左右有校搖旗喝喊,不停的收攏殘兵。


  甲寅倒吸一口冷氣,不再衝前,而是一順韁繩率著馬隊兜了個半圓,距敵陣三百步開外與花槍的重甲騎一左一右排開雙絞陣,這才策馬驅中,高聲喝道:“來將通名。”


  那將單人獨騎於陣外,麵對洶洶馬隊,卻是昂然俯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滔的戰意。


  戰馬感知著主饒心意,興奮的刨蹄揚鬃,不住盤旋,猛一聲長嘶,人立馬起,馬上戰將適時長槍斜指,直刺蒼穹,喊話如春雷般沉悶的炸響:


  “林仁肇在此,下馬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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