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九月鷹飛
菊染輕途秋草黃,
信馬悠悠野興長。
萬壑有聲含晚,
數峰無語立斜陽。
官道上,前後各有兩隊人馬緩緩而行,打前的十來人個個駿馬輕甲,清一色的年輕人,後一隊,則有老有少,卻都是侍衛打扮。
這群人,正是東向大名去魏王符彥卿帳下遊學的甲寅他們幾個,主隊秦越,副隊史成,曹彬卻帶著張侗等另十人去了節製西南三鎮的老王景處學習。
一聲響亮鷹唳響起,一隻通體雪白的海東青從雲層中穿出,緊接著斂羽俯衝,離地三丈時雙翅方優雅的舒展開來,尖爪一探,穩穩的停在甲寅的左臂上。
甲寅掏出早就備好的肉幹,還沒鬆手,就被海東青給狠狠的叼了去。
史成羨慕的很,想伸手去摸海東青的羽毛,卻被白銳利的眼神給嚇回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果然是抓破美人臉,美醜都不分的。”
甲寅得意的揚著手臂,笑道:“白最能分清好壞了,你看,就跟我親。”
白興霸揚著馬槊,對甲寅道:“你看那邊有個湖,我這擲過去看能不能飄在水上。”
秦越笑道:“你還惹他,這可是他的寶貝,心他放鷹抓你。”
白興霸做個誇張的求饒動作,將長槊擲還給甲寅。
甲寅嫌棄的掏出塊絹帕,把杆身上的汗跡拭去,這才搭在鐵過梁上,欣賞著自己心愛的武器。
槊刃長二尺三寸,刃尖稍帶點圓鈍,並不鋒利,這是戰場上的經驗之創,刺殺之器不能太鋒利,兩邊所開之刃卻是極為鋒利,兩線寒芒勻稱優美的舒展著,於刃根部形成一個半弧尖齲
槊杆通體漆黑,杆頭二尺處多刷了一層防水紅漆,牢牢的嵌入槊柄,卻又有十三個鐵環套扣著,這些鐵環可以扳卸,與杆尾的鐵環鐵鐏一樣,是初學槊者用來適應槊重平衡的添加物,可隨著功法的逐漸純熟而逐一卸去或增加。
整杆槊從頭到尾正好丈八長,重卻隻有九斤四兩,執在手中,策馬飛奔,不出的威風豪邁。
要不是白興霸史成等饒搗亂,甲寅可以一路練到大名府去。
隻是大夥都懶洋洋的把趕路當秋遊,甲寅也隻好順波逐流。
結果,兩就可以到的路程,硬生生的走了四,趕到大名府,已是日落西山。
好在城門未關,而大帥府也早已得知眾饒行程,早早的安排了一名校在城門邊候著。
甲寅勒馬止步,望著暮色下的雄關心懷激蕩。
這座“環漳水而襟衛河,麵太行而抵沙麓”的雄城,原名叫魏州,是河朔第一鎮魏博軍的治所,轄貝、博、魏、衛、相、澶六州,百年來一直影帝不得,不帝;王不得,不王;猾賊據之,下不安”的法。
城出名,人更出名,最為如雷貫耳的傳就是“長安子,魏博牙兵”。
這段傳要從安祿山的部將田承嗣開始起。
安史兵敗後,田承嗣歸順朝廷,拜魏博節度使,他表麵上接受朝廷命令,暗中卻圖謀鞏固自身,不斷整修武備、強拉兵丁,幾年之內,部眾多達十萬。又挑選魁梧有力者萬名,充作牙兵。
繼而偷襲衛相等四州,實力進一步擴大,與唐王朝打的贏就打,打不贏就求饒,哪怕娶得公主也改不了他時降時叛的本性,他死後,不經朝廷任命,便傳位於自己的侄子,拉開了節度使世襲的序幕。
複反複叛的無賴行徑在給田承嗣帶來無盡好處的同時,也把魏博軍的自私刁滑風氣給養成了。
從此魏博牙兵自成一係,把打仗當事業,父子世襲,姻黨盤護,管你上官是誰,給錢就行,不爽就殺,再不爽就造反。造反後,你要給錢,我就降,你要強壓,我就揍你滿地找牙。
強悍無匹,混賬無比。
這樣的事績自晚唐到五代季,不要太多,泡好茶後足可講上一,如前文所述的皇甫暉便是魏博軍出身,隻因為賭博輸了錢,振臂一呼我要回家,不僅自己青雲直上,還讓李嗣源搶了養父李克用親兒子的寶座,坐上了龍椅,史稱後唐明宗。
所以這個地方,是大周朝除汴京外,最最重要的地方。
這裏既是大周的六府之一,同時也是郭威的龍興之地,雄軍自然也是下第一鎮,而符彥卿就是那真正腳蹋黃河兩岸,傲笑半壁江山的牛叉到頂的人物。
饒是秦越再吊兒郎當,此時也是翻身下馬後稍整衣著,然後才大步向那校尉迎去。
“慚愧,路上貪看景色,來晚了。”
“秦將軍客氣,卑職錢東,奉將令迎接貴客進城。”
“錢將軍才是客氣,貴客二字萬萬不敢當。”
秦越又與錢東客套寒暄了幾句,方大手一揮,下令步行入城。
錢東濃眉微微一揚,臉上卻不動聲色,恭敬的導引眾人進城,邊走邊介紹。這大名府城方圓八十裏,比長安城的周長還長二裏,城分三城,先是外城,繼而羅城,最後才是內城。
眾人從昭明門進城,再穿過廣運門,卻不進內城了,因為帥府包下了一座安靜的客棧供眾人休息。
客棧內早有一年青人候著,見到眾人來,出迎兩步,朗聲笑道:“早知都是同齡人,某就該換個熱鬧的地方。”
隻見那人劍眉朗目,看年紀也就二十四五歲的樣子,身著月白色窄袖箭袍,手執折扇,長身玉立,風度翩翩。
錢東笑著介紹這是大帥長子五郎昭信,現為雄軍衙內都指揮使。
秦越笑著行禮,“竟然有勞符將軍親自迎接,實在是……”
話還沒完,符昭信就大笑道:“都是年青人,就不要學老一輩的虛禮客套,先進房沐浴更衣,然後某再為眾人接風洗塵。”
如此安排,眾人自然巴不得,否則一身風塵臭汗,見禮都尷尬。
待到眾人梳洗完畢,再下樓,豐盛的晚宴已經備好,眾人這才一一見禮,笑間落座,甲寅暗自觀察了一下符昭信與史成的表情,沒有在符昭信臉上看出什麽來,倒是在史成的臉上讀出了緊張二字。
秦越微不可察的對甲寅使了個眼色,顯然眼下不是關心這些事情的時候,甲寅隻好強打精神,把酒言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