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符冠侯
甲寅去節帥府參見大帥時,被那恢弘大氣的節帥府給著實震憾到了。
一問才知這節帥府本為內城四大殿之一,之前叫訓政殿,再之前叫武德殿,唐莊宗李存勖就是在辭基的,改朝換代好幾番了,這裏一直以來卻都是陪都。
當今聖上未登基前也在此呆了好幾年。
據魏王符彥卿以逾製為名幾次要搬出去,聖上都以空置可惜,勿以虛名所累,所以一直沒有挪窩。
參見大帥,唱名而入。
刹那間,甲寅仿佛又回到了淮南戰場。
符彥卿有個響亮的表字,叫冠侯,甲寅很自然的把冠軍侯給聯係起來,一見之下卻有些失望。
——太老了吧。
隻見他年近六旬,頭發花白,臉色卻是紅潤健康,國字方臉,濃眉長須,雖然麵帶微笑,但那無形的威壓卻自始自終都存在著。
在這鐵血肅殺的氣勢威壓下,就連最是大大咧咧的白興霸也老實的挺直脊背,正襟危坐。
“諸位都是我朝後起之秀,青年才俊,尤其你們虎牙營,這兩年可沒少傳好消息過來,當真是後生可畏呀,你們能來大名府作客,實乃老夫榮幸,這兩,好好休息,讓五郎陪你們走走。”
“謝大帥。”
秦越遲疑了一下,終是開口道:“聖上令我們來雄軍,是來大帥帳下聽令的,請大帥視我等為普通士卒就好,如此禮遇,晚輩等實難心安。”
符彥卿大笑,換一隻手支肘,“無妨,老夫托大,這三日,你們是老夫的子侄,隻管放鬆遊玩,三日後隨老夫巡邊,屆時,就休怪老夫隻認軍法不認人。”
秦越起身行軍禮,“軍人自當以服從命令為職,大帥隻管下令便是。”
符彥卿臉色一凝,揚眉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為職?此話的好,語出何典?”
“這……”
秦越怔了怔,搖頭道:“末將從跟師父雲遊四海,聽到的,見到的東西頗雜,一時間還真想不起出自何處,請大帥海涵!”
符彥卿輕輕揮手,示意坐下話,“軍人以服從命令為職,不管是誰的,深得治軍三味,很好,果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師。啊,都進院話,待老夫更衣,我們再好好聊聊。”
“諾。”
眾人相陪著進了後院,符昭信忙著張羅,就在院中擺開椅子,知父莫如子,本來沒有這一出的,臨時改了主意,顯然是秦越的那句話起了效果,是以擺出一個隨意喝茶的圈子,等符彥卿換了衣服出來,立馬就變了個人,身上的鐵血威殺消失的無影無蹤,整一個和善老頭。
“你簡直與你父親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連屁股也沒生的。”
符彥卿一邊笑著坐下,一邊指著白興霸的鼻子取笑。
白興霸挪挪屁股,“大帥,某今日十分規矩。”
茶話閑聊就在這融洽的氛圍下開始了,在座的,除秦越與甲寅外,武繼烈、白興霸、韓徽、吳奎、慕容德業等幾乎都與符家有些淵源,最不濟也能稱呼一句世伯,所以幾句話一,如白興霸性子跳脫的,差不多都原型畢露了。
最緊張的是史成,手心濕漉漉的都是汗水,一會兒功夫,都在椅子上悄悄的擦抹了好幾次了。
甲寅為好友擔心,暗暗皺眉。
不料符彥卿把話題又轉到了他身上,“甲將軍,聽你有一隻上品海東青?要真是純白種的三年鳳,那可是二十匹駿馬都不換的寶貝呀。”
甲寅驚訝的啊了一聲,然後笑道:“俊是極俊的,就是羽上有些粉斑,太秀氣了些,大帥要是喜歡,我等會便架過來。”
符彥卿哈哈大笑,“人人都知道老夫喜歡鬥鷹走犬,但養多了也就成了負擔了,你還是留著自己玩吧,不過過幾日巡邊,你那海東青最好別帶上,讓遼人看到了,那就是惹禍之源。”
“是。”
甲寅想了想,卻是把心中一直想問的話了出來:“大帥,聽大帥之名能止遼人兒夜啼,就連牲口生病也要先罵三聲符王?”
符彥卿哈哈大笑,顯然這一聲問觸到他的癢處了,當下品茗話蒼桑,把當年那場差點活捉遼皇的戰事詳詳細細的了個透。
符彥卿戎馬半生,與契丹大數十戰,最勇莫過於率百騎衝萬陣,救出被困的高行周,最輝煌的一戰則莫過於陽城的絕地反擊。
後晉開運二年,契丹八萬大軍南下,遇守軍頑強抵抗,不得已,隻好北歸。符彥卿、李守貞、杜重威等乘契丹軍北撤之機,大舉進軍幽州。
哪知契丹聞訊後卷土重來,迫使晉軍接連退至陽城。
晉軍依城作戰,首戰勝,北逐契丹軍十幾裏,迫使其撤過白溝。哪知後路卻被契丹騎兵包圍。晉軍隻好且戰且退,行至白團衛村。
契丹重重包圍晉軍,不時以鐵甲精騎不斷騷擾晉軍。而晉軍則因營地沒有水源,士兵及戰馬都極渴,軍心大亂。
然後契丹再次發起關鍵一擊,派出奇兵燒了晉軍糧倉,火借風勢,風催火力,一時間燒的濃煙滾滾。
在這生死存亡之際,杜重威主張先待風勢漸視情況而定,符彥卿則認為與其束手待斃,不如乘風力莫測之際而奮力還擊。
於是晉軍在符彥卿身先士卒的帶領下,絕地反擊,橫衝契丹軍,契丹大敗,勢如土崩,丟棄的馬匹鎧仗遍野,晉軍步騎並進,追擊二十餘裏,遼皇耶律德光隻身而逃。
此役後,朝廷錄功,符彥卿以首功升武寧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符彥卿的大名自此在契丹人心中紮下了根,稱其為符王。也就因為這一戰,眼紅了旁人,符彥卿忽然就沒了軍權,精銳被調走,隻給他留下幾千老弱病玻
後來遼軍一股作氣兵進汴梁,年輕氣盛的符彥卿離開澶州,到汴京向遼皇行君臣之禮,討來兵發徐州鎮壓叛軍的任務,隨後遼軍北撤,史上著名的皇太後述律平詢間符彥卿的去向,十分懊悔將其留在中原,直言失策。
正因為其在遼軍中威名赫赫,所以其長期紮根於河朔之地,成了大周的鎮北神針。
符彥卿悠悠的回憶完往事,最後笑道:
“領兵打戰,軍心最難得,若是三軍萬眾一心,再強大的敵人也無所畏懼,老夫行伍大半輩子,與軍略一道,其實隻識皮毛,唯有人事軍律稍有心得,寫了些紮記,你們回頭可以當閑書看一看。”
秦越等人連忙起身鄭重的行軍禮拜謝,自當認真拜讀雲雲。
人家這是傳兵書呐,按規矩,最少也得行個拜師禮才是。
符彥卿連忙起身,笑著將眾人一一扶起,和年輕人在一起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