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芳華
五月初二的汴梁城,一輛輛香風四溢的油壁香車從四麵八方匯合到保康門外的芳華園。
今是這座符家二娘親自命名,親筆題字的女子坊市開業的好日子。
每一個收到請柬的夫人女郎莫不有與榮焉,因為整個若大的京師,能收到這張淡粉色灑金帖子的,攏總隻有八十八份。
芳華園還沒開業就早在京中的圈子裏傳開了,滿下獨一家的女子坊市,據符家二娘還入了份子,聽裏麵奢華之極,凡是女人用的物品,到銀耳勺子,大到蜀繡屏風,西域銀鏡,應有盡有,甚至還有白玉瓷燒就的馬桶……
這是一個多美妙的地方呀。
尹氏坐在油壁香車中,心懷鹿撞,這是她嫁到宋家後第一次獨自出門,三前就憧憬著,盼望著,然而車才出門,她又開始緊張後悔了。
因為她並沒有收到請柬,收到請柬的是她的娌妯,宋九重的夫人景氏因為夫君的原因獲得了一份請柬,但她出身門戶,素來簡樸,縱是有心也沒膽子到這奢華之地來現醜。便把這帖子給了她。尹氏如獲至寶,瞞著夫君宋炅取出百兩貼己錢來,準備來這神秘的地方淘寶一番。
芳華園到了,那園門竟然是一隻開屏的孔雀,也不知鑲嵌了什麽,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耀眼的彩光,奪人心魄。
尹氏一時還顧不得欣賞這一獨特的美景,因為婢女靈清持著帖子在向那守門的管事婆婆交涉,那管事的年紀大約五十來歲了,但一臉富態,衣著華貴,竟然比一般的主家還要富貴三分。
那婆子待人接物頗有禮節,但似乎並沒有放行的意思,這從靈清臉上的焦急之色就可看出來,尹氏心裏一格登,這若是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卻進不去,那這臉可丟大發了。
好在不一會工夫,有穿紮利落的婢女出來,對那婆子耳語了幾句,靈清這才歡歡喜喜的返回車來,笑道:“娘子,我們可以進去了。”
尹氏長舒一口氣,隨著馬車的滾動重重的往座榻上一靠,一時卻沒心思打量外麵的情景了。
及至下了車,尹氏再次心虛了起來,滿園子停的都是車,不論是拉車的駿馬還是車廂的品質,都比自己的要好出太多,這也就罷了,車夫老王一身幹淨的衣裳與同行比起來,簡直就是叫花子。
尹氏強自鎮定心神,在一位特意前來引導的侍女的指引下,端著身架,步入潔白的月門。
這一回,差點又踩不下去腳了,但見一道緋紅的地毯從門口一直鋪到遊廊,她長這麽大,也沒見過這般的奢華法。
“娘子但走無妨,這毯子就是用來走的。”
尹氏強撐著擠出一個笑臉,輕巧巧的踏了上去,軟軟的如走雲端,她全神貫注的走著,左右的假山,流水,奇花,異草,卻是視而不見。
直到踩上了遊廊那堅實的木地板,她才長舒一口氣,好在沒出醜。
穿過遊廊,再跨過一個雅致的井,裏麵陡然熱鬧了起來,但見若大的院子裏皆是命婦貴女,個個綾羅綢緞,打扮的花枝招展,正三三兩兩的圍著各色鋪子,笑著,驚訝著,比劃著,歡聲笑語在四處響起。
“娘子可有相熟的人,若不介意,婢子來為娘子導遊如何?”
“哦,好,謝謝。”
尹氏的腳步不自禁的跟著那侍女而行,一間間鋪子看過去,從首飾、珠寶、胭脂水粉、刺繡到文房四寶,半個時辰走下來,最後,看到了傳中潔白的玉瓷馬桶。
尹氏隻覺著一股熱血便從心頭湧了上來。
“這個怎麽賣?”
“九十九貫。”
“這麽貴?”尹氏差點就要尖叫起來,自己存了三年的貼己錢才堪堪百貫呐。
“這是將軍桶,乃我朝虎牙軍都虞侯夢仙境而仿之仙家器物,故稱將軍桶,那邊有樣品間,您可以先去試一試……”
二樓的抄手遊廊上,兩姝正驕傲的俯視著一樓,將一切都看在眼裏,蘇子瑜見那女子急急匆匆的去更衣間了,這才對符二娘笑道:“二娘,把那名字改了,要不然秦將軍回來,一發火,把這園子燒了都有可能。”
“哼,他敢,就叫將軍桶,就叫將軍桶,叫死他。”
符二娘鼓著腮子,一雙眼差點就紅了起來。
蘇子瑜輕歎了一口氣,她的心思她豈會不知,甲寅沒事時早將淮南戰場的大事事講了個通透,隻是這種事情,哪是她能開導勸解的,當下笑道:“沒想到我們隻是試著營業一下,就有這麽多人來,若等這二樓開業了,也不知道會是怎樣一個熱鬧法。”
符二娘道:“關子還得要把好,看不順眼的就不讓進,剛那個看上去就氣氣的,我不喜歡。”
蘇子瑜抿嘴一笑,道:“哪……銀子你喜不喜歡?”
……
滁州城外,喊殺聲震。
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把本是相持難下的局麵給狠狠的傾斜了。
南唐朝廷派來接替朱元位置的楊守忠行蹤不密,在陳覺相召朱元進城議事的前一刻被朱元的心腹得知,朱元還傻傻的準備進城赴會,好在他身邊有明白人,一番解析,這才明了陣覺欲置其於死地,心灰意冷之下撥刀自刎,被奪。
遂反。
張永德聞訊,連夜點齊大軍壓上接應,先破二寨,再攻城池。
齊王李景達噴出一口汙血後,親臨城頭指揮,耐何變起倉促,軍神臨世也於事無補,隻好邊打邊退,這一仗從寅末開打,一直打到午時,幸虧林仁肇與鄭彥華的營寨離的較遠,事變時已有準備,加上兩人驍勇無雙,竟然硬生生的護翼著城內齊王大軍出城,一路退往六合。
虎牙營也參與了戰鬥,卻是奉命攻打西門,待到登上城頭,城內已是火光四起,濃煙滾滾。
唐軍撤離前點著了堆積如山的糧草。
待到救滅大火,唐軍早已遠去。
甲寅便有些遺憾,他一直想著與林仁肇戰上一場,雖然自我估計還打不過他,但有花戰在,關鍵時二打一,那鐵定必勝。
陪著李景達吐血的還有他的親兄長李璟,當朱元被逼反而致滁州失守的消息傳到江寧後,他仰望蒼許久,再低頭時,胸口殷紅一片。
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