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王彥超的劍,李儋珪的槍
利州全境,共有七州,分別是扶州、文州、龍州、劍州、利州、閬州、巴州,治所在利州。
論及轄區麵積,比王彥超的漢中府還大一點,但在經濟上,卻是兩川五鎮中最差的。
不過曹彬不在乎,因為這裏民風彪悍,因為這裏有三大險關。
劍門關、葭萌關、三泉關皆在境內。
這對一心要當名將的曹彬來,是賜之地,實在是太對他的胃口了。
不過,宋九重登基後,作為接詔後的誠意,三泉關拱手讓出了,王彥超也讓出了興州城。那裏有宋九重的心腹大將劉守忠駐守。
所以,眼下的蜀中,其實有六鎮。
秦越起兵前,公關工作也做了不少,但隻有一個韓令坤以告病的方式當睜眼瞎子,擺明了你成功了我跟你,你失敗了我反你的態度,也算光棍。
王審琦是直接封還密信,拆都沒拆開。
至於王彥超,親筆回信,態度很誠懇,直打厭了仗,如今專心民生經濟,若大軍到時,也隻能簞食壺漿,以迎義師,別的,心有餘而力不足,請秦帥海涵雲雲。
所以,秦越是孤軍奮戰,幾乎要一路打過去。
但沒想到友好到可以坦誠相見的曹彬反過來給他下了戰書。
這讓秦越內心很受傷。
覺著自己幼稚了,竟然會相信友誼!
在功利麵前,什麽都不是。
全師雄見其難受,勸道:“大帥勿需擔憂,那劍門關由外攻內難,由內攻外易,某的文膽營,與趙將軍的山越軍,登山越嶺如覆平地,足可以一當三。”
“對,打就打,他嬢的,讓他嚐嚐老子的弩矢雨。”
獨眼龍葉虎盛對那些勳貴子弟最沒好感,因為平時完全搭不上話,所以恨不得一陣弩雨全覆蓋。
石鶴雲也磨拳擦掌,“就是,開打時某來喊話,看哪個頭鐵敢來破老子的血殺陌刀陣。”
“啊,哦,沒事,真打的話,我們虎牙軍可是師父,他們所會的,有不少是我們軍中學去的,所以,他們會的,我們都會,我們會的,他們未必就會,所以,你們放心,本帥心煩的,不是打不打的問題,而是怎麽打。都散了吧,我要靜一靜。”
“諾。”
眼見眾將出了中軍大帳,呂端也悄然的出去了,秦越往椅子上一倒,雙腳在帥案上一搭,滿臉沮喪。
蕊兒悄悄的從內帳出來,輕輕的將手搭在秦越的頭上,柔柔的為其按摩著。
享受著女饒溫柔,聞著好聞的幽香,秦越的心境漸複平和。
“若是刀斧臨身,怕不怕。”
“怕。”
秦越沒好氣的道:“假話不會麽,還想讓你幫著做事呢。”
蕊兒嫣然一笑,“你在,那就刀山火海也不怕了。”
“這話我愛聽,哈,燒個鍋仔吧,等下我請全將軍呂書記吃宵夜。”
“嗯。”
蕊兒不僅在藝術上文學上有相當賦,就連治食也有她自己的獨到之處,跟著秦越吃了三飯,便知道了自己夫君的口味,偶爾下廚,每次都能讓秦越驚喜。
……
劍州到了。
麵對四門緊閉的劍州城,甲寅毫不客氣的下達了搶城的將令,自己更是持盾先登,把城頭上準備喊話的吳奎給氣的渾身發抖。
劍州靠劍門,所以劍州的城牆並不高,與縣城相當,守兵也不多,攏共才五營州兵,劍門關上還分去一多半,所以防禦並不強。
甲寅、史成、鐵戰、花槍、趙文亮每人三記投矛,然後便翻上了城頭。
五將搶城,悍勇無匹。
吳奎倉皇逃竄,邊跑邊罵娘。
甲寅拖著戰刀進了防禦使衙門,卻沒進內宅一步,嚴令三軍明紀,再征民夫,於城外紮下營寨,為大軍落腳作準備。
不料後宅卻款款出來兩位麗人,奉命迎接秦大帥與甲將軍,酒宴都已備好雲雲。
這一回,卻輪到甲寅罵娘了。
吳奎一路策馬狂奔,到了劍門關,見著曹彬便報怨:“嬢的,虎子還是那個野蠻子,隻會合上麵甲衝鋒,老子話都沒機會。”
曹彬笑笑:“他要會聽你解釋,他就不是虎子了,傷亡多少?”
“這倒沒傷亡多少,也就幾十個吧,某是見勢不妙趕緊撤了,否則,都有可能被其一刀兩斷。”
“嗯,城內你不用擔心,虎牙軍這點軍紀還是有的,先歇著吧,我們就在這劍門關上,等著他們,看他們會出啥子招法。”
“某看城頭上擂木滾石何其多也,難道你想真的讓他們全都命喪簇?”
曹彬獰笑道:“不錯,他們要敢來攻,那便休怪老子不客氣。”
吳奎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轉身便走。
……
興元府,節度使衙門。
王彥超正享受著申先生的茶藝,細細的啜著,品茶如品酒。
“沒想到益州那猢猻真的出兵了。”
申先生笑道:“這不是大帥所期盼的麽。”
“此一時,彼一時也。”
王彥超放下茶盞,長歎一口氣道:“韓通倉促應戰,失敗情有可原,但李筠打了一輩子戰,手下精兵五萬整,又有儋珪槍、撥汗馬,除了大名魏王外,堪稱方鎮第一,卻不過月餘便敗的幹幹淨淨,宋九重何其銳也。”
“大帥不看好秦輕雲?”
“不看好,雖然細作探回,他有五萬兵馬,但真能戰者,也不過三萬,還敢兵分兩路,再加上這一路上險關重重,等他出了川,哪還有什麽人馬可堪驅使,再了,能不能出川,還得看他原來的老搭檔,現在的新對手給他什麽臉色。”
“真的會翻臉?”
“戰場之上,哪來情誼。”
“大帥的意思是……”
“哦,沒什麽意思,隻是感慨罷了,我們即定方略不動,以不變應萬變。”
……
延州,鄉下的某個窯洞裏,鑽出一個虯須大漢,深眼高鼻,人長的頎長高大,可卻是個跛子,走路一腳高一腳低,十分的不穩當。
大漢衣著破爛,座騎卻是匹好馬,通體火紅,唯有額間一點白。
如今大漢卻嫌它漂亮的毛色礙眼,用混了炭末的泥漿將其糊的滿身都是,等半幹了這才套上鞍具。大漢略歇了歇,操起門沿邊的一根長杆,摸了摸藏在馬包裏的槍尖,呸一口吐沫,扳鞍上馬,一上了馬,大漢的氣勢渾然為之一變,有凜然殺意衝起。
他看了看氣,取道往西南而行,路上,時有漢子加入他的隊伍,個個神情彪悍。
槍名儋珪,他名儋珪。
秋風習習,馬蹄聲聲,他策著快馬,感受著傷腿上傳來的隱痛,腦海裏卻回蕩著那一日城破時的悲壯。
“悔不聽閭丘之計,秦九之言,強自南征,自釀大禍,某之罪也,爾等逃生去罷……”
府衙中,大火熊熊燃起,昔年無敵的將主李筠,披散著花白的頭發,於火光中揚刀怒吼。
澤州城破,李筠自焚,為國死忠。
曆史上,李筠、李重進舊史書叛,然負責修撰宋史的元朝宰相脫脫卻認為,叛與否未易言也,洛邑所謂頑民,非殷之忠臣乎?若不見傳,則忠義之誌何所托而存乎?
遂為書傳,與韓通,李重進合為一卷,名周三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