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朕有數
“報……我軍於九月初六攻下大震關,敵軍退守黃門峽,北路李繼勳部正長驅以入……”
聞訊的宋炅大喜,但接過戰報後卻皺起了眉頭。
“趙相,你看如何?”
本次出征,趙普也有隨駕,不過他是處理完政務後,追趕上來的,卻是剛到,見宋炅發問,忙接過戰報一目十行看完,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將帥不和,兵之大忌。”
“朕問的不是這個,田欽祚其人心細,自前周時便常任監軍,對主將有所牽絆也是正常,朕問的是李繼勳,麾下三萬大軍,出安戎關不到二萬,留下一萬大軍在後方作什麽?”
“這……田將軍來信的明白,乃是李將軍擔憂後路安全,是以謹慎行事。”
“未慮勝,先慮敗,如何能成事,險關既破,便該一氣壓上才校”
趙普輕撫清須,想了想道:“官家,行軍布陣,臣不懂,不如請王將軍等人議之。”
“……也好,宣王全斌、劉廷讓。”
“諾。”
內侍才出門,宋炅才端起茶杯,卻有劉知信請求覲見。
“官家……”劉知信先看了一眼趙普,趙普笑言告退,卻被宋炅止住,不滿的對劉知信道:“至成,趙相當麵,有何事好瞞,隻管來。”
“是,武德司今日淩晨與逆秦間諜交手,斃敵四,活捉一,獲蠟丸一枚,請官家禦覽。”
宋炅接過那棗核般大的蠟丸,見封口完好,尚有星紋印跡,兩指微一用力,捏碎,露出一粒紙團,慢慢抿鬆,攤開,卻是“舉火為號”四字,無落款,無時間。
宋炅揚了揚眉頭,“何意?”
“活捉的俘虜胡亂攀咬,一會是來找王將軍,一會又找李將軍,然後又劉將軍、趙將軍、方將軍,如今正在逼刑。”
宋炅臉色頓時黑了下來:“好好審,不可錯過一個,也不可冤枉好人。”
趙普輕咳一聲道:“心逆秦離間劣計。”
“朕有數。”
……
當宋炅收到北路軍大勝消息的同時,秦越也收到了大震關失守的消息,秦越略略怔了怔,笑著對全師雄道:“看來李儋珪部要動了。”
正俯身在沙盤上插旗的全師雄笑道:“估計還不行,李繼勳在後關留的人馬還有點多,這時出擊,太危險,可能還要再敗上一二場才校”
“算了,懶的想,朕就一閑人,釣魚?”
“某還是看著沙盤自在。”
“……”
秦越有些無趣,掰開半個石榴,卻是不吃,隻是嗅著清香,緩步踱到西跨院,頓時有清脆的“嗶裏叭啦”聲傳來,負責糧草輜重總度支事的韓徽是隨駕文武中最忙的,見秦越來了,隻略一點頭,又夾著筆開始打算盤。
其它文書見了他,也隻頜首致意,這是秦越自己定的規矩,做事要緊,虛禮最次。
秦越朝貼在牆上的度支總表看了一會,插不上話,隻好又退了出來,往前廳走去,才到角門,蹲著在整理奏疏冊子的蔡稚見他來了,連忙站起,正要開口話,被秦越眼神止住。
進了前廳,卻見曾梧高居大案,一手執筆,一手翻閱奏疏,嘴裏還罵罵咧咧的罵個不停,聲音含糊低沉,聽不清,也沒必要聽,因為這是曾梧的工作習慣,不罵兩聲,思路不通。
“陛下來的正好,有言官彈劾,黔州市署丞江洪夫婦,行為放蕩不羈,尤其其夫人,慣會招蜂惹蝶,竟然有蠻帥因為其而撥刀比武,至巴馬洞蠻帥重傷,不治身亡……”
“不會吧。”
“哼,那女的,一雙勾魂媚眼,一看便不是正經守婦道之人,陛下令其拋頭露麵,經營榷市,雖有成效,終究不妥,某意,撤了其夫之職,另派老成之人接任。”
“……”
曾梧見秦越不語,有些不滿,輕咳一聲。
秦越在椅子上坐下,想了想道:“其夫婦上任至今,黔州榷市情況如何?”
“搞經濟是有一套,同樣的榷市,收益能抵雅州、戎州兩處之總和。”
秦越笑道:“不僅如此,治安也好了十倍都不止,石長壽駐兵在當地,更多的是威懾,而江洪夫婦,一個釜底抽薪,一個長袖善舞,和黔州諸蠻相處的如沐春風,在市署丞的崗位上做到了一州刺史都難做到的事,這比經濟創收的成績還來的大。”
曾梧皺了皺眉頭:“陛下的意思是……”
“他兩夫妻都在榷市上是有些不合適,這樣吧,江洪改授黔州都巡檢,安婉兒出任市署丞。”
“胡鬧,哪有女的為官的道理,且還是聲名狼籍之輩,此議,不可校”
秦越將手中的半個石榴丟給曾梧,笑道:“為什麽不可行,我朝有鄰一個女將軍,為何不能有第一個女官員,聲名狼籍那是私德,隻要整個黔州羈縻地都能漢蠻相處親如一家,百姓都能安居樂業,就夠了。”
“你就這麽放心他夫妻?都巡檢的權利可不,一掌兵,一掌財,心養虎為患。”
“朕有數。”
秦越想了想,又補充道:“他兩夫妻,是無利不起早的真人,這樣的真人,比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強,放心,成不了虎,最多當當貪狼,可別忘了,他倆最寶貝的兒子在錦江書院,所以,貪狼都不會當。
你不知道這些洗腳上岸的人,對下一代有多重視,舔犢情深,常人不及。而女人出仕,其實我早想放開了,黔州蠻漢雜居,正好一試,若有差漏,朕來擔責。”
“……此事,事關重大,當召開廷議。”
秦越笑道:“此乃戰時,非常時期當行非常之事,昨的戰報可看了,五處戰場,戰況最激烈的,卻要屬斜穀中的赤眉坎,你這當右相的,該為我朝第一個女將軍賀,過兩年,你還當為第一個女文官賀。”
“……”
曾梧無言以對,因為,正如秦越所,如今戰事最激烈的,還真要屬斜穀中的赤眉坎。
因為,宋將黨進,瘋狂了。
當細作探明逆秦主將乃是一介女流後,以武勇出名的黨進怒發衝冠,大有不拿下赤眉坎便用豆腐撞死之決意。
可敵寨選址太好,險峭難攻。
這赤眉坎據傳乃古漢時西逃的赤眉軍紮營之地,因用朱砂染眉,廢水傾於石上,這一片的岩石都給染紅了,又是赤眉軍與劉秀追兵在此大戰,血染紅岩,又有這段穀道形如赤眉,故名赤眉坎。
具體名稱由來已不可考,但秦寨所立之處,卻深得兵法之妙,寨前是之字形走馬坡,走馬坡下是一道五尺寬的溪橫坦,溪過去,便是一片平整的穀地,可縱馬馳騁。
這樣的地勢,秦軍想出兵便出兵,可宋兵要想攻過來,卻難如登城。
就這也就罷了,又在左右岩壁上設有砦堡九座,憑著弩箭、火藥罐,以及寨中大軍的機動配合,硬生生的將黨進所部逼停在峽穀中,不得寸進。
連著若幹,宋軍花費巨大的代價才撥了七座砦堡,經曆之難,每前進一步都是用血光飛濺換來的。
而這樣的戰績,都不能算勝,就連上風都沒占,因為秦軍雖損堡砦七,但人員傷亡卻很少,全真用她女人特有的細膩,以及敏銳的第六感判斷,牢牢的把握著戰場的主動,更用她的細心與體貼,贏來了三軍將士的集體尊重。
稱呼不知不覺的已從鐵夫人變成了全將軍。
當是時,一身戎裝,身披大紅披風的她,正佇立於寨前危崖上,冷靜的搖下令旗。
鐵戰與武繼烈各自舉起斧刀,輕輕一磕,齊齊發出一聲怒吼,如金剛熊羆,率著精銳甲士,咆嘯著向敵陣衝去。
空中,有火炮飛舞,有利矢穿梭。
“殺……”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