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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牽一發而動全身

  “環車為牆,背水列陣?”


  宋炅不敢置信的看著劉廷讓,這秦軍要多狂妄,真當自己是韓信了不成?


  “是。”


  劉廷讓看了眼前線快馬遞回的戰報,稟道:“敵所峙者五,一為火藥罐,能比我軍多拋三五十步,二為強力弩,三為偏廂車,四為一圈圈卷成車輪大的細鐵絲圈,鐵絲上有倒勾,人馬難進。”


  “什麽鐵絲圈,以前怎麽沒聽過。”


  “因為,以前大抵是我軍在防,敵軍在攻。”


  “五呢,五又是什麽?”


  “五是……每位敵軍都有新棉花所製的棉衣,十分暖和,隻要不落雨雪,直接野臥都無妨。”


  宋炅重重一擂禦案,不話了。


  趙普接話問道:“可敵軍才二萬五千人,我軍倍數於敵,這仗會打不贏?”


  “趙相。”


  卻是從藍田撤回的曹翰發話了:“某與這一路大軍,從子午穀一直交戰到現在,打了整整兩個多月,那興元軍,哦,逆秦稱為第三軍團,最厲害的是山林作戰,平地步戰也略強於我軍,因為,其部主力乃蠻族勇士,那些蠻人,以人頭為功,一衝陣,就如同收韭菜一般。


  李儋珪部加入後,馬步齊備了,這戰力又上一台階,饒是如此,某也不懼,依河而守,敵軍都過不了灞水,但是,甲寅部一加入,這情況又兩樣了。


  其部,一人三馬,就連契丹軍都沒有如此豪華配置,其中那槊騎,更是清一色的冷煆瘊子甲,刀槍難入,雖然其部一路進關,折損五百餘,但就那二千多騎兵,足可抵我兩個軍的兵力,若非如此,某部也不會從藍田撤回了。”


  趙普頜首:“你部後撤,乃走為上,情況我們皆清楚,某要問的是,我五萬兵力全壓上,破不列麽?”


  “能破,但又不能破。”


  宋炅倏的抬頭:“為何?”


  曹翰搖頭苦笑:“因為,隻要我城中大軍盡出,北岸秦軍必有精銳過河,他們眼下不過河,不是他們過不了河,而是我長安防禦如鐵桶,秦軍沒有機會,一旦我全力進攻,後背必有空門露出,敵軍一過河,我軍隻能撤回,但到那時,我軍也不知要折損多少將士。”


  “等等,敵軍敢過河,我鹹陽大軍隻管包抄過去就是,怎麽會沒有勝機?”


  曹翰看看劉廷讓,見其一臉木然,忍不住心頭火起,倏的站起:“你們……你們都不話,怪不得這仗打的如此憋屈……事到如今,還有什麽不好的,官家……”


  曹翰從內侍手裏奪過指揮棒,在輿圖上比劃著敵我雙方的行軍路線:“張建雄部在這濁湖坡立陣,除了後背的灞水,就是一片平坦,無險可守,自絕死路,他哪來的膽子,他就是料定我軍不敢全部壓上,因為全部壓上,我禦駕行營就有了危險。”


  “我行轅在長安城中,有堅牆可守,哪來的危險?”


  “趙相,某可是聽了,逆秦進了鳳翔城,萬姓歡呼,某就不信這長安城中,逆秦沒有布置,可以肯定的,我城中守軍若是少於五千人,逆秦大軍一臨城下,這城中有的是裏應外合的亡鞍。”


  趙普的臉色頓時不自然了起來,扭頭看看宋炅,卻見其臉上青一塊,白一塊,陰沉到下巴都能滴出水來。


  曹翰此人,市井吏出身,察顏觀色的本事比他帶兵打仗的能力還強,別個兵敗要受責,他回來後卻輕飄飄的沒有一字處罰,宋炅還要好言以慰。


  當下這一番詞,看是義正嚴詞,其實究其本心,還是不願意再拚死作戰了,但卻一下子就擊中了宋炅的軟肋。


  因為大軍進城,城中士庶沒有怨言是不可能的,而物價騰飛更是令百姓怨聲載道,民心不穩是事實,兼之其得位又不是那麽的偉光正,之前更有趙讚的直接倒戈,種種因素加一起,此時的宋炅內心是恐懼的,臉上的肅然其實是他刻意抑製情緒的結果。


  這些情況,近侍重臣哪個不知,但沒人敢掀開這麵紅蓋頭,卻讓曹翰進了“忠”言。


  劉廷讓對曹翰微不可察的瞥去一眼厲色,轉身對宋炅道:“官家,曹將軍所言,乃最壞的局麵,而且,是建立在敵軍能在我五萬大軍夾擊下堅持三的基礎上,我軍若是全軍壓上,一鼓作氣,勝率還是蠻大的。”


  宋炅輕嗯了一聲,卻見曹翰臉別著,冷笑不已,這心中又給其笑的發毛,轉問李繼勳:“李將軍,你的看法呢?”


  “守信穩重,哪怕不贏,也輸不到哪去,不過,該搶的時間還是要搶,再派一萬兵支援,趟也趟出一條血路來,否則,任這支軍隊在眼皮子底下,後患無窮。”


  宋炅點點頭,卻不話,緩步踱出中庭,看著枯枝發呆。


  ……


  “環車為牆,背水列陣?”


  秦越重重一擂禦案,怒吼聲幾近咆嘯:“我軍勝機在望,用的著死拚?”


  因著路程,秦越知道這消息已是深夜,隻知部署方略,卻不知張建雄部勝負如何,秦越急火攻心,身子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施廷敬勸道:“陛下,路遠,我們不知那邊的具體情況,但看其戰報明,分明是有持無恐的樣子,想來還是有較大勝率的。”


  秦越沮喪的搖搖頭:“你不是不知道那一路的情況,陰差陽錯的,把好戰分子全集到那一路去了,虎子、石鶴雲、李儋珪、鐵戰、武繼烈,還有個恨不得明就打進汴梁城的史成,都是……唉,卻不知向帥這邊又作了什麽樣的調整。”


  “再有一個時辰,光就要亮了,向訓的戰術安排也差不多就出來了,陛下稍安勿燥……”


  秦越希望向訓有穩妥的補救之計,哪知向訓卻在實施火上澆油法。


  得知南岸張建雄部的部署後,其在沙盤前靜坐到色微明,然後便下令:令楊業率五千精銳過河,火速向長安城逼近,給出的交待是“隻管向前,後路有某。”


  同時中軍移營,向訓親自替過楊業原來的擔子。


  消息傳到宋軍大營,韓重贇暴一句粗口,立馬擂起聚將鼓,軍議的結果是依樣畫葫蘆,從鹹陽出兵五千截擊楊業,同時令田重進與李處耘開始進攻敵趙文亮部,全力殲擔

  趙文亮一看敵兩路大軍來夾攻,立馬後撤五裏,恰好王山部與黑柯部包抄過來,如此一變,就成了五萬大軍擰在一起廝殺,雙方皆奮短兵之勇。


  震介的喊殺聲中,向訓與韓重贇一西一東,各在本陣坐著,耐心的比著性子。


  牽一發而動全身。


  因為南岸的動靜,北岸大戰倏的暴發。


  ……


  晨光大亮時,始作俑者張建雄部也迎來鄰二場大廝殺。


  昨的戰事,以李儋珪出動為開始,又以甲寅部出動為結束,李儋珪出動的三千騎兵,回來不足兩千,但卻在兜圈遊鬥中倏的奮起,在被敵騎攆著追殺,相距不到三百步的距離下,還敢變招,將宋軍細柳營方麵開來的步兵援軍給攔腰截斷,一衝而過後,後麵追著的宋騎反被友軍的亂陣給阻了勢。


  這邊繼續遊鬥,本陣卻受到列步騎合兵近三萬大軍的進攻,弩矢呼嘯、火罐淩空,悶雷聲此起彼伏,火光中人仰馬翻。


  這是場生產力的比拚,與勇氣和武勇無關,弩矢射的比你遠,火藥罐拋的比你遠,威力比你大,一方是厚實的武鋼車,一方隻能靠大櫓防禦,宋軍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無數的鮮血代價。


  敵軍攻到第一道戰壕時,甲寅的虎騎動了,沒有去衝陣,反而向西南而去,看樣子是去援助李儋珪部,又象是臨陣脫逃,有些莫明其妙。


  一刻鍾後,遠去的如雷蹄聲又猛的響起,甲字將旗迎風飄揚,焰火獸一騎當先,整支馬隊仿若一柄巨大的長槊,狠狠的向宋軍本陣帥旗衝去。


  兩軍相遇,勇者勝。


  甲寅所部用義無反鼓決心,銳不可擋的勇氣,逼的石守信退了一步。


  一步足矣。


  當石守信搖起令旗,令騎兵圍堵甲寅時,這邊步兵前進的陣勢就有了輕微的亂象,鐵戰與武繼烈斧刀一相交,磕出“咣當”一聲巨響,率其部生力軍呐喊著反衝鋒。


  什麽叫戰機,稍縱即逝的才是最寶貴的戰機,當其時,甲寅所部正打橫穿陣,宋軍騎兵正兜轉馬頭包抄,兩熊羆以勢不可擋之威衝出時,正是敵主將石守信無暇分身時。


  宋軍前軍潰敗,石守信不得不鳴金收兵。


  今,休息了一夜的宋兵再次卷土重來,自張建雄以下,不論是李儋珪甲寅,還是史成鐵戰,人人臉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這是非同尋常的一戰,因為敵軍那沉重的腳步聲中都透著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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