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七 共用身體
一想到她們分開時弄香和慕憐是在一起的,雲笙心中對弄香的猜疑便不斷壯大,認為是弄香在其中作梗,才讓慕黎有機可乘。甚至以為弄香就是覆水仙宗派來的人,所以才會對她的一舉一動如此了解。
信任多年的人都會背叛她,那這世上還有誰可信?
不容弄香求饒,雲笙執長劍刺入了幾分,嘲弄道:“看來你的身份一點也簡單啊,蟄伏在我身邊三年,真是不容易。”
“笙笙!”弄香此時背靠著門,慢慢地滑落在地,眼裏竟是不可思議地看向她。
雲笙笑著笑著,突然便覺得心髒一陣抽痛,隨即又是一陣莫名的心慌席卷而來,鋪天蓋地地占據了她的世界。
她看著眼前的弄香,尤其是這雙眼睛,感覺真是既熟悉又陌生,雲笙捂著胸口後退幾步,顫顫巍巍地道:“你不是弄香!你是誰?”
笙笙,還有誰會叫她笙笙?
雲笙恍然想起小時候沈聽竹偶爾喚她笙笙,給她講故事入睡,言語表情間流露出母愛的溫柔。
可沈聽竹有時也冷漠無情,對她不聞不顧。
雲笙看著弄香,這張臉慢慢地在腦子裏幻化為沈聽竹的模樣。她呼吸一滯,聲音哽咽道:“弄香,你……到底是誰啊?”
她好像殺錯了人,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像是有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下來,讓她所有的悲憤怒火,猜疑妒恨都瞬間澆滅。
雲笙感受著胸口的異樣,覺得似乎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慢慢流逝,一滴滴清淚落下。
弄香不停地吐著血,一雙眸子充滿悲傷地望著她,又慘慘對她一笑,“笙……笙,別哭。”
“梅七七!你是不是梅七七?”雲笙時而失神,時而獰笑,道:“梅七七的易容術天下一絕,你易容為沈聽竹。我十五歲後,你便易容成為現在的弄香,依舊跟在我身邊。我的易容術是你親自教的,所以……我看不出來你一絲端倪。”
梅七七沒有說話,可眼中的神色卻明顯默認了她的話。
雲笙更是眼角一紅,她吼道:“為什麽啊?”
她的後悔又化作為一團怒火,燃燒著她的心肝脾肺腎,突然嗆出了一口黑血!
梅七七艱難地伸出手擦著雲笙的淚水,斷斷續續道:“笙……笙,別……傷心,娘……不怪你,雖不是親生,但……你就是我的……孩子。”
“為……了保護你,在你繈褓時……生成守護契約。”
雲笙更是淚流不止,也不斷地吐著血沫,不知是因為她親手刺了梅七七,又或者是因為她身體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時,她感覺那守護契約正逐漸消逝。
雲笙驚恐地喊道:“娘!娘……我錯了!”她痛哭無措,卻又毫無辦法。
“笙笙別哭……”
雲笙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看著同樣倒下的梅七七,也心甘情願地閉上了眼。
她親手殺了對她最為忠誠的梅七七,世間再也不會有第二個梅七七。
而她此生的命運,也已經走到了盡頭。
紅燭滴落,燈火闌珊,不知哪裏襲來一陣詭異的風,將蠟燭吹滅,一縷輕煙在空中無聲消散。
……
幽黑的夜幕下,漫天繁星在閃著自身的光芒,似乎想要奪得頭籌,成為最亮眼的一顆。
正在此時,東方似乎有什麽東西發出極盛的光芒,似乎蓋過了月亮的風頭。
可這光芒卻轉瞬即逝,不斷縮小,甚至徹底地消失了。
走在街頭的百姓紛紛停下腳步,驚歎地看著天上的異象。
徐瑾元隱藏在人群中,也仰著頭,神色若有所思一般,目光悠遠地望著天空。
……
香魂一縷隨風散,清光寺中,正打坐的智賢睜開了眼,看到房中那盞長明燈也忽然滅了,眸光一閃。
他連忙起身出門,看見天空異象,眼中閃了閃。
此時淩霄真人也突然出現了,沉凝道:“東方星沉,太女隕落。”
智賢淡漠的眉眼出現一絲悲哀,隨即又恢複原樣,道:“阿彌陀佛,看來雲施主吃了不少苦。”
看來,這位也救不了華雅一脈,智賢歎了口氣,搖搖頭。
突然,南方的天空又爆發出一陣極盛的亮光,比方才東方的還要強,持久不暗。
智賢瞳孔猛縮,驚訝道:“竟是解離了困厄,涅盤重生。”
淩霄也極快地掐著指頭,驚喜叫道:“哎呀!我活了三百年都沒見過這等事!千秋果然不騙我!”
他和千秋的後人終於有救了!
淩霄激動地抱了智賢一下,隨即消失不見,智賢也笑著搖搖頭,眸光閃爍道:“雲施主,看來貧僧並沒有做錯。”
……
“為何會這樣?”孤峰之上,一人撫著長須,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歎了口氣:“看來這雲笙來頭不小啊。這華雅一脈的詛咒,竟從她這一代破了。”
他凝視著這顆重新升起的太女星,開始推移著新星降生的位置……
華雅千秋突然出現在汴城地宮內,房內一片混亂,隻見舞千代和其餘幾名堂主正在處理著躺在地上的兩人。
梅七七還有著微弱的呼吸,而雲笙這具身體,已經是徹底沒了氣息。
華雅千秋過去探了探雲笙的手臂,她的身體已經徹底地涼了下來。華雅千秋回過頭看見舞千代幾人一齊跪下,自責辦事不力。
“起來吧,幾位堂主把梅七七帶走,舞千代你留下來。”華雅千秋還算溫和地道。
“是!”幾人照做,舞千代也留下來問道:“前輩,不知您有何吩咐?”
華雅千秋道:“天降異象,根據新星的位置推移,太女重聚於南方,你速速帶人去搜查南疆巫國北部,以及周國,大澤,赤西國南部,尤其是南疆巫國和周國,一定要不露風聲地去查。”
舞千代鄭重地點了點頭。
華雅千秋又將目光移向死去的雲笙,這張臉上似乎還帶著憤怒不甘。
她微微歎了口氣道:“至於雲笙的屍身,先用水晶棺安置著,移入冰室好好看著吧。”
……
白蓮花這種東西,肯定不喜歡在日漸寒冷的北方生長,所以定是越南越好,再加上容清雲有潔癖,定會選擇一處幽靜幹淨的水源。還有,那處水源周邊的景色必須好,一定要有樹,周邊範圍一定不能有人家。
李延辰想著這幾點,心中極為不屑,想著這白蓮花還挺挑,害得他一連幾個日夜都沒休息,讓他疲憊至極,但一想到隻要解決了容清雲,他就可以永遠和雲笙在一起了,他心中又充滿了動力。
離她這麽遠,感受不清她的喜怒哀樂,他心中有些不安,直到他看見了天中異象。
他忽然才感覺到那搖搖的牽絆忽然斷了,猝不及防的惶恐一下子席卷了他的胸腔。
雲笙,雲笙!雲笙!!
少年黑潤的眸子變得血紅,像瘋了一般地喊著雲笙的名字,他不甘地嘶吼著,俊美的麵容扭曲著。
他腦中似乎有一道強光閃過,刺得他頭痛欲裂,他五指握起,手上的青筋顯露,像是在地獄掙紮。
“別……別走!求你。”睜開眼,她似乎就在他眼前,少年苦苦哀求,可她頭也不回地離去。
他連忙起身,想要上前抓住她的手,可這幻影突然如煙消雲散,讓他心神俱裂。
空中還傳來飄飄蕩蕩的歌謠,“與君別,與君絕,與君長談促別離,隻願來世斷續緣。與君癡,與君戀,與君相思一生苦,莫求天地再尋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