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有什麽好在意的?
被角輕輕一扯,池君寒的聲音,淡淡傳來,“醒了就別躲了。”
宋若詞死死拽著被子不鬆手。
護士見病房內的氣氛太古怪,不敢多留,便帶上門走了出去。池君寒抬手輕輕一提,宋若詞臉上的被子,便被掀了起來。
被子下的宋若詞,像受驚的倉鼠,兩隻手團在胸口,一臉震驚。
池君寒居高臨下的俯視了她半晌,指尖在她眉心戳了戳,“被我嚇傻了?”
宋若詞抱著枕頭,小心翼翼的往後退去,“你怎麽會在這兒,我……我怎麽了?”
她猶然還記得昏迷前,劇烈的疼痛像電鑽一樣劈開她的肉體,監獄昏暗的燈光中沒有一個人來救她。
躺在冰涼的地麵,任由涼氣一絲絲入侵單薄的衣衫,逐漸被絕望包圍籠罩的感覺——像死亡來襲,她再也不想經曆一次。
池君寒倒了杯溫度正常的水,遞給了她,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靜莫測,“你食物中毒了,這兒是醫院,我是你的配偶,自然被叫到這兒來了。”
“食物中毒?”宋若詞詫異道,“怎麽可能,監獄的夥食就算再差,安全也是能夠保障的,除非……”
她接過水杯的手指一僵,忽然縮了回來,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著麵前永遠淡漠涼薄的男人。
“你……”
“你在那個湯裏,動了手腳?”
池君寒不置可否,眼底不見一絲漣漪,“真該慶幸你現在才發現,否則你不要不喝,這場演出就無法繼續了。”
他端著水杯,往宋若詞的嘴邊遞去,“喝了,你洗胃了,暫時隻能吃流食。”
宋若詞整個人僵硬成了一塊石板,嘴角極輕極輕的勾出了一抹自嘲的冷笑,無視了他遞過來的溫水,輕聲問道,“你想過,我有可能會死嗎?”
池君寒垂眸看著水杯中清透的液體,語調徐緩,“計量我都讓人把握了,不會出問題。”
他加重語氣,硬將水杯塞進她掌心,“你洗胃後流失太過水分,這是葡萄糖,快點喝下去!”
宋若詞一動不動,隻是平靜而哀婉的盯著他。
過了好一會,她垂下眼睛,伸出手掌托住了杯底,卻沒有喝,而是抬手朝著池君寒摔了過去,“任何計量都有萬一,你完全沒有考慮過我的身體,隻考慮你會不會被唐肅清威脅,你想過我肚子裏的孩子嗎,你知道孕婦食物中毒會小產嗎,你……”
宋若詞瞪大眼睛,眼淚斷了線的砸進柔軟的被子裏,無聲,卻傷心透頂,“你有沒有心,池君寒,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了?”
她摸著肚子,無措極了,除了哭,一時間什麽都想不起來。
寶寶……
她的寶寶怎麽辦?
池君寒沒有避開,被杯子打中的右肩往後震了一下,水漬染了他昂貴的呢子麵料,沿著衣角,一滴滴往下落去。
他伸手,撣了撣胸前的水漬,語氣依然沉靜無瀾,“你的孩子沒有事,我說過了,我有把握,你無需質疑,隻需要配合。”
“憑什麽!”
“憑我有這個能力,而你沒有,所以你隻能聽我的話,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明白嗎?”池君寒輕輕眯起眼,不緊不慢的重複道,“明白嗎?”
孩子沒有事,宋若詞脫力的往後靠去,無比慶幸的撫摸著小腹。
溫熱的掌心似能感知到那兒的小生命,他一定很怕,一定哭的很凶,對不起,是媽媽沒有保護好你……
可池君寒的話,像一雙手,將宋若詞推進了更深的懸崖之中。
她麻木的一扯嘴角,疲憊不已的垂下眼睛,茫然的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她曾經以為池君寒放過她,她的寶寶就可以無虞無災的出生——現在想來,她真是太天真了,以池君寒的手段,孩子不過是個借口,是個隨時可以犧牲的物品。
反正,又不是他的孩子,他有什麽好在意的?
“我不明白。”
宋若詞輕聲道,“我想我一輩子也不會明白你的決定,更不會讚同。我不會用我的生命和我的孩子,拚盡全力做一個賭注,更不想成為別人的犧牲品。”
出生在宋家,嫁給池君寒,遭受那麽多折磨和白眼,都不是她自己選的,現在,要被池家放棄了,她應該慶幸才對。
她至多在監獄過上幾年苦日子,等出來以後,她就可以徹底擺脫從前的身份了……
不用再經受宋國華的侮辱,不用再承受池君寒的壓迫,她隻屬於自己。
“池君寒,我真的好累好累,在池家的這一個月,比我過去的二十年還累,那封協議書,我願意簽,從今往後,我不屬於池家,不屬於你,所以……”
宋若詞清澈的眼珠像一麵平和的鏡子,照出了池君寒慍怒下微微猙獰的臉,“請你不要再迫害我了,好嗎?”
迫害——
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說他迫害。
他對她的好,竟然還敵不過二十年來宋家人對她的狠心,到底是他沒有心,還是她沒有良心!
“宋若詞,如果你承認你瘋了,我可以對你既往不咎。”池君寒俯下身體,撐在病床前,眼底透出一絲絲沉鬱的陰鷙,“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可以對你再容忍一分,不要得寸進尺,知道嗎?”
他的逼近,帶著一股強大的冷冽氣息,宋若詞壓抑的難以呼吸,蓄著淚的眼中,滿是對他的失望與戒備。
“我已經不是你的物品了,請你不要用這種口吻對我說話!”
池君寒兀地冷笑起來,指尖掃過她的眼,睫毛觸碰指腹,柔軟的像一個吻,他狠心的掐住了她的下頜,強迫她抬起,“你最好給我記住現在的話,最好去法庭告我,告你的合法丈夫,否則在沒有離婚以前,你都休想我放過你。”
一滴滾熱的眼淚,落進他掌心紋路。
池君寒冷臉撤回手,卻將那滴眼淚捏在掌心,一絲絲捏碎。
“不就是簽個字的事嗎?”宋若詞輕笑一聲,絕望中帶著淚霧的笑,反有種驚心動魄的絕美,“我簽,隻要能離開你,生死書,我都簽。”
砰——
池君寒硬生生捏碎了一隻玻璃杯,手心被碎片劃破,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