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愛情裏的傻瓜

  他的眼角也照出了血色,猩紅的,帶著十足的戾氣。


  他本想幫她再倒杯葡萄糖水,怕她剛剛醒來身體虛弱支撐不住,想暫時平息這場爭吵,可這女人……分明太可惡了。


  可惡到,他恨不得掐碎她的脖子,卻又不忍,池君寒深吸了一口氣,“那封離婚協議書,不是我簽名的。”


  宋若詞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我知道,一定是有人嫁禍的,對不對——沒關係,無論是誰簽的,我都會簽名,隻要在法律上成立不就好了嗎,我絕對絕對,不會再插手關於你的事情。”


  “我們從今往後,就是陌生人了,池先生,想來你也不會願意和我這樣的罪犯扯上關係,所以,祝你幸福,也祝我們,再也不見。”


  她的背脊挺的筆直,瘦弱的身軀盡管顫抖著,卻逞能的不彎下一寸,讓他見了笑話。


  宋若詞指著病房的門,孱弱的語調像一陣穿堂風,卻冷的刺骨,“請您離開吧。”


  滴答、滴答,是池君寒手上鮮血滴落的聲音。


  他將她救出來,幹了前所未有的伺候人的事,被她潑了一身水,多了一手的傷口和血,最終得到的,還是一句,再也不見。


  世上最狠心的,果真還是女人。


  池君寒低垂的眼無所觸動的看著掌心的鮮血,好似受傷的不是自己一般。


  他無視了宋若詞的聲音,自顧自冷聲道,“信不信由你,但既然你已經出來了,就不要再回去了,機票我已經買好,有人會送你去法國暫避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裏,不要隨意拋頭露麵,安安分分的過你自己的日子,等這段風頭過了,我會接你回來。”


  池君寒隨手扯過幾張麵紙包住手掌,沒有一絲留戀的往門外走去。


  男人沉穩的步伐一下又一下,像踏在人心上,宋若詞沒有回頭看他,隻是輕聲的說道,“不用了,謝謝你。”


  “我會回到我該去的地方,如果有罪,我會伏法,如果判我清白,我會自己決定未來的路怎麽走。”


  “我不會逃避,更不會依靠別人,所以,你做的這些安排都是徒勞,我不會接受的。”


  話說到極致,兩個人反倒都平靜了下來,池君寒手心染血的麵紙被揉爛,胸口好像有一團火,橫衝直撞的要炸開他的心肺。


  他第一次在旁人身上嚐到失敗的滋味,徹底的失敗。


  “你真的要回去當個罪犯,即便是冤枉,也要任由他們改寫你的命運?”


  “起碼我不會逃避,起碼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證明我無罪。”宋若詞纖細的聲音像風中的蒲草,脆弱卻柔韌。


  聽的池君寒笑容盡失,他本想冷笑,可心頭無法再積壓下去的怒意,簡直要將她燒為灰燼,他耐著性子道,“你知道嗎,罪犯生的孩子,是無法親自撫養的,一出生就是要被帶走的,你願意接受別人擺布你的命運,就得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宋若詞。”池君寒的聲音,忽然軟下三分,“你要是現在後悔,我還可以幫你。”


  他們背對著背,誰也看不見對方的逞強與柔軟。


  池君寒看不見的,是宋若詞早已痛苦的淚水潸潸的臉,隻是她將嘴唇咬破出血,也不啜泣一聲。


  “我不後悔。”


  宋若詞咬著牙,眼中卻盡是灰色的絕望,“如果真的如此,那也是我的命,我全盤接受。”


  池君寒走了。


  病房的門被狠狠關上,震的桌角的杯子都顫了顫。


  宋若詞的喉頭像是湧入一股刺骨的冰冷,她連哭都哭不出了,現在,她算是可以不被任何人重視,被所有人拋棄了吧?


  在醫院休養了半天,監獄就急著將宋若詞運了回去。


  獄長知道她的食物中毒來自什麽緣故,又怕說了自己職位不保,隻能沉著臉硬憋著。


  接下來,除了周征偶爾來見麵,再也沒有其他人探監,時日一長,宋若詞居然也就習慣了這種絕望的生活。


  如果一直看不見光,心死了,反倒就歸依黑暗了。


  半個月後,宋若詞主動請求,取消了周征為她法庭辯訴的資格,再好的律師,在這個節骨眼上都未必管用。


  反而欠了池君寒一個人情,沒有必要。


  意料之外的,居然有一個不速之客來見她,宋若詞到了探監室,才發現那個人居然是唐汲如。


  她對唐家的人,都有些本能的厭惡與恐懼,素白的小臉上閃過的一絲抵觸,被唐汲如看見,唐汲如善解人意的笑了笑,主動往後退了一步,“你放心,我不是來落井下石的,我相信你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所以,我想幫幫你。”


  宋若詞這陣子已經瘦了將近六七斤,人像張薄紙,風一吹就沒了,她臉色極差,舉止卻依舊從容淡定,“謝謝,不過不必了,我想,唐老爺子或許也不會允許你這麽做的。”


  唐汲如尷尬一笑,“爸爸他年紀大了,可能難免會受人蠱惑,我沒法勸解他,所以隻能想辦法來幫幫你,希望你不要對我這麽抵觸,我是真心的。”


  宋若詞沉默的垂下清靈的雙目。


  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地方待了這麽久,她的眼神卻依舊清澄澈如水,不曾被反噬一分。


  或許是想明白了,她輕輕勾唇,“那唐小姐希望能怎麽幫到我呢?還有件事,想問問你……”


  她嗓子忽然啞了幾分,不難聽出其中的小心翼翼,“千愛她,現在怎麽樣了?”


  唐汲如憐憫的注視著她,“你對千愛這麽關心,又怎麽會傷害她。你放心,她身上的痂差不多都落了,這兩天,爸爸正打算送她去修複皮膚,你不要怪她不來看你,爸爸時時刻刻都盯著她,她根本沒法出來見你。”


  唐汲如說著,忽然用手攏在嘴邊,壓低了聲音,“千愛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她是律師,可以為你辯護,她永遠相信你。”


  僅僅一句話,宋若詞目光一顫,險些落淚,捂唇釋然的笑了出來,“這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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