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放開我

  沒有人回答她。


  宋若詞抬頭看向四周,原本站著男人的地方已經空了,他不知何時悄聲離開,隻剩下風中清淡冷冽的氣質,昭示著他來過的證據。


  宋若詞深吸一口氣,將畫疊起,放在了口袋中,想著下次見麵再還給他。


  這個唐少爺還真是奇怪……


  更奇怪的是,他這麽古怪的性子,她居然一點也不排斥,還很想上前親近。


  唐千愛走了過來,見她一直看著空氣,不免好奇道,“在看什麽?”


  “沒什麽,對了,你哥……”


  唐千愛顯然不怎麽在意她的話,甚至連字眼都沒有聽清,便笑著打斷道,“好久沒見麵了,再去喝杯咖啡吧,不急著回去吧?”


  宋若詞隻能將下半截話咽了回去,漫不經心道,“好。”


  唐千愛拉著她敘了一下午的舊,宋若詞多番想旁側敲擊從前的事,可唐千愛不是輕易帶過,便是隻字不提。


  一下午宋若詞沒從她嘴裏問出什麽有用的,無聊的八卦倒是聽了不少,傍晚回家的時候,碰巧遇上收拾行李,打算移居溫泉別莊的蘇瀾卿。


  到底是曾經的當家主母,就算撤了權力,大部隊也是浩浩蕩蕩的車隊。


  車上都裝著蘇瀾卿用的物件,大到家具,小到細軟,蘇瀾卿除了院子沒有帶走,其他能帶的悉數都搬上了車,好似打算一輩子不回來了,拉著池君媛與池君白的手,哭的分外委屈可憐,車隊在門外等了一個多鍾頭,也不見她把話說完。


  “好孩子,以後媽不在家,你們要照顧好自己,君媛,媽媽知道,你是我最聽話的孩子,你弟弟心情太純,容易遭人欺騙,你一定要多照顧著他點,隻要你們能好,我就算是住在那兒一輩子也值了!”


  宋若詞在門口聽的一清二楚。


  她見過那個溫泉別莊的照片,不比池家老宅遜色多少的山穀莊園,多少人夢寐以求都買不著,在蘇瀾卿口中,怎麽跟送進冷宮一樣?

  池君媛哭的雙眼通紅,死死扯著蘇瀾卿的手,不讓她走,這時的眼淚,比以往任何一刻都真切,“媽,能不能不走,你是長輩,是爸明媒正娶的夫人,池君寒有什麽資格趕你走!”


  “我就是有再名正言順的身份,也抵不過有些人的三言兩語,我已經老了,不如以往,就讓我過個太平安生的晚年吧。”蘇瀾卿長歎一聲,似幾日內衰老了幾倍,連眼角細紋,都多了不少,“今非昔比,你們都要照顧好自己,君白,你也是,聽姐姐的話,更要照顧好妹妹,可知?”


  池君白始終淡垂著長睫,被陰影遮蔽的眸像是一池陳塘,不見一絲水紋,他淡淡頷首,沒有多言一個字,更沒有挽留。


  蘇瀾卿最放不下的就是他,眷戀的看了許久,才坐上車,掩麵而走。


  宋若詞等她的車隊全部離開,才走進大門,但還是沒能逃過池君媛的攻擊。


  “有人來,有人走,這池家我也快呆不下去了,亂了套了,阿貓阿狗當家作主,我這人還杵在這兒,豈不是天大的笑話?”池君媛陰冷的目光纏繞著宋若詞的小腹,濃烈的恨意在齒間萌生,“可也別高興的太早,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咱們走著瞧!”


  池君媛的嘴一向不饒人,宋若詞也不是能由她任意羞辱的人.

  本打算上樓的身形一滯,轉過身來,澄澈明淨的眸緊緊盯住池君媛,微微一笑道,“大姐在說誰,說的這麽憤慨,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隔世的仇人呢。”


  “我在說你,聽不出來嗎?”池君媛冷笑著抬起下巴,“不用隔世,咱倆這輩子的賬就已經算不完了,宋若詞,你最好不要過的太好,否則我定要你不得安生,橫豎都是不太平的,我勸你不如趁早跟我跪下道歉,求我原諒,興許我還能放你一馬。”


  池君媛當了半輩子趾高氣揚的大小姐,即便嫁人了,在梁家也宛如高高在上,並沒有半點當兒媳的自覺,全是因為有池家在背後撐腰。


  梁家早對此有怨言,礙著顏麵不肯說,但現在護著她的蘇瀾卿一走,往後的日子可未必那麽順利了。


  可惜池君媛還跟渾然不覺一樣,做著她囂張的春秋大夢,宋若詞看著她臉上隱隱浮現的猖獗的笑,竟生出了幾分憐憫。


  不過是一個失勢、失子且失了理智的女人而已。


  宋若詞抬起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那兒的柔軟與溫度提醒著她,不能生氣,她平靜的挑起眼簾,沒有同她一般計較,“大姐又在說糊塗話了?”


  “我跪下,你受得住嗎?君寒很快就回來了,與其讓我跪,不如大姐仔細想想,回來後怎麽與君寒交代吧?”


  池君媛的一言一行,遲早都會傳入池君寒的耳中。


  提到池君寒的名字,池君媛臉上終於出現了空白,很快轉變為恐懼,情緒激動的攥住一角頭發,眼珠瞪大道,“你別想用池君寒來壓我,我是他的姐姐,他也得聽我的!”


  “聽我的……”池君媛的聲音逐漸低微了下去,毫無底氣。


  池君白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皺了皺眉,扶住她的肩膀,微微拔高了聲音道,“大姐,你太累了,需要休息,我讓人送你回去。”


  “沒有,我不累,你放開我!”池君媛眼底明顯的紅血絲爬行在眼球上,看著有些可怖,“你又想護著她是不是,又想護著她!我可是你姐姐,我才是你的親人!”


  “夠了!”池君白垂眸輕喝了一聲。


  不高不低的聲音,卻有效的讓池君媛閉上了嘴巴。


  池君媛一臉受傷的模樣,呆呆注視著他,半晌苦笑了起來,失神道,“算了,在你眼裏我不過就是一個瘋子罷了,我能奢求你明白什麽?”


  “你要我走,好,我走……”


  她被仆人扶著離開,臨行前深深看了池君白一眼,眼中唯獨沒有姐弟的熟悉與信任,隻有無盡的苦楚。


  宋若詞目送著她走出許久,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了,才低低呼出一口氣,重新將視線匯聚在池君白的身上,“看來大姐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她還是不肯去醫院嗎?”


  池君白淡淡一笑,分明是笑著的,眼底卻有一絲絲滲透的悵然,“大姐的性子,你也知道,絕不可能示弱,去看病就意味著她成了弱勢的一方,她這麽多年驕傲慣了,一時半會接受不了這麽大的落差。”


  他說著,語氣沉重了稍許,“梁家明麵上護著她,但對她不算好,尤其是孩子落了以後。她身份不同,許多事不能說,許多苦不能訴,過的實在不好……我說這番話,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希望大嫂不要計較她的話,她的病,我會趁早帶她去醫治的。”


  宋若詞會心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在你眼裏,難不成我就這麽小肚雞腸嗎——放心吧,你姐姐現在是病人,我不會同她計較,到底是一家人,無論他喜歡不喜歡我,日子都得過下去。”


  她一席話,倒是讓池君白輕輕愣住,半晌才搖頭笑道,“沒想到失去記憶,會讓你通透這麽多。”


  “有時我總想,要是大姐也失去記憶就好了……”


  “為什麽?”唐千愛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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