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認得這個嗎?
“因為——她負擔太重,失去記憶總要活的比現在輕鬆放肆一些,她將自己的身份看的太沉,擺脫不了,隻會遭其反噬。”池君白垂眸看著自己潔白的手心,語調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冷淡,不過很快,他展顏一笑,便將那份冷意驅散了。
宋若詞看他看的出神,懷疑自己剛才是否看錯了,大暖男池君白,也會露出那麽冰封的眼神嗎?
“希望她能盡早醒悟吧。”
池君白笑著點頭,見宋若詞要走,輕聲喚住了她,“對了,你身體孱弱,分娩的時候會增加風險,我之前為你把過脈,還專門為你開了調理的藥方,不過大哥不讓你喝……後來我又想辦法煮了茉莉羊奶給你補身子,這東西最好不要斷,營養多,你每天喝一些,身子遲早會休養好的。”
“我讓廚房煮了,你去嚐嚐?”池君白笑的恬淡溫潤。
宋若詞盛情難卻,跟著進了廚房,喝了一碗熱騰騰的羊奶,她剛把碗放下,便與池君白目光相對,“看著我幹什麽?”
“沒什麽?”池君白笑的愈發開心,輕咳一聲,用指尖去抹她唇邊奶漬,“你還真像個小孩子,喝點東西,都喝的滿嘴都是。”
宋若詞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池君白手指落空,在半空中蜷縮了回去,神色淡淡,“大嫂自從失憶之後,就離我疏遠了很多。”
“我們以前走的很近嗎?”宋若詞一怔,“我隻是覺得,我們的身份理應避避嫌。”
她說的理所當然,沒有看見池君白眼底浮現的沉寂。
“那是當然。”池君白垂眼淡聲。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溫和道,“是我要求的太多了,總以為與大嫂是要好的朋友,才得寸進尺了些,大嫂千萬不要介意,從前的冒犯之處,我先賠禮道歉了。”
……
宋若詞回到房間,也在思考剛才池君白那幾句話的意思。
她醒來第一個見到的人是池君白,溫柔體貼,細致入微,一下便打動了她,初時不覺得,可現在怎麽越發感覺,池君白才是她怎麽都看不透的那個人?
他雖然笑著,可笑容傳遞出來的,除了溫暖,還有深沉,好像麵具下藏著的另一張臉,正冷靜而冷漠的凝視著她。
宋若詞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將思緒從這個怎麽想也想不出的問題中抽離以後,從包裏拿起胎教書,打算開始學習。
書裏掉出一張素描紙,是她那天隨手夾在包裏的,宋若詞放下胎教書,一點點展開了畫紙,紙上的小姑娘依舊笑的明媚幹淨,淡淡的鉛色繪製出的眉眼卻比任何色彩都來的生動圓滿,好像小姑娘就寄居在紙上,下一秒就要從畫中走出一樣。
紙的下方,簽著一個人名:唐風易。
一直聽說唐家小少爺絕佳的畫技,沒想到厲害到了這種程度,光是一幅沒有上色的寫生,就仿佛人在眼前。
宋若詞感慨了一番,托著下巴,盯著小姑娘的眉眼看了半晌。
唐風易今天故意把畫塞給她,一塞就走,不存在有給錯人的可能,且這張畫的年代長了,怎麽也有將近十幾年,唐風易給她一張老畫,目的何在?
畫中的小姑娘又是誰?
宋若詞苦惱了半天,忽然參破玄機,有了新的進展。
這小姑娘,和唐千愛像,準確的說,和她自己也像,精致的五官小巧的下巴,綜合了她們二人的神似之處,不過宋若詞覺得,與自己更像一些。
活脫脫就像一個小時候的自己!
她沒有小時候的照片,不敢確認是否真的是自己,可如果是,也未免太奇怪了,難道她與唐風易從前就認識嗎?
苦惱之餘,宋若詞隻能拍照發給了唐千愛,問道,“你認識她嗎?”
唐千愛隔了足足半個鍾頭,才回了一句,“她是我的妹妹。”
妹妹?
她怎麽不知道唐千愛有妹妹?
宋若詞正發呆,手機一震,接連傳來唐千愛的信息,“不過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你是怎麽得到這張畫的,這張畫的風格,應該是我哥哥畫的。”
“對,就是你哥哥給我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不過,千愛,你確定她是你的妹妹嗎?”
唐千愛又過了許久才回複,或許是文字沒有溫度,字裏行間,透露著不耐,“她隻會是我的妹妹,不會是其他人,我認得——還有,離我哥哥遠一些。”
之後宋若詞又發了不少消息回去,唐千愛都沒有再得到回複。
宋若詞捧著畫紙苦笑,眼睛裏除了迷茫,就是困惑。
這是唐風易自己找上門來的,她就是想躲,也未必躲的掉。
……
修複室中,等候已久的賀進端著好不容易才修補回原形的木蘭吊墜走到了池君寒身側,小聲提醒道,“大少,少奶奶的吊墜,已經修好了。”
吊墜是在車禍那一日碎的,本以為修不好了,但還是池君寒的人更厲害些,找了個技藝無雙的老工匠,花費了半月之久,總算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晶瑩的粉色螢石算不得昂貴,透著淡軟的紅,比原先更加奪目生輝,此刻被裝在一隻材質細柔的絲絨匣子裏,比上百上千萬的拍賣首飾還金貴。
池君寒拈起吊墜,就著剔透的燈光,執在掌心細細觀賞把玩,本不是多貴的物件,因為是宋若詞喜歡的,身價便翻漲成了無價之寶。
這吊墜很眼熟,池君寒定定看了許久,眉心忽然凝了起來,他抬眸看向賀進,遲疑道,“你有沒有覺得,這東西似曾相識?”
賀進沉吟著點了點頭,“好像見過與它相似的,不知道是不是一個款式。”
他一邊說著,一邊猛的拍了下頭,“我知道了,耳墜,大少爺,那天那個女人消失之前不是也丟下了耳墜嗎,也是粉色木蘭花!”
池君寒臉色頓變,猛地攥緊吊墜,大步走出修複室。
那天那個酒吧裏的女人——
到底是誰?
日子過去太久了,他險些要忘了。
宋若詞正看著胎教書,忽然被打開的門發出一聲不小的撞響,嚇的她立時縮了一下,不過見到門口站著的人時,露出了虛驚一場的笑容。
“我還以為是誰呢……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正好,我在胎教,你也一起吧。”
宋若詞拍了拍小腹,笑的滿足而幸福,見池君寒不動,便走上前拉起他的手,“快點快點!”
今天的池君寒,似乎與往日的都不一樣。
他隻是用深沉到探不到底的眼靜靜審視著她,那一刻宋若詞在他臉上讀出了懷疑與陌生,她忽然將手縮了回來,惴惴的問道,“你怎麽了……”
之前的池君寒,從來不會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她。
池君寒扣住她縮回的指尖,聲音很輕的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
這句話,將宋若詞也問住了——她是誰?她也不知道,失去記憶的她,所有的故事都來自別人的口述,沒有一點是屬於她自己的。
宋若詞搖頭,“我不知道。”
這段日子,從來都是,別人說她是誰她便是誰,不由自主。
池君寒眼裏滲出淡淡的煙靄,一時間什麽都看不清了,他從口袋裏,摸出一串微涼的吊墜,托在掌心,“你認得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