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2.婚禮
她走到宋若詞的身後,扶著她的椅子,看著鏡中美的不可方物的她,喃喃自語道,“有人長眠地底,有人新婚燕爾,這世界還真是分裂,該活的英年早逝,該死的卻長命百歲——你說我說的對不對,池太太?”
宋若詞安靜如瓷,清透的肌膚暈染開的腮紅,襯的她像沾滿晨露的玫瑰。
她抬手撫住唐千愛的手,輕聲細語道,“你說的都對,你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
“怎麽會?”唐千愛笑彎了眼睛,卻厭惡的抽出自己的手,“這可是池二少親自邀請我來的,不光是我,我的姑姑、哥哥,可都來了呢。爺爺身體不好,托我遙遙祝福你和池二少,定要百年好合,白頭到老。”
她說著,隨手取來桌麵上的口紅把玩著,“嘖嘖,池二少可真深情呢,凡是好的,都捧到你麵前了,宋若詞,你說你何德何能,配得上兩個男人為你付出這樣多?”
宋若詞寂寥的垂下濃密的睫毛,嘴角的弧度像一彎弦月,若隱若現。
“唐小姐說笑了。”
唐千愛咄咄逼人,沒打算就這麽輕易的放過她,她對她的仇恨已經複雜的難以一件件理清,從唐千染這個身份,到唐風易的特殊關心,再到池君寒真正愛的那個人,矛盾早已在她的心底裏根深蒂固了。
“怎麽會是說笑?難道宋小姐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宋若詞到笑容淡的幾乎看不清,保持著優雅的儀態,靜靜道,“唐小姐是喝醉酒來的?宋小姐是誰,我不認識,如果是祝福,我很歡迎唐小姐,如果是存心戲弄我,還請唐小姐另尋時機,今天是我訂婚的日子,我不希望出現任何不愉快的插曲。”
“對,你看我都忘了,你現在可是伯克利畢業的音樂才女,早已不是之前那個麻雀了,池君寒如果泉下有知,應該欣慰的很,起碼你的餘生,有人托付了不是?”唐千愛冷笑道。
宋若詞抿唇,語調漸冷,“唐小姐說夠了?”
“當然沒說夠——可惜我看著你這張臉,實在是說不下去了,我隻覺得,惡心。”唐千愛眯起眼睛,微微俯下身子,貼緊她的耳根,陰冷如蛇信子般低低詛咒道,“用他的命,換回的地位,好好守著,千萬別心虛,免得夜半三更大夢驚醒,怕的磕頭求饒。”
宋若詞撲哧一聲,笑的慵情嫵媚地撣了撣肩頭被她觸碰過的地方,清而黑的眸子炯炯有神,不再是黯淡無光的模樣。她無辜的偏過頭,柔聲道,“隻怕要讓唐小姐失望了,我一向好眠,百無禁忌,別說是現在死個人,全天下的人死光了,隻要我還活著,我就能睡的香甜,唐小姐信嗎?”
“你——”唐千愛瞬間瞪大了眼睛,對她的厚顏無恥有了新的認知,“難怪池君白這麽迷戀你,那麽愛惜羽毛的人,都不怕被說三道四損了他的名聲,原來是臭味相投,狼狽為奸!”
“這就是唐小姐對我訂婚的祝福語嗎?”
宋若詞欣然一笑,款款提起及地的婚紗裙擺,優雅從容的低了低身子,“那麽我多謝你的祝福,來人,請唐小姐去外麵吧,我還要再整理一下,不方便讓外人看見。”
守門的侍從低著頭走了進來,對著怒火中燒,卻隻能幹瞪眼的唐千愛道,“唐小姐,請。”
主賓身份有別,即便是唐家的千金,唐千愛也知道這會在池君白的地盤上對宋若詞撒野是最不明智的做法,她隻能硬生生的將恨意斂入骨髓,一字一句,緩慢低沉道,“我等著看。”
“等著看你自作自受,萬劫不複的一日!”
她轉身大步而離,宋若詞卻像抽幹了空氣的氣球,一下軟趴趴的跌落在軟椅上,畫的再精致的妝容,也遮不住她眼角眉梢的憔悴失落。
侍從送走唐千愛,回到休息室,提醒道,“少奶奶,訂婚儀式即將開始了,大約十分鍾後,會有人接你入場。”
“知道了。”
門被帶上。
宋若詞打起精神,對著鏡中的自己,扯出一個恰到好處,無可挑剔的笑容,完美的像每個嫁給夢中情人的幸福新娘。
她徐徐拉開抽屜,盯著裏麵看了許久,怔怔的取出一把女士用的靈活小手槍。
宋若詞曲指扣住彈夾,從下往上一頂,彈夾內的彈簧輕微一震,哢嗒一聲,子彈上了膛。
她將手槍別在捧花中,聖潔新鮮的捧花開的奪目,好像安睡的天使般盛放在她指尖,柔軟中,隻有那槍的存在是堅硬的。
十分鍾到了,來迎接的人準時出現。
為首的是一個文靜端莊的伴娘,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送上祝福或者雙手合十的祈禱,在那群人中,她冷靜的格格不入。
宋若詞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伴娘察覺到目光,亦輕輕看了眼她。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匯聚,沉默的一撞,又無聲的瓦解。
扶宋若詞去的,就是這個伴娘。
花童仰著圓潤白皙的小臉,懵懂羨慕的提著宋若詞長長的婚紗,雖然隻是訂婚,但池君白生怕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似得,弄的與正式婚禮差別不大。
伴娘走著走著,忽然往宋若詞手裏塞了個東西。
宋若詞摸了摸,扁扁的,平平的,有些像一份文書。
“這是什麽?”
“離婚訴訟書。”伴娘平靜的回答道,“是唐千愛小姐讓我轉交給你的,她說她剛才忘記給你了,也不想見你了,所以讓我代為轉交。她辛辛苦苦忙活那麽久,總算正式起訴,隻可惜,這些對你而言……恐怕沒用了吧?”
宋若詞唇瓣一抖,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捧花。
伴娘淡淡看了她一眼,微笑著解釋道,“你不用害怕,這些事,我和唐小姐都不會告訴任何人,有些事,你自己心裏清楚就好,隻要不覺得虧心,活成什麽樣,都是你自己的造化,對嗎?”
她在宋若詞吃驚的目光下,徐徐鬆開扶著她的雙手,欠身行了個宮廷禮,款款拎著伴娘裙擺離開了隨行宋若詞的隊伍。
她一走,立刻有新的伴娘補上。
新的伴娘笑容甜美,性格活潑,看上去全然不知道剛才宋若詞與她對話了什麽。
宋若詞五指一絲絲收緊指尖的訴訟書,眼眶裏似乎有什麽滾動著,要落下來,“她去哪兒了?”
“那個伴娘嗎?她說她突然肚子疼,幸好事先都有準備,我就是備選,新娘放心,保證順順利利的。”新伴娘笑的洋溢天真。
伴娘本來應該是宋若詞的朋友們,可惜她朋友不多,池君白怕出意外,也沒有容許外人當伴娘。這些伴娘,大多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保證能撐場麵的同時,也守護著宋若詞的安全。
快要到禮會上了,悠揚動聽的旋律沿著空氣飄近,宋若詞卻被伴娘剛才那番話惹的心不在焉了,差點踩了裙擺。
新伴娘扶了她一把,瞥見宋若詞手中不小心露出的東西,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麽?婚禮誓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