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擔心
醫生撇撇嘴,剛想說不能,轉頭看見賀進黑漆漆的眼眸,心頭一悸,勉強改口道,“裏頭那位是國內最好的醫生了,有他在,應當還是能保下一命的,但你們也別抱有太大的希望,這事不好說,咱們隻能盡力。”
賀進心一橫,下了鐵令,“人必須得救活,這是大少的話,要是她有個好歹——你們自己看著辦!”
“哎、別……”醫生愁的頭發都快謝頂了。
賀進冷著臉轉身就走,把一群醫生跟在後麵苦著臉商量對策。
幾個小護士見賀進走了,又壯起膽子嘰嘰喳喳道,“怎麽連賀特助也走了,這麽重要的病人,池少、賀特助都不在,沒人坐鎮,就不怕不安心嗎?”
另一個護士笑道,“有錢人的事,你懂什麽?人被折騰成那樣送進來,足見池少對這位不怎麽上心了,要是真心喜歡,還不是捧著含著,怕摔了怕化了?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手術室裏那個真有不測……池少還缺她一個女人嗎?”
賀進聽不見身後那些嘈雜碎語,他心裏沉的很,急著下去報信。
他走到醫院門口停著的車前,車窗下降,露出池君寒輪廓冷峻而清晰的半張臉,他顯然已經不耐的等了多時,不等賀進開口,已經冷沉問道,“怎麽樣了?”
賀進不想讓他多擔心,揀了醫生好聽的話說道,“聽說主刀醫生經驗豐富,應該沒問題。”
至於醫生上回告訴他的,宋若詞即便不小產也有可能會死,或是剛才說的,別抱太大希望之類的話,他隻字沒有吐露。
池君寒凝眉良久,啞聲道,“繼續去看著吧,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向我匯報,她的事暫時別透露出去,務必讓外界不知道她的存在,手術結束前,我都會在這兒等著。”
他一頓,轉眸靜靜看了眼醫院大樓,“也不必告訴任何人,我在這兒。”
賀進低聲道是,又回了醫院等著。
煎熬了十幾個鍾頭,人總算被推了出來,結果是保了大小的命,但未來幾個月直到生產這段時間裏,恐怕都不能出院了。
消息被報知給池君寒,他沉默片刻,隻說了聲知道了,便驅車離開了。
自始至終沒有進醫院看過一眼。
宋若詞醒來時,眼角瞥見一抹床頭櫃暗淡的橙光,此時已經是午夜時分,窗外的月影疏淡,星子也沒幾顆,寂寥而安靜的夜晚,床尾傳來輕柔的窸窣聲。
她剛動了手術,渾身上下都似粉碎了一樣的痛。
勉強活動脖子,往下一瞥,見角落裏坐著一具佝僂的身子,正用小刀推著蘋果,細致的碼成片,堆疊在碗中,似乎是在預備著給她吃。
她一怔,輕聲道,“楊媽……”
楊媽拇指一抖,差點把手削了。她沉下臉將剩下的小半個蘋果削完,便用紙巾擦擦手,緩慢的起身,推開門打算離開。
宋若詞連忙撐起身子叫住她,扯動傷口,痛的瞳孔一縮,“嘶——楊媽別走!”
楊媽到底是心軟,駐足在門口,不知該走該留。
她猶豫了一小會,不敢回頭看她憔悴的模樣,怕自己生出惻隱之心,“宋小姐還有什麽事嗎?”
“你是瞞著尹婉瑩來的吧?”宋若詞又躺了回去。
短短一個起身又躺下的動作,將她折騰出一鬢角的汗,手術後的麻藥效果已經褪去,嗜咬骨血的疼痛遊走在她薄弱的身體裏,以至於她開口說話,都是斷斷續續,有氣無力的,“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對我忽然如此,是池君寒、還是尹婉瑩,威脅你了?”
楊媽垂下眼睛,皺紋隱約的眼皮蒼老疲乏,“宋小姐,時至今日,你還要再演下去嗎?”
這個字眼她從他們口中聽的多了。
人人都說她在演,她會演,說出一些奇怪的言語,控訴她的野心。
可她分明,清清白白,什麽事都不曾做過。
大抵她與楊媽之間,也被誤會纏住了手腳吧……
“是嗎?”
宋若詞瓷玉般蒼白的小臉上浮現出一抹茫然,“楊媽以為,我演什麽了?從你走後,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池家,沒有人幫我,我完全被人推著走,命都被捏在人家手中,我差點以為我挺不過去了,而今連你也要對我說這樣的話嗎?”
楊媽疼的心一抽,背卻始終沒有轉過來,她硬著心腸,閉眼道,“可那都是宋小姐你自找的!我聽說你在池家,特意回去找你,等不來你見我,老丁卻告訴我,你已經是新主人,不能再見舊人了,我這才知道,你已經是池君白的未婚妻了!”
“難道你要告訴我,這字字句句,都是別人扯謊騙我,沒有你的一絲授意嗎!”
宋若詞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細巧的手臂無助的拉住一角被子,無措道,“怎麽會呢,我從沒有讓老丁這樣講過……我要去見你,池君白用你和你侄子的前途逼迫我,我不得已放棄了去見你的想法,可讓老丁說的話,我真的隻字不曾叮囑過!”
楊媽狐疑的想回頭,不知道想到什麽,突然又僵著脖子折了回去,冷聲道,“事實無人知道,還不是由著宋小姐自說自話?何況大少遭遇的槍殺可是你的指令,宋小姐又能解釋的清楚嗎?”
一樣一樣的事件,雖不致命,卻都在把她往死路上推。
池君白到底是有多狠的心,才會將她的後路全部斬斷,不能成為他的所有物,便隻能成為他的犧牲品。
宋若詞怔怔的靠在床頭,到嘴邊的解釋,隻剩下了一句空歎。
楊媽等不到她的答複,心中失望居多,她留下一句蘋果在桌上,宋小姐記得吃,便果斷帶上門走了。
空空的病房裏隻剩下宋若詞一個人,沒人守夜,她渴了餓了,伸手也夠不著桌上的蘋果。
可眼下心痛難忍,連生理上的饑渴,都不算什麽,感知不甚了。
夜半昏昏沉沉,護士來打了針止痛劑,她才覺得好些了。
撐到第二日,依舊沒有人來探望她,直到晚間,池君媛才來了。
帶來了幾個池家的仆婦,隻是宋若詞覺得眼生,似乎沒怎麽見過。
池君寒回來,她與池君媛之間的誤會也解開了。
因而她見到她,心頭一暖,更多的卻是為她擔心。
“你這個節骨眼上來看我,就不怕有人說閑話嗎?”宋若詞坐起身子來,虛弱的招招手,笑的恬靜。
池君媛急忙讓仆人往她身後墊了個軟墊,輕聲嗔怪道,“你放心吧,我幫了池君寒,又是池家名正言順的大小姐,地位還在,沒人敢隨便說我的閑話。倒是你,今天才術後第二天,急著坐起來幹什麽,不怕恢複不好?”
宋若詞搖搖頭,拉著她的手不放,很像個眷戀人的孩子,“我一個人獨孤的很,你來了,我也就覺得沒那麽不安了,所以著急了些。你現在情況怎麽樣了,有沒有按時複診吃藥,還嚴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