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流產

  宋若詞被雪打的睜不開眼,意識漸漸淡了,飄去了很久很久以前,寒冷的冬天裏有母親,有父親,還有哥哥姐姐,他們在院子裏打完雪仗,回到火爐前趴在母親膝蓋上聽故事,清淡溫柔的女聲越過時光而來,她的身子一下都輕了起來。


  “你們在幹什麽!”男人的怒吼炸開了這極靜的雪地。


  宋若詞哆嗦著睜開冰冷的眼皮,看著眼前交錯的人影,張了張凍的發紫的嘴巴,卻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


  尹婉瑩這會不怕雪了,哭著跑了出去,委委屈屈的哭訴道,“大少,我不是故意要讓她跪下的,我好心來看看她,結果她讓我滾,還一把推開我自己出去跪著了,嘴裏不幹不淨的,都在說罵我的話,你可千萬不要被她蒙蔽了!”


  池君寒臉沉如夜,擰起的劍眉上沾著雪花,他落在院子裏那個女人身上的目光炙熱而憤怒,包含著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他無視了尹婉瑩的哭訴,攔腰將一動不動的宋若詞打橫抱起,飛快踏入房間內。


  意料之中的溫暖沒有來臨,房間內外的溫度,竟然差不多!

  他怒從心起,怒問道,“裏麵為何這樣冷!”


  賀進急忙趕到,氣籲籲道,“我去查了,幾個仆婦告訴我,說是尹小姐讓把這個院子裏的東西都撤了,供暖也斷了。”


  尹婉瑩嚇的都不敢哭了,揪著衣袖慘白著臉畏畏縮縮的往角落裏站。


  懷中的宋若詞意識已經沒了,手死死的絞著他的衣服,那是她唯一能接觸到的溫暖,口中似乎在喃喃著什麽。


  池君寒皺眉俯身去聽,隻聽見了不斷重複的兩個字,“媽媽……”


  他將她放進被子裏,不斷用手搓熱她的手,放在嘴邊嗬氣,賀進讓人去供暖的同時,先拿了幾台取暖器圍著床邊,室內的溫度逐漸起來了。


  可宋若詞身體的溫度還是冰涼,意識也沒有恢複。


  楊媽心慌的在旁邊看著,急的幹跺腳,尹婉瑩瞥了她一眼,楊媽卻連搭理都沒搭理她一下,站在床邊看著。


  這滿屋子的人目光都聚集在宋若詞的身上,她又成了擺設,尹婉瑩氣的一肚子火無處發泄,看著池君寒替宋若詞暖手的舉動,更是嫉妒不已,她挑了塊不那麽冷的地板,哭哭唧唧的跪了下來,企圖把焦點引過來,“大少,你可不能錯怪了我,都是宋小姐自己作的,我沒嗬斥都沒嗬斥一聲,她自己就去跪著了,我也被她嚇了一大跳,現在人這樣了,我也不敢說我沒有責任,可我實在是委屈。”


  池君寒目不斜視,用手背試著宋若詞額頭的溫度,哈氣道,“楊媽,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尹婉瑩淩厲的看向楊媽,楊媽卻低著頭半天不吭聲,保持沉默。


  池君寒心中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冷笑道,“你當她傻還是我傻,一個懷了七個月身孕的孕婦,不顧性命隻為了跟你慪氣,去雪地裏跪那麽久?”


  “大少的話可不能這麽說,你看你現在的樣子,不就被她騙了嗎,這是苦肉計,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還沒跪上多久你就到了,恐怕都是她的算計!”尹婉瑩大聲控訴著,適時留下了幾滴眼淚配合演戲。


  她見池君寒不信,撲到床邊搖晃著宋若詞的身體,哭道,“你醒醒,別裝了,誰不知道你害大少的那些事,現在還想著算計他,你也不怕虧心嗎!”


  “夠了!”池君寒一把推開她,眸底蔓延起一股戾氣,“尹婉瑩,麵子裏子我都給過你了,這兒不是你撒潑的地方,滾!”


  尹婉瑩哀嚎一聲摔倒在地,眼眶裏含著淚,愣愣看了他幾秒,慘白著臉捂著肚子在地上翻滾起來,“我的肚子,我的孩子,好痛,大少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賀進看了眼地上的女人,又看了眼床上的女人,謹慎道,“大少,現在怎麽處理?”


  “把她帶走!”池君寒看也不看尹婉瑩一眼,猩紅的眼像要嗜血。


  尹婉瑩大約也知道自己觸了池君寒的逆鱗,一被人扶起來,立刻邊呻吟著邊麻溜的走了,快的不像是個孕婦。


  賀進將門窗關上,讓楊媽給宋若詞喂熱水暖身子。


  楊媽眼裏噙著淚花,一邊喂水一邊探溫度,察覺出不對勁來,“房間裏都這麽熱了,熱水也喝了不少,怎麽她的體溫還是不見恢複?”


  她摸了下她裸露的皮膚,惶然道,“這冷的跟個冰塊似的,不應該呀!”


  池君寒擰著眉梢,也覺得女人的手像怎麽捂也捂不化一般,他的體溫似被無形的屏障隔住了,怎麽都渡不到她身體裏去。


  賀進又搬來一床被子,平鋪在宋若詞身上,將邊邊角角都包好不漏風,忽然沉聲道,“這是怎麽回事……”


  楊媽抬頭一看,望著那攤被子滲出的血跡呆了一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怎麽還出血了,這可怎麽是好,老天爺保佑,可千萬別再出事了!”


  池君寒的眼球被那灘紅色刺的生疼,他不顧賀進的阻攔,指尖輕顫的從滲血的被子角落輕輕掀開,血腥氣立刻彌漫了出來,被子從他指尖悄然滑落,宋若詞的下半身,宛如泡在血水裏。


  而那些血,是她身上唯一溫熱的東西。


  楊媽心跳都快停了,結結巴巴道,“這……這怕是小產了?”


  池君寒朝著門外歇斯底裏的怒吼道,“快叫醫生過來!她現在不能流產!”


  寧城的醫院裏,幾個婦產科醫生緊張的進行著手術。


  護士不斷擦拭著醫生額頭的汗水,還有幾名專家在手術室外議論著。


  門外的小護士們嘰嘰喳喳的咬耳朵。


  “裏麵那個是誰?”


  “聽說是池少的夫人,進醫院好幾次了,上次險些病危了呢。”


  “可池少對她好像不冷不熱的,你看那些人也都叫她宋小姐。”


  “你知道什麽,男人的心思——指不定那是小池少奶奶也說不定呢?反正都是池少的女人,二房有了孩子,和大房比意義還不都一樣?”


  小護士們像勘破了什麽秘密似的,竊竊的笑了起來。


  相較於外麵的輕鬆,手術室內嚴峻的氣氛幾乎都要蔓延出來,把門口等著的每一個人的臉色,都染的焦慮蒼白。


  賀進不斷的在手術外踱著步,見那些議論的醫生搖搖頭散了開來,急忙追上去問道,“裏麵的情況怎麽樣了?”


  為首的醫生正是那天問池君寒是不是不想留宋若詞性命的,尷尬的看了看同事,將賀進扯到一邊,低聲問道,“賀特助,我不是都告訴過你了,池少心裏這是在想什麽,怎麽又把人給……弄成這樣了?”


  這三番四次的進醫院,人都快成破布娃娃了,看著好好的,實則芯子底子全毀了。


  什麽孕婦能遭受的住這麽密集這麽高強度的治療?


  能活到現在,真算是這位命硬。


  賀進更是一臉難以言說的僵硬,他低咳了一聲,蹙眉道,“你問這些幹什麽,快點告訴我,人還能不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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