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操碎心的皇帝老爹
皇宮肅穆,宮牆深深。
座座宮殿,宮燈明亮。
偌大皇宮,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哀有人怨,屬人間常事。
隻是這一晚,略有不同。
因為抹淚哭泣的,是這九五至尊。
太監婢女們都候在殿外,個個神情嚴肅,對裏麵傳來的哭聲,充耳不聞,好似木頭人一般。
廢話,天子落淚,誰敢有異色異言,觸了天家的眉頭,腦袋分分鍾搬家。
外麵是如臨大敵的緊繃仗勢。
裏邊是頭疼不已的家庭瑣事。
福凝蹲在地上,雙手捧著臉,有些苦惱。
“父皇,你不要哭了,都哭了半刻鍾了。還有母妃,您怎麽也哭了?”
貴妃邊揩淚邊笑說道,“我這不是為了配合你父皇,夫唱婦隨嘛。”
福凝,“……”
皇帝坐在榻上,歲月滄桑的紋路已在他的眼角浮現,本該是成熟穩重的形象,此刻深邃的眼睛裏卻含微淚。
“福兒,你要去一個月,整整一個月,父皇都不能見到你,父皇不舍!你是朕的小棉襖,你要出宮,朕這心,哇涼哇涼的!”
老父親捶著胸口,聲淚俱下控訴。
“……”
“父皇,咱們不是說好了嗎,比賽完我就回來。”
都說好的事,怎麽臨出發,還來個一哭二鬧?
貴妃拿著香帕給皇帝拭淚,皇帝接過,睨著自己的女兒。
十幾年的光陰,快如閃電。
小公主也長成了柔美可愛的少女,及笄年華,可以談婚,可以論嫁,他與妻子都不舍女兒早早出嫁,對女兒的婚事一概不談,留成所謂的老姑娘也沒關係,反正他是皇帝,想讓公主有駙馬,也是易如反掌。
最大的變數,就成了小公主。
若她碰上哪個裝模作樣的臭小子,情竇一開,來央求自己下旨成婚怎麽辦?雖然寂圓大師說過,小公主不易動情。可那陌上大賽都是少年少女,個個衣冠楚楚道貌岸然花言巧語,不比宮中正經八百,小公主初涉塵世被迷了心怎麽辦?
皇帝越想臉越白,早知道就不該心軟答應她參加什麽陌上少年選拔大賽!
悔不當初!
福凝看父皇那樣,就知道他在腦補些有的沒的嚇自己,分外無奈。
“母妃……”轉向母妃求救。
貴妃演足了夫妻同心的哭戲,汪著一雙媚眼,對小公主柔聲說。
“凝兒,你先回去休息,母妃和你父皇談談。”
福凝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皇帝屬於雷聲大雨水小,點點濕潤淚花一擦就幹,他把手帕放下,虎著臉。
“我要收回成命!”
活脫脫一個任性的大孩子。
貴妃噗嗤笑道,“九五至尊,金口玉言,豈能兒戲,更何況,你想讓凝兒失望不成?”
皇帝沒轍,耷拉腦袋,像失落的老虎,囁嚅道,“當然不想,可是宮外花花世界,我擔心福兒會吃虧。”
他看著女兒長大,一切都是精貴細養,捧在手心怕融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嬌養無度,受一點點委屈,他這個當爹的,都會心疼死。
剝開九五至尊的身份,他也隻是個平凡的父親,兒女要離家,身形都變得辛酸起來。
貴妃歎氣,“說到底,你隻是舍不得。”
舐犢之愛,離別之痛,莫如切膚。
皇帝埋頭不語。
貴妃伸出柔荑,握住皇帝的手,輕聲說。
“皇上,臣妾也舍不得,然而為人父母,最重要的不是護子女一世無憂,而是讓他們有能力護自己無憂,即使我們不在了,他們也能有能力保護他們自己。”
貴妃說得動容,眼尾紅潤,皇帝抬眼看她。
“所以,將兒想習武,我不攔他,因為功夫可以保護自己,他想駐守邊疆,我最終也同意了,因為他能保護別人也就能保護自己。凝兒一直在我們的庇護下,風雨不擾,邪惡不侵,嬌如白花,我總是擔心,若世事無常,我們兩個有什麽閃失,我們的女兒可怎麽辦,世道凶狠,她又如何存活?”
皇帝沉默。
他總想著,有他在,女兒平安喜樂,卻沒想過,生老病死天災**,不在的那一天,該如何相護。
貴妃繼續說,“這次大賽是一個機會,脫離我們的羽翼,她會見到很多沒有經過千挑百選之人,見到不同於皇宮順風順水的世界,她會得到磨練,變得更加勇敢與堅強,她可以有力量,保護自己。皇上,所謂父母義務,可不就是為他們插上翅膀。”
皇帝俊容複雜痛心,咬咬牙,艱難說,“朕……知道了,朕不阻攔。”
他繃著臉,把所有的難過與不舍都憋在心裏,眼睛卻暴露他的隱忍。
貴妃起身,走到他身邊,嬌嬌依偎,摟抱住皇帝的頭,埋在胸口
“好,皇上不哭,臣妾抱抱。”
臉靠著愛妃的雪香酥胸,皇帝老臉一紅,竟然被當成小孩子來哄,還真……
……不錯。
貴妃調皮建議,“這麽舍不得女兒,臣妾再生一個?”
什麽!
聞言,老皇帝抬頭,心燙臉燙。
“都不看自己多大年紀了,還折騰什麽。”
貴妃危險的眯起媚眼。
“你在嫌我老?”
雖說將近四十,容顏狀態都不比往昔,可貴妃依然很美,風韻猶存。
皇帝嘟囔,“怎麽可能,朕比你還大上一輪,天底下最好看就是你。”
父妻情話,聽得開心。
貴妃掩唇,嬌羞道,“臣妾也覺得,天底下皇上最英俊瀟灑。”
皇帝抱貴妃在懷,不撒手。
“不知不覺,大半輩子就過去了,兒女也都長大了,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在繈褓中,朕抱你,你還尿朕一身。”
想起往事,他不禁樂嗬。
貴妃羞惱,“此事不可再提。”
他們十指相扣,青梅竹馬,至此歲月相伴,不負情深。
第二日。
秋月推開窗,新鮮的空氣湧進來,混合泥土花草的清香,喜鵲在屋簷叫叫喳喳,喚醒沉睡一夜的萬物。
秋月心情極好,轉身看到小姐已經下床,忙迎過去,把帳幔掛起來。
“小姐,喜鵲叫個不停,今天一定有喜事發生!”
汐今用溫水淨了麵,溫柔笑道,“借你吉言,我倒也希望有好事發生。”
秋月給小姐弄妝描眉點脂,穿上淺青色的繡羅襦,素雅幹淨,亭亭玉立。
出門的時候,她又望一眼隔壁,還是大門緊閉毫無動靜。
“真奇怪,怎麽還沒有人?難道是無人住的空廂房?”
聽到她的話,汐今也看了一眼。
“也許吧,莫瞧了,我們快些走,主事們要在圓台開會,去晚了,是為失禮。”
東西側是選手廂房,中間就是主事評委的住處。
時墨從房間步出,隨侍九岩跟在身後。
拐過花園柳樹,時墨一抬頭,前方一少女瑩瑩而立。
“時墨哥哥!”嬌聲軟語。
少女奔來,人比花嬌。
時墨麵無表情,“有何事?”語氣淡漠。
李明珠仰著小臉,臉頰含羞。
“珠兒前來,隻是想告訴時墨哥哥,此次大賽,珠兒定當竭盡全力,奪取甲等,能夠……與時墨哥哥比肩!”
這已經算是隻比“我愛你”委婉一星半點的表白了,隻要不聾,都能聽懂,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時墨冷酷的外表下,也慣會裝瘋賣傻。
“你且加油。”
冰冷冷沒有感情的四個字,輕飄飄把少女心思打了回去。
李明珠臉色有些不好看,她大早上在這裏等,就得到這般回應,微微低頭,餘光瞥見時墨手中拿了東西。
“時墨哥哥,你手裏拿了什麽?”
時墨眼睫一跳,默不作聲把手背到身後,不讓她探究,語氣也更加冷硬。
“無甚,你速速回去,評委與選手不能私下見麵,要守規矩。”
說完離開。
不近人情。
李明珠站在原地,跺跺腳,生了股悶氣,對於時墨藏而不視的東西越發在意,問婢子。
“你看清時墨哥哥拿的是什麽嗎?好像紅紅藍藍的?”
婢子回答,“奴婢看見了,垂下來的是紅藍流蘇,像是香囊。”
“香囊?”李明珠疑惑,“時墨哥哥從不用這些東西,他拿著做什麽?”
“奴婢不知。”
廂房通往圓台的路,有不少人。
準備比賽了,大家都很興奮激動,除了,白可。
他走在路上,脊背挺直,端的是風範氣質,從背後看,風華自如,貴氣十足,可正麵瞧,俊臉卻寫滿疲憊,眼皮子半耷拉,遮住三分之一圓眼睛,時而打個哈欠,無精打采,慢吞吞走著,步子一抬一落,動作很輕,叫人以為,他再走幾步就會睡著。
慢到快靜止,很多人從他身邊走過,一下子就能拉開很大的距離,再一下子,已經不見了人影,而他剛離開原地沒幾步。
小侍童也是在用同樣的蝸牛速度在移動,為了配合主子。想提醒他走快些,至少正常走路,卻也不敢,因為自己新來沒幾天,還沒摸清新主人的脾性,不敢亂說話,怕主子會不痛快。
主子不痛快,他也別想痛快。
思來想去,還是乖乖跟在身後,嘴巴閉緊,做個沉默的蝸牛。
金山晃著扇子,大搖大擺走來,還是金衣金冠的土豪打扮,一下子就看到了蝸牛移動的白可,眼睛一眯,扇子一收,放輕腳步,悄悄跟在身後。
與此同時,白可眼皮抬起,瞳眸警覺清醒,察覺到是何人後,冷冷勾唇,眼泛精光。
金山不懷好意,瞧見白可沒反應沒回頭,於是猛走幾步,想用肩膀撞他。
白可剛想裝作伸懶腰,躲開他的攻擊,結果旁邊躥出個人來,一把把金山撞倒在地。
金山趴在地上,哀哀直叫,“哎呀,疼死老子了!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