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日寸黑土
兩日後,詩書賽。
黃主事在圓台上宣讀比賽規則,陌上少年們站在台下傾聽。
“這次比賽以競爭為準則,共有四關,場地各異,通關越快者,等級越高,當有第一人全部通關後,即點燃香柱,香柱燃盡,則比賽結束。”
“各位隻需將想出來的詩句在宣紙上寫出來,經評委判定通過,方可離開圓台,前往下一關。”
第一關是拆字作詩,最為簡單。
因為過於容易,公子佳人們都爭先恐後往台上去,想要率先完成,好爭取時間,盡快趕往下一關。
比賽開始前,親楓就曾問過白可,“想贏嗎?”
白可的回答是,“非贏不可。”
但現在,白可猶豫了,一頭黑線。
這台上,下餃子呐?!
擠擠攘攘,人與人之間的和諧距離呢?!
福凝也是默默收回想要上台的腳,尋了塊角落,站著,打算等人少些再去作答。
幹站著無聊,於是打開荷包,從裏邊摸出了一小把瓜子,閑閑嗑起來,香桃拿出一方手帕,用來接住瓜子殼。
台上人挨著人,大家都往宣紙的方向擠,就像限時跳樓大甩賣的時候,人們拚命的想要擠進去。
可也奇怪,唯有時墨身邊空出一圈,相比於其他差點被擠出去的評委,可謂是從容屹立,誰都不敢挨近。
果然,冰山冷氣不容小覷。
福凝嘖嘖兩聲,不經意間轉頭,就看到了她的棋逢對手——眼鏡公子。
他也在邊側的角落蹲著,沒有去湊水餃的熱鬧,而且正好在看她。
其實不是正好。
是一直、有意。
眼鏡公子作為一介進士,非狀元榜眼探花,沒見過皇帝,更別說深宮公主,現在乍然知道公主就在身邊,而且是晨旦國第一公主,免不了新鮮好奇,想多看幾眼,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同凡人的三頭六臂。
隻是這眼神忽然“咯噔”對上了,小進士心裏緊張,頭腦空白,一下子不知該怎麽做是好。
這可是福凝公主啊,晨旦國第一公主啊!
她在看我,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福凝不知道眼鏡公子已經知曉她的身份,真誠一笑,揮手打招呼。
眼鏡公子當即愣住,看著如花笑臉,心裏感歎,不愧是第一公主,真善美,且毫無架子。
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也笑著拱拱手。
台上人還很多,福凝繼續嗑瓜子,小嘴叭叭叭不帶停歇。
一些佳人從身邊走過,看到她這副過於悠閑的狀態,好奇問。
“喜樂佳人,可是有信心贏?”
這次的比賽形式是闖關,時間也是關鍵,著重又快又穩,可她不打算搶著來,佛係比賽,所以想要贏,幾乎不太可能。
於是福凝誠實回答,“沒信心。”
不知怎麽地,“喜樂佳人沒信心”的風一下子吹開了……
她這幾日出盡風頭,很多人都會下意識去尋找她的身影,觀察她的動向。
結果看到風頭本人,完全沒有緊迫比賽的自覺,眾人微囧。
然後猜測紛紛,這喜樂佳人是勝券在握還是不熟詩書?
一時間也猜不出來,畢竟誰叫她撫琴賽那麽恐怖,象棋賽又那麽打臉,兩種極端,讓人琢磨不透。
現在聽到她親口說沒信心,都鬆了一口氣,若是再像前麵兩次大起大落,他們的小心髒也會十分受不起。
這股風也吹到李明珠耳裏,她大喜。
這場比賽少了個眼中釘,憑她的資質,還是有很大的把握能贏,目前知道的威脅,應該隻剩她了。
李明珠目光掃到台上,汐今正不急不忙寫著答案。
她寫完,評委宣判通關後,漾出清淺笑意,慢慢走下台來。
四處張望一眼,就看到小公主在嗑瓜子,香桃捧著的手帕,已經冒起瓜子殼尖……
汐今失笑。
她並不擔心公主,公主勝負心不強,不像她,有著明確的願望,於是自顧前往下一關。
白可瞧著人流從容些許,便上去輕輕鬆鬆把詩句完成,下台後,就想去找公主。
結果抬眼一看,眸光暗沉——
小公主身邊站了個男人。
男人搖著扇,一副故作風流倜儻的做作模樣,自然而然問。
“喜樂佳人,為何還不去作答?”
福凝轉頭看去,也不知這人什麽時候來的,而且有些眼熟,盯著他高揚的眉毛,細細一想,可不就是那日誇她特立獨行的眉毛飛嘛。
“還沒想出來。”她回答。
站在一旁盡職盡責接瓜子殼的香桃,眉毛一挑,心想,不是想不出來,是壓根沒想吧,公主總是要在動筆的時候才願意去費腦筋。
眉毛飛公子一聽,眉飛色舞,眼瞅著兩條眉毛就要和發際線肩並肩,也不知在高興個什麽勁。
“不妨事不妨事,慢慢想!”
默了會兒,他又按耐不住說,“說實話,這是本公子的長項,我從小熟讀四書五經,拜訪過百名詩書大家,世人稱我‘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馬騰飛’!”
好高的讚譽,雖然福凝聽都沒聽過,可能她是宮人,算不上他口中的世人。
“馬騰飛?”
那人收了扇子,拱拱手,“正是在下。”
福凝終於想起來要看他的玉牌,低頭一看——
飛騰……
莫名的囧意。
這廂,馬騰飛沒話找話的套近乎。
那廂,某雪膚少年快把自己醋死了。
他不好直接過去阻止,就拿小石子砸主事台上慢悠悠喝茶純屬打醬油的親楓,讓他出麵。
親楓被砸中,根據白可的眼色,大致明白要幹什麽,撇撇嘴。
他這哥哥真不好當,還得為弟弟的情路掃清障礙。
於是清清嗓子,剛想“好心”提醒,就聽到圓台上的時墨冷聲說。
“請各位抓緊時間,莫再耽誤功夫。”
福凝一聽,看著零零散散的人,覺得也差不多了,於是不再聽馬騰飛自吹自擂,徑直走上台去。
才疏佳人剛好走下來,兩人麵對麵相遇。
福凝寒暄,“寫完了?”
才疏有氣無力點點頭,神色頹靡,好像被抽空一般。
福凝小心翼翼問,“莫非,沒過?”
在台上杵了大半天,宣紙都滴黑幾張,終於憋出四個字的才疏哭喪著臉說。
“冷墨公子叫我回去好好查查,何為拆字作詩。”
福凝一愣,這麽誇張。
“你寫了什麽?”
“日寸,黑土。”
福凝,“……”
拍拍她的肩,盡量委婉道,“確實該好好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