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可笑的是,此時此刻這個罪魁禍首竟然還用一個疑問的眼神在等待著她的回答。


  難道他真的就沒有一分一秒記起過她嗎?難道他不覺得他現在這樣的行為實在是太過殘忍了嗎?


  已經不知悲傷為何物的軟軟莫名感覺一身輕鬆,麵無表情的轉過身來麵對著蕭騰,給了他一個答案。


  “你這人挺搞笑的哈,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會知道你為什麽會覺得這裏很熟悉?你不是說你一年多以前出過事才不記得很多事了嗎?那我告訴你,我這店開了才不到一年呢,你覺得你來過嗎?”


  “不到一年?不過也是,我不喜歡吃甜食,應該沒理由會來蛋糕店這種地方。”


  蕭騰猛然皺了下眉頭,似乎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一絲懷疑。剛想說些什麽,可他又想到剛才軟軟說過的不相信她就別問她這句話,他那都已經到了嘴邊的疑問立馬又被他給咽了回去。


  就連蕭騰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麵對眼前這個凶巴巴的小丫頭,他竟然有些怕,怕惹她生氣,怕她生他的氣。


  蕭騰的嘴角控製不住的輕輕揚起,溫柔的眉眼恰到好處的落到了軟軟的身上。


  “在這之前,我更和你,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軟軟也不自覺的勾起唇角,用來回應蕭騰的,是一個決絕到了極點的眼神。


  “見過嗎?大概見過吧,上輩子的時候!”


  語氣平靜但卻擲地有聲扔下這句話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一回,軟軟沒有再回到店裏去給蕭騰一個再次找到她問東問西的機會,而是直接開著車離開了,隻想拚盡全力逃離眼前這個讓她隨時都可能會崩潰得局麵。


  看著“這位女士”匆匆離開並且上了車,蕭騰的腿腳就像不受控製似的也跟著追了過去。


  可當他發現他的緊追不舍換來的是前麵車子開得越來越快的代價,那一瞬間,他突然不敢再追下去了。


  他怕“那位女士”出事,他舍不得“那位女士”出事!

  可自己為什麽會對“那位女士”產生這麽奇怪的感覺呢?他可是有太太的有婦之夫啊,他竟然會這麽容易就動情?蕭騰自認為自己不是這樣的人。


  如果這種感覺真的成立的話,那他那個妻子,難道說根本就不是他的妻子嗎?

  此時此刻,蕭騰的腦袋裏突然回蕩起了“這位女士”之前說過的但卻被他忽略掉的一句話,她問他,既然他什麽都不記得了,他又怎麽會知道站在他旁邊挽著他手的人就是他的妻子呢?

  在這之前,蕭騰雖然也對那個自稱是他妻子的女人有過懷疑,但每一次當他看到他“妻子”的眼睛時,那熟悉的感覺都會使得他打消自己這懷疑的念頭。


  可現在,蕭騰卻第一次對他的“妻子”產生了一個即便他想著他妻子那雙眼睛都沒辦法打消的懷疑,一個非常非常深的懷疑。


  而這,隻因為那個這幾天一直不停在他腦海裏回蕩著的,那雙曾在他麵前哭得撕心裂肺,卻也在他麵前冷漠到了極致的眼睛。


  如果說,那個從他出事後他一醒來就出現在他麵前的女人真的不是他的妻子的話,那他是誰?真實的情況中,他有妻子嗎?如果有的話,會是誰呢?

  會是那個第一次見到他就異常失控但之後每一次見到他都說不認識他的“那位女士”嗎?


  蕭騰想,他真的需要用最快的時間去弄清楚這些事情了。盡管他自從受了傷之後就經常頭痛,盡管他每次一去想那些費腦筋的事他就會頭痛得厲害,但隻要能弄清楚這件最重要的事情,他就算頭痛欲裂也值得!


  發現身後的車子沒有再對自己緊追不舍了,軟軟的心裏竟然還不死心的劃過了一絲失落。


  在他記憶中丟失了的人,連追都沒興趣追了……


  嗬嗬……


  想當初,即便是在蕭騰飛機失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時候,她都報以滿心的希望從未想過要放棄,可現在,軟軟心想,她大概是該給她和蕭騰之間的感情寫一個結局了……


  晚上回到家裏,軟軟在把諾諾哄睡著之後,她便取下了手上那枚曾經被蕭騰親手戴在她手上的戒指。


  就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當她將這枚承載了她和蕭騰這段感情裏所有喜怒哀樂的沉重戒指取下來的時候,她的內心竟然會平靜得沒有一絲的波瀾。


  這大概就是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吧。


  取下了戒指,軟軟終於還是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了她和蕭騰的結婚證。


  忍不住再次翻開那本在這一年多裏已經被自己翻開了無數次的結婚證,軟軟冷眼看著結婚證上麵那張她和蕭騰的合照,隻覺得照片中的自己笑得真是諷刺極了。


  其實在那個時候,在軟軟和蕭騰剛領結婚證的時候,軟軟都還沒有從以前那個被蕭騰照顧的妹妹的角色中完全轉換過來,對於她來說,這段感情還是懵懂的,未知的,她甚至還不太清楚她成為蕭騰的妻子之後應該要做些什麽才能當好蕭騰的妻子。


  可正是在這什麽都還沒有想明白之前,她卻已經有了足夠的勇氣和信心,將自己後半輩子的人生交給蕭騰。隻因為,即便她什麽都沒有想明白,也不太清楚自己對蕭騰的感情到底是不是愛或者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程度的愛,但隻要她能夠確定和蕭騰在一起,蕭騰一定會保護她愛護她,這對她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可事到如今,如果她能夠搭載時光機回到過去,哪怕隻能回到她和蕭騰領證結婚的那天,哪怕注定了她這輩子一定會和蕭騰結婚,那她一定會告訴那個時候的自己,懵懂無知相敬如賓的生活其實挺好的,但千萬不要輕而易舉就去嚐試深愛。


  因為,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


  不過,慶幸的是,從今往後她都不用再看到這張照片去想起從前那個蠢爆了的自己,因為,這將會是她最後一次拿起這本結婚證……


  經曆了白天和蕭騰的那兩段對話後,原本軟軟以為自己是真的想明白了,想明白了自己真的沒有辦法再用滿心的期盼去等待一個已經把自己忘得一幹二淨的愛人了,她原本以為自己是願意主動放手用一個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態度和決定去給她和蕭騰的這段婚姻畫上一個並不圓滿的句號。


  隻是,當軟軟突然被諾諾的哭聲吵醒時,她竟然驚訝的發現,此時此刻自己根本早就已經不在臥室裏了,她也沒有在痛徹心扉的翻看她和蕭騰那兩本結婚證上的照片了。


  那麽她在哪兒呢?

  此時的軟軟,渾身上下都拚命的在顫抖著,她就算死都想不到,自己現在竟然站在他們家頂層最高最高而且連欄杆都沒有的地方!

  自己分明前一秒還在臥室裏看結婚證上麵的照片,怎麽會一轉眼就已經到這兒來了呢?軟軟完全記不得自己是怎麽上來的了,她也完全記不得自己是上來做什麽的,但是當她垂下腦袋看到距離自己腳下那一階台階一步之遙的懸空就是通往地獄的那條路時,她那壓抑在心裏所有的痛苦和絕望瞬間就崩塌在了眼前。


  她和蕭騰的家以及蕭家,都是一座四層樓的獨棟,但是在四樓以上,還有一個屋頂花園和天台,也就是說,她站在他們家最高的地方,幾乎就相當於站在了一棟六層樓高的地方了。


  在眼前這個地方,在腳下這個天台最邊緣的地方,隻要她一隻腳跨出去,所有的一切都將隨風散去,一切都將結束。


  從天台的邊緣稍微退回來了一點,軟軟蹲下身子毫無保留的痛哭著。


  可她哭,不是因為她馬上就要離婚了,也不是因為她有多麽多麽的傷心,而是因為即便她現在已經想破了腦袋,她也記不起來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個地方的,更是因為她突然意識到她自己變成了一個特別特別可怕的劊子手。


  自己是生是死,軟軟其實都已經無所謂了,可她竟然把諾諾也帶上來了!

  這叫她怎麽能原諒自己?!


  像她這樣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做媽媽!


  軟軟哭,諾諾也哭,軟軟不知道諾諾為什麽哭,但她猜,諾諾哭得這麽撕心裂肺,一定是因為他在責怪她,責怪他的媽媽不但沒有照顧好他,竟然還做出了這麽荒唐的事情來吧!

  天台的風很大,即便軟軟是個再怎麽不稱職的媽媽,她也擔心自己的孩子會著涼,所以盡管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來這個地方的,但她卻很快就步履堅定的帶著諾諾回到了臥室。


  也許是因為受到了驚嚇,諾諾一直哭個不停,等到軟軟費了好大的功夫終於把他哄睡著了的時候,天都已經快亮了。


  看著在自己眼前好不容易才酣睡著的兒子,軟軟兩眼清冷,整個人整顆心都是空的。


  這一刻,軟軟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真的已經病得不輕了,是真真正正的生了很重很重的病,而不是像前一天那樣在蕭騰麵前賭氣自嘲自己是個得了抑鬱症的精神病人。


  突然,軟軟慌了,慌得讓她覺得似乎自己不能再用一個平靜的正常的方式來結束她和蕭騰之間的關係了。


  她承認,她是自私的,她不願意讓蕭騰的家人知道她生病了,與此同時她更害怕自己會再次在自己毫無意識的情況下傷害到自己的孩子,她還怕如果她不盡快的了結這件事的話,自己的病還會變得更加嚴重。


  那麽,盡快是多久呢?

  那就擇日不如撞日吧,趁她現在還有清醒的時候,趁她現在還能在清醒的狀態下去做一些事情,那……就今天吧……


  從淩晨五點開始,直到早晨六點,軟軟才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把她該做的所有事情全都做完了,她知道,她必須要給自己多留一點時間。因為這,或許真的是她和諾諾最後能相處的一點時間了。


  早晨八點,軟軟給諾諾換了一身新衣服,然後抱著諾諾去了隔壁的蕭家。


  蕭夫人早就已經起床了,看到軟軟像往常一樣把諾諾抱了過來,她也像往常一樣把諾諾從軟軟的手中給接了過去。


  “軟軟,去吃早餐吧。”蕭夫人說。


  “媽媽,我不吃早餐了”,軟軟答,“我今天跟璟茉姐和岑岑約好了去逛街,她們倆說要帶我去吃一家很好吃的早餐,所以我現在就得出門了。”


  “行!出去逛逛也好,逛逛街心情也會好一些。那你什麽時候回來?是回店裏還是直接回家?”


  軟軟在回答蕭夫人的問題時,全程,她都沒有和蕭夫人有眼神交流,她的眼神全程都特別深的紮根在了諾諾的身上,而一向聽話的諾諾也特別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樣,突然莫名其妙的就哭了起來,一直撲騰著他的小手要從蕭夫人的身上下來,想要媽媽抱。


  可是,軟軟卻做了一件非常非常殘忍的事情——她不僅沒有伸手去抱諾諾,她反而還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無疑將她和諾諾之間的距離又拉得更遠了些。


  軟軟依然不敢去看蕭夫人的眼睛,隻是裝作很匆忙的假裝拿出手機來看了看。


  “媽媽,我時間來不及了,你幫我哄哄諾諾吧?你也知道的,璟茉姐和岑岑都是個臭脾氣,要是我再磨蹭的話,指不定她們倆等會兒會怎麽樣‘教訓’我呢!”


  “行!諾諾我來哄,你去吧,玩得開心點!”


  “嗯,我知道了。唔……”


  “怎麽了?不是說來不及了麽,你還在這兒磨蹭什麽呢?”


  “唔……那個……昨天璟茉姐和岑岑說她們想去吃一家新開的店,但是那家店隻賣晚餐,所以我們可能要吃了晚餐才會回家,應該會有點晚……”


  “就這事兒啊?我看你支支吾吾的,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呢?軟軟,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諾諾的,你這段時間難得出去玩,今天就放開了玩,晚點回來沒關係,隻要你注意開車當心點就行了。”


  “我今天不開車了!”


  “嗯?怎麽了?”


  “唔……那個……璟茉姐和岑岑說的那家吃早餐的地方我不太熟,我還是打車過去吧。”


  “行,那晚上我叫司機來接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晚上我讓璟茉姐送我回來就好了。”


  “那也行”,蕭夫人似乎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軟軟的異常,還哄著諾諾跟她打招呼,“諾諾乖,別哭了啊,來,跟媽媽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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