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340 業務範圍之外

  “萬分抱歉，冥河航運不承接神以及與神相關的委托。”


  全身蒙在破布中的擺渡者身體在顫抖，它雙手抓著冥河木筏的破漿，水波紋一圈圈向外擴散。它應十枚靈幣的召喚而來，卻沒想到麵對的客戶已經變成了神靈。雖然入職冥河航運的時候公司再三保證過，隻要人在船中，船在冥河上，就是絕對安全的。


  等等，當時說的是人安全還是船安全？擺渡者心裏一驚，而此時它對麵那個可怕的骷髏麵具又開始說話了：“我並不會要求冥河航運提供超出凡人標準的服務，隻是簡單的運送信息到指定地點，再把回信送回來而已。”


  擺渡者仍然在搖頭，堅決的態度令人反感。一個以利潤為導向的組織，為了安全不摻和神與神之間的爭鬥還有情可原，為什麽連送個口信都不願意？這種一概拒絕的態度和底氣時誰給他們的？要知道，神靈是各個世界最頂級的力量了，而且掌握者最多的資源，與其作對太不明智。


  他努力壓下不悅，決定換個方式：“如果我讓我手下的普通魔鬼來向你們下委托，你們……”


  話還沒說完，冥河航運的擺渡者連人帶船被一個灰黑色的半透明罩子保護起來，整體向後漂出兩米遠。那個擺渡者好似鬆了一口大氣，一邊鞠躬一邊說道：“向您表示歉意，冥河航運一貫的政策是不……”


  台詞還沒有念完，冥河上的擺渡者便後退消失在一團黑色的傳送雲霧中，不知道逃到什麽地方去了。費奇將手放下，指尖的次元錨法術在經過三思後最終還是沒射出去。可就在這時，在費奇麵前距地一米的半空中，一團雞蛋大小的黑色煙霧爆開，從裏麵飛出十枚靈幣，叮叮當當落在地上。“……不接受神靈以及類似神靈一級各種存在的委托！”冥河航運居然還特意把沒念完的台詞補全了！


  “是在故意羞辱我嗎？！”費奇抬手就將次元錨發射出去，淡黃色的射線命中黑色雲霧，讓其消失的企圖立刻落空，那些吐出靈幣的微型空間隧道被費奇定在半空中。他一個箭步上前，右手伸出，魔法矩陣組合出次元錨咒語，鎖定空間的法術能量一下子湧到空間傳送上。與此同時，另一隻手延長手指，如同細長的筷子一樣從地上撈起金幣，連同地獄第七層的廢土一起又給塞進了空間通道。


  “滾！”費奇鬆開右手，解除次元錨，這才讓傳送通道消失。傳送通道的另一端，冥河航運的傳送間一片混亂。對於一個“神靈”在憤怒之下扔進來的東西，誰都不敢掉以輕心，尤其這東西還散發著明顯的地獄氣息。他們小心翼翼但是非常迅速地用各種手段進行檢測。


  花了相當於五千靈幣的檢測費用後，冥河航運的工作人員每一個臉上都寫滿了疑問：“什麽也沒有？這不合理吧？”


  “它能夠定住冥河傳送，卻隻扔了些地獄的土進來，這顯然與經驗不符，一定是咱們還沒有查出來的某種手段！會不會是高度疊加的空間陷阱？”


  “對，很有可能。曾經就有敵人為了影響咱們的傳送，設計了一旦被傳送就會爆炸的折疊空間炸彈！快，拿出最大的謹慎，再查一遍！”


  費奇並不知道對麵最終花費了多少金錢來處理他扔進去的靈幣和泥土——如果知道的話，心情應該會好一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鬱悶。“真沒想到冥河航運居然會如此堅決，對神靈簡直如避蛇蠍一樣……”


  不過除了冥河航運之外費奇還有另一個選擇，隻是他並不喜歡這個選擇，那就是白旗雜貨店的錢鏡。上一次，錢鏡為了檢查心靈塑形墨水的事情而惹惱了費奇（章節249），也傷害了自己作為朋友的信任。費奇一路思量，從冥河邊一直走回自己的堡壘領地，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決定將他找來。


  按照白旗雜貨店的方法支付靈幣進行呼叫，得到應答後過了好半天錢鏡才出現在費奇的堡壘外。他肩膀上扛著一根細長的旗杆，上麵有一麵白旗迎風飄揚，遠遠就能看到。這麵旗子，以及旗子下麵的人，穿著打扮、風格氛圍，各個方麵都與地獄格格不入。


  “主人，那有個人！讓我去把他抓了作為玩具如何？”


  好幾個欲魔都向費奇發出了建議，在她們眼中錢鏡隻是個普通的人類，根本不能在地獄中久活。費奇搖搖頭，說道：“我不需要你們那樣做，而且你們也做不到。他的那麵旗子形成了一個結界，能夠將你們全部擋在外麵。你們看不到？那是因為你們沒有神力，看不到這種運用規則力量的東西。”


  錢鏡高舉旗幟，在眾多魔鬼的注視中，小心謹慎的從城牆下走過，來到內部的廣場上。他皺著眉頭，直到看見骷髏麵具魔鬼變成了費奇的臉，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抱歉來晚了，地獄的空間坐標整個歪了，我降落到錯誤的地點，這才花了額外的時間找過來。”錢鏡努力擠出笑臉，朝費奇招招手：“是不是卡拉已經找到了？”


  “還沒有。我為別的事情叫你來的。你是想在這裏被我手下圍觀，還是到王座廳來談？”


  “王座廳。”錢鏡手腕一抖，長長的旗杆隨他心意變短，不過白旗依舊在他肩膀上隨風招展。“上次的事情，我還是要對你說個抱歉……”


  “別提它。”費奇搖了搖頭：“被人逼著做事，感覺都不會好。咱們還是說點新的東西吧。你覺得我這個堡壘如何？”


  “感覺……感覺有點敷衍。自從火藥被應用於軍事，很快就將這種石頭城堡淘汰掉了。”


  “嗯，說得對，這裏是很敷衍。”費奇終於笑了笑，但是他的笑容反而讓錢鏡臉上出現了愁容。等到他們來到王座廳，費奇揮手用魔法將通道關閉時後，這種憂愁就更明顯了。


  “你在擔心什麽？你有那個奇怪的旗杆保護，別人傷不到你不是嗎？”


  “嗯，這是我們店鋪的旗子，白旗永遠中立……你這是怎麽了？我上次看到你的時候，雖然你已經是魔鬼身體，性格比較剛硬，但沒有給我邪惡、恐怖的感覺。而這一次卻完全不同，我甚至有了可能會被你隨意殺掉的可怕預感。我預感一向很準的！”


  “白旗雜貨店可以給神靈服務嗎？”


  “呃？你被神要挾了？”錢鏡的第一反應是關心，這讓費奇心情好了些。“原則上我們不為神靈服務，但隻要不影響我們的中立地位和原則，倒也不是完全不行。等等，千萬不要和阿斯莫蒂爾斯有關，他最近可是多元宇宙這邊最炙手可熱的人物！由於它影響太大，和他相關的所有事情沒人敢碰。”


  “和他沒什麽關係，是我的私事，讓你幫助送信送貨，而且不是回地球。”


  “原則上可以，不過我得檢查一下具體送的是什麽東西。最近冥河航運在地獄出了好幾件事，都是有魔鬼試圖通過它們向上層位麵世界走私一些違禁品。呼，最近風聲太緊，多元宇宙地獄的這邊的事情都必須特別小心才是。”


  “嗯，那家夥將無底深淵捅進了混沌海，血戰結束。一個擺脫了消耗戰而強大起來的地獄當然會對其他世界造成影響。不過這不會影響到地球和你的白旗雜貨店吧？”


  “影響不大，地球和多元宇宙不完全是一個係統的。地球上什麽都有，但是什麽也不依賴。你也知道，咱們的地府比這裏還多九層呢！這邊的地獄、天堂山、無底深淵中有一些特性是可以借鑒的，於是就建立了一點點聯係，完全不影響大局。”


  “個性自用，共性公用……”費奇突然想到了阿老頭交給他的多元宇宙“三法則”之一，便說了出來。話音剛落，阿老頭立刻冒了出來；刹那間，白旗招展，狂風在王座大廳中呼嘯猛響。費奇張開魔法矩陣，控製氣元素力量，這才將風止住。


  “你突然出來幹什麽？”費奇對阿老頭豎起眉毛：“你又想插手什麽事情嗎？”


  “知識是寶貴的，我沒允許你將我教給你的東西傳授給別人，尤其是另一個世界的人。”阿老頭非常氣憤，他說道：“費奇，關於多元宇宙的知識是……”


  “閉嘴！如果不是你出來說，也沒人會知道是你說的！你告訴我的三句話不過是平平常常的描述，既不是咒語也不是設計圖，而且還沒頭沒尾沒詳解！說給別人聽了，最多當是個笑話！”


  “那是沒被合適的人聽到！知識是很危險的……”阿老頭仍沒有停止。


  費奇歎了口氣，指著老頭的神力幽靈，對錢鏡說道：“看到了嗎？我現在被這麽一個神靈附身，於是就無法用傳送術回到自己世界了。而我那邊的家人朋友還都不知道消息，說不定以為我死了。”


  “哇哦，你可真是倒黴，偏偏是這種老爺爺形態的神靈，我很同情你。給你說啊，神靈長什麽樣子，其實是由他們的性格決定的。傳說中陽光、漂亮的女神性格都不錯，可惜我一直沒機會遇上。”


  “我遇上過，而且她對我幫助很大。”費奇點了點頭：“現在你明白了吧？我需要你幫我跑一趟，讓那邊的人修改一下我的法陣，這樣能做到與這邊通訊。雖然我也可以在地獄裏建設法陣，但那太耗時了，而且有可能成為一個弱點。”


  費奇說完，便從空間袋中拿出羊皮紙，在上麵書寫戰略傳送法陣符文的改造方法。按照這個說明書，魔法學校的學生就能完成這項工作，在他們認為合適的時間打開戰略傳送陣，開啟一個連接地獄七層費奇王座大廳的通道。


  永黎大陸邊界的空間屏障與其他世界的差不多，對於外界進入的管理嚴格、限製更多，對於從內部發起向外連接的就沒那麽嚴格。堡壘容易被從內部攻破，的確有不少世界就是因為某些非常不謹慎的施法者，為了自己的私利，從其內部召喚了高階魔鬼、高等惡魔這種可怕的生物，最終導致毀滅。


  在地獄賦予高階魔鬼的知識中就有關於這方麵的“技巧說明”。一般情況下，一頭深獄煉魔足夠毀滅一個國家，而深獄煉魔沒法自己穿透空間屏障，這是一種防護措施。魔鬼們千方百計要突破這種防護，而“屏障安全密鑰”則是所有突破方式中最直接，也是允許魔鬼通過數量最大的。費奇能用第二世界的通行口令換來大量的地獄好感，也正是因為如此。


  錢鏡接過費奇的羊皮紙，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然後道：“如果不是了解你的情況，我也不會幫你做這種事。你從另一個角度想一想，這是不是很像誘惑一個世界的人將你這種頂級魔鬼召喚過去？”


  “嗯，是的。你這樣做，的確是冒著很大的風險，但同時也是因為有著極大的信任。”費奇指著羊皮紙說道：“這樣修改的法陣依舊不可能讓我傳送過去，最好的結果是可以進行通信，兩邊能夠互相說個話、見個麵，而最差的情況是可以傳送信件和紙條。你可以衡量這件事的風險，如果覺得不行，你可以不送羊皮紙，而是告訴我的未婚妻和家人我現在情況很好，一切平安，正在想辦法回去，叫他們不要擔心。”


  “你有未婚妻了？恭喜恭喜，是不是長得很漂亮？不漂亮的話可就有點丟人了……”


  “別用狹隘的看臉標準來衡量別人，我和她認識的大部分時間完全不知道她長什麽樣子，但在一起就是很舒服、很放心那種。順便說一句，你別好奇地去看她，很可能你會因此喪命的。”費奇笑了起來，他這樣說很明顯是故意勾起別人的好奇心，是種惡作劇的表現。


  錢鏡看著他，長舒了一口氣：“看到你這個樣子我才放下心來，至少你還是你。以我接觸的經驗來看，神都挺可怕的，他們在自己的領域內都很小氣，而且缺乏別的感情。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很有深意，凡人理解不了，而且你很難遇到一個犧牲自我成全別人的神。”


  “謝謝你的提醒，我還等著你的回信呢。”


  “行，這上麵已經有地址了，我去去就回。啊，對了，靈幣你不能省，我至少得保證不能虧本，否則這個月業績就沒法看了。還有，你盡快找到卡拉好不好？地獄發生這麽大變動，傳送坐標都偏移了，我現在非常擔心她的狀況。”


  “別擔心。為了偏這一次可費了老勁了！難道誰還閑著沒事兒，再偏一次？”


  費奇說完，自己都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