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341 我也可以
再偏一次。
自從這四個字出現在費奇的頭腦中，他就如同雕像一樣凝固了。王座上的欲魔伸展著黑色的羽翼，自上而下籠罩著沉思的表情，緊緊握著的拳頭抵在鼻子下麵，身軀縮成一團。
自從傳送到阿斯蒂莫爾斯的施法現場，費奇先後經曆了震撼、驚恐、無奈和憤怒的情緒，沒有一刻能夠平靜下來，好好想一個問題：耀光為什麽要以自我犧牲的代價給他這個預言？
“第二世界的威脅不光是血色流星以及其人民被蒙騙著進入了戰爭狀態。”費奇喃喃自語：“最大的威脅其實是第二世界本身，它不斷運動，將在未來某一時刻撞上永黎大陸。兩個世界一起毀滅，將造物故主曾經用於創造兩個世界的能量重新釋放出來，讓它可以開始下一次創造。兩個世界同歸於盡從而催生一個新的世界，這是兩個世界生靈的毀滅和造物故主的重生。”
“但是，如果兩個撞不到一起呢？如果有能力將其中一個偏轉出去，那麽造物故主的計劃不就失敗了？”費奇現在滿腦子都是偏移、偏移、再偏一次！“阿斯莫蒂爾斯證明，就算是無底深淵都可以被撬動！哪怕它是為了地獄利益，為了實現自己邪惡的目標，可這種改變外層位麵所有世界狀態的行動，依舊展現出他強大的力量和堅毅的決心！”
“九層地獄的每一層都比永黎大陸大得多，無底深淵號稱是沒有邊界的無限世界，但依舊可以被空間力量改變位置。我不需要花費阿斯莫蒂爾斯這麽大的精力，所要移動的第二世界從規模上遠小於此。我看到他是怎麽做的了，逗貓棒將整個過程都記錄下來。解決造物故主問題的方法就在我的眼前，而我這段時間居然對它視而不見？我在想什麽呢？！”
費奇在王座上坐直身體，雙翼收攏背後。在這一刻，他明白自己要做什麽，就是要像阿斯莫蒂爾斯一樣，以知識、力量等所有有效的手段，改變第二世界撞上來的“命運”與“現狀”。而且他很確定，這不是因為耀光“讓他”看到了這種可能，而是“他想要”這種未來！他自己喜歡破解別人的係統並變成自己的知識，而造物故主——一個創世神——的世界毀滅係統，如果能破解掉，那將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大成就，又是救人性命的善舉，太值得為此付出努力！
決心已下，便要背負決心前行，要從現在開始邁步，更要每一步都要踏踏實實走好才行。費奇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完全沒有了迷惘。“錢鏡，阿老頭，我有一個問題：每一個神靈是不是隻能處理自己領域的事情？”
“這我不知道。”錢鏡搖搖頭，“你應該去問神靈吧？”
“阿老頭就是神靈。”費奇凝視著這個白色胡子的老頭幽靈：“你成為神之後，過去曾為人類時候的事情你還會去做嗎？除了實力變得更強，你的想法在成神之後和之前有沒有什麽變化？”
神靈老頭摸了摸自己的白色胡子，帶著自豪的表情回答：“成為神靈之後，我的責任變重了，自然要犧牲自己身為人類時候的一些習慣，這是必然的。而我一直堅持著成為神靈之前的信念，從未改變，也永遠不會改變。讓我的世界有更多的人能夠學習法術、掌握法術，並以此來發展法術！”
“我怕的就是這個。”費奇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我一直認為靈魂是改變世界的根本力量，但是神火——隻要仔細觀察神火你就能發現——它是一種強大但是僵化在固定規則上的東西，它會反過來限製住靈魂。如果沒有你的神火影響，我應該早就想明白自己的使命，而不是經過錢鏡的提醒才覺悟！”
“這也是我的問題？”阿老頭搖了搖頭：“你怎麽能認為是別人妨礙了你，而不是自己的努力不夠？你又不知道未來。”
“對，我不知道自己的未來，而神知道。我相信未來可以由雙手創造，因而我不能做出預言，而神靈卻可以。那是因為神靈的靈魂之火是僵化的，而且足夠強大，足以將未來鎖死！所以要想掌握自己的命運、改變自己的命運，就不能有神力摻和其中。”
“現在我明白了，為什麽魔鬼之王想方設法也要降低神力對自己的影響！為什麽他將你這個老頭融合後，我會覺得他變得沒那麽危險，甚至是可以擊敗的！是神的規則和力量限製住了他的未來和變化，讓他失去了千變萬化！對，想要穩固地將無底深淵保持在混沌海中，這需要神力，神力是一種鎖定的力量，而正常人的靈魂是改變的力量。”
費奇的音量不斷提高，不過他的情緒越來越平靜，平靜地像個處於幸福之中的人。那團在他身體內燃燒的靈魂之火不斷變得強大，用自己的光和熱，用自信和驕傲，將阿祖斯的神力漸漸逼遠。雖然這還不足以讓費奇的靈魂擺脫神力的糾纏，至少將其影響大大降低。
“我見證了不需要成為神，就有可以比肩甚至超越神靈的力量；我見證了一個魔鬼，用無比邪惡而強大的力量也可以改變多元宇宙的局勢，結束其他神靈都認為永不會終結的血戰。”費奇看著阿老頭，微微搖了搖頭：“與神相比，我更看好人，甚至是魔鬼。”
“你這種思想非常危險。”阿老頭深深皺起了眉頭：“如果你與魔鬼為伍，將會變成為了私利而邪惡的墮落角色，難道那是你想要的嗎？”
“那我問問你，你知道怎樣將一個世界移走，以避免撞上另一個世界嗎？”
神靈也會被問題難住，哪怕是代表智慧、知識與施法者的神靈。“沒有其他的路，那就不存在選擇，這是非常顯而易見的道理。”費奇讓阿老頭去一邊自己思考，然後對錢鏡說道：“辛苦你了，幫我跑這一趟吧。”
“行，我這就出發。你……你自己保重。”
錢鏡離開後，費奇將逗貓棒拿在手中，開始查看阿斯莫蒂爾斯撬動“宇宙”的過程。他集中全部注意力，將地上的法陣牢牢記在心中，然後再是咒語、符文等施法的過程。三個多小時的施法過程，他接連看了三遍，形成完整的記憶後，他再次呼喚阿老頭。
“在這個過程中，他使用了你的神力，你肯定知道些什麽。我想學會這個法術，你有什麽信息就分享一下吧。”
白色的煙霧從欲魔的皮膚上蒸騰而出，非常緩慢地聚集在一起，阿老頭的形態在雲霧中顯得朦朧不實。“不開心？我以為成為神靈之後不會有強烈的情緒變化。”費奇用手臂和三根手指在王座的扶手上托著一張笑臉，對阿老頭說道：“你是對我不滿意，還是對我難住了你的那個問題？”
“我的神力參與了他對無底深淵的改造，所以你沒有估算錯誤，我的確知道一些內幕。但我覺得你比他更加難以猜測，你對知識和禁忌的處理更加隨意。無底深淵被扔進混沌海，對世界平衡的影響或許還可控，但你再來一次的話，那可就真的很危險了。整個多元宇宙都有可能崩潰。”
“所以你是想從我這裏得到某種保證？比如說我不會對外層位麵做些什麽？”費奇點了點頭，立刻說道：“好的，我可以保證不去做類似將無底深淵扔進混沌海的事情，這行了吧？”
“不夠。假設你學會了，你必然是要使用的，而我完全看不到讓這個世界多一人掌握這種知識的必要性。”
費奇在一次對這個法師之神感到失望，他所表現出來的並不是謹慎，而是極端的保守，將知識的保存看做是比傳播更重要事情，這本就是本末倒置，而且知識是知識，秘密是秘密，不應該混為一談。隻不過這種失望也不是第一次了，費奇知道自己的目的是獲得知識，而不是改變阿老頭的習性，所以他要說服對方，而不是勸慰對方。
“多元宇宙運行自有其規律和平衡，”他按照阿老頭話語中表達出的概念延伸說開去，轉心魔的敏銳頭腦和強大說服能力一並開始運作。“地獄中的那一位以一己之力改變了平衡和規律，多元宇宙必然會有反彈和反製。你的神靈朋友會嚐試尋找和拯救你，這是一種反彈反製，但我也可以是一種反彈反製。”
“無底深淵被扔進混沌海，惡魔自顧不暇，無力發動血戰。”費奇既然知道阿老頭擁有情緒，也曾親眼見他倉皇逃跑，自然要利用恐懼。“魔鬼從血戰中解脫出來，下一步就是要征服各個世界。從來都是破壞容易建設困難，人人為我容易、我為人人困難，所以從長遠來看，善良的外層位麵難以抵擋地獄的持久攻勢。如果能把移動其他世界的法術研究明白，作為一個糾錯的手段，難道不應該嗎？”
阿老頭皺起了眉頭：“有個反製手段的確是個好主意，但為什麽要是你呢？”
“因為我在現場，我看到了、我感受到了，我有信心、意誌、意願和能力來嚐試破解、學習這個法術！如果你還能找到另外的選擇，那你就有其他選擇。可現實隻有一個：多元宇宙將我放到了那個位置。”費奇挺直了胸膛，麵帶自信的微笑，話語中的蠱惑之音收斂起來。經過之前的鋪墊，接下來的這句話，他隻需要平平常常說出來便可以。
“該我的，就該是我。”
阿老頭表情不斷變換，他內心已經動搖，但是驕傲讓他無法立刻做出改變。“我……讓我再想想。”
費奇點點頭，揮揮手，示意他回到自己的體內。隨後他走下王座，來到靈魂水晶房間，領主寶石在黑白雙色的光影間熠熠生輝，親近感油然而生，就像第二隻魔寵黑貓站在自己麵前。他將手放在寶石上，稍一凝神，就能掌握領地的情況。
靈魂能量，轉化為以靈幣為單位還有一千兩百左右。如果考慮之後的建設和維持成本，這些靈幣便不能再用於擴張領地範圍，尤其是在找到進項之前。
這又到了怎樣為領地掙錢的老問題上了。如果是在永黎大陸，費奇會說：種土豆、修路、發展（魔法）教育。不過在地獄中，這種“種田”思路是行不通的。魔鬼並不需要進食，土豆沒有價值。道路？大部分魔鬼都會傳送，需要道路的戰場也是靠魔鬼數量大，用腳掌直接踩出路來的。而魔法，費奇並不想交給魔鬼。以魔鬼邪惡的本性，魔法隻會用在邪惡的事情上，這完全不利於魔法的推廣。
魔鬼需要什麽？費奇想到了魔貫光殺炮。隨著庫爾旦的死亡，魔鬼們失去了獲得魔貫光殺炮的渠道。這種武器在血戰戰場上經受了考驗，獲得了巨大成功，已經積累了口碑。而血戰的結束不代表魔鬼停止了戰爭腳步，而是更多的征服。
“地獄要征服各個世界，簡直是以一己之力吞並整個多元宇宙。這其中，滲透、陰謀和鳩占鵲巢是一種途徑，但暴力的征服必不可少。所以，地獄對魔貫光殺炮的需求是擴張的。”
當初魔貫光殺炮是個簡化版，隻能在地獄第一層類似的環境中才好用，如果放到整個多元宇宙，其故障率絕對能讓魔鬼發瘋。所以，想要用這個掙錢，肯定需要推出新產品。
“地獄大軍的軍火商，”費奇很快確定了自己的定位。“轉心魔已經是地獄最頂級的魔鬼，就算遇到深獄煉魔也不怕。而且深獄煉魔可以被打得降階甚至死亡，我卻沒這個擔憂。因此，我在地獄中是不死不滅的。隻要是為了增強地獄魔鬼的力量，而不是為了反叛，那一位就不會觸手滅殺我。”
“隻要領地的麵積足夠生產和防禦，那麽掙來的靈幣和地獄好感全都用來進行法術試驗，盡快破解位麵移動的法術儀式。這種靈幣的快速消耗需要用一種方式來進行掩護……”費奇舔了舔嘴唇：“一場持續的失敗的征服是個不錯的主意。我的人設就是軍火製造商，但是指揮打仗和征服的能力奇差。嗯，暫時先用這個方法。”
“至於我為地獄製造武器，會不會對多元宇宙多造殺戮？”這個問題費奇用了三秒鍾思考，然後便得出了結論：“會。可那又怎麽樣呢？”
“哦，空間傳送能量……”費奇從領主靈魂石中“看”到錢鏡返回。“希望他帶回來的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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