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字聖（二）
已經過去一百多年的人物，如何還能在這世上？
許衝隱隱有戒備之色，他已經把眼前這個人當作神棍了，正欲上前驅趕，但下一幕又讓他驚掉了下巴。
隻見書生拿起桌案上的圍棋，隻持著一粒白子，舉手投足間，竟仿佛能看到兵馬揮戈，鐵騎突出刀槍鳴。
落子之時，卻又如鳴金收兵，隱隱能聽到凱旋之音繞耳，暗藏其中。
緊接著，書生身邊的白鹿抬腿跨出，一步上青天。
淡白色的霧氣縈繞四周，把整個房間襯得宛若仙境般，少頃又落下地麵，白鹿模樣親昵地蹭了蹭書生的手臂。
“真乃神人也！”，許衝麵上激動無比，差點忍不住向其行跪拜之禮，這簡直就是仙跡顯靈啊。
字聖許慎撚了撚胡子，心中同樣是驚歎不已：“敢問閣下，穀先生邀老夫前去，乃是所為何事？”
柯頡把棋子放入碗中，長袍一拂，拱手單膝跪地：“素聞東漢許慎《說文解字》，分析字形、辯識聲讀、解說字義，乃有史之首”。
“收字9353個，重文1163個，全文共計字，均以540個部首排列，開部首檢字之先河，以六書為基，斷文字之妙，形體部首，皆為妙法”。
“先生盛讚許聖：微言大義，故此特邀字聖許慎，前往聽雨軒一敘，入火雲洞，共鎮我人族氣運！”
這最後一段，柯頡已然不再是用普通的聲音，隻聽得他字字鏗鏘，令人恍惚間，竟有睥睨天下之感。
許慎呆呆的，望著麵前這白衣書生，此刻的柯頡氣質已煥然一新，他仿佛看到了，正在指點江山的帝王將相，口若天憲。
這也是穀小滿選擇柯頡的原因。
柯頡在棋道上得天獨厚，早在多年前，便隱隱有了“棋聖”之勢。
於是穀小滿便給了柯頡蟠桃，自從得蟠桃後，柯頡道勢更甚。
黑白兩袖間，子落驚風雨，棋盤如江山，棋子如良將，縱橫闔合，有大家風範。
於是便差遣柯頡和鹿小白，一同接引人間聖賢，至今已百年有餘…
“聽雨軒…火雲洞……”，許慎沉思許久，他去過聽雨軒，也知道火雲洞。
相傳天地有人皇，火雲洞便是人皇所建，但具體有何作用，卻無人知曉，左右不過是一個傳說罷了。
又哪裏知道，此火雲洞，和彼火雲洞之間，有何關係呢？
但如今，這謫仙一般的人物，攜神鹿而來……
“然！”，許慎做出了一個略顯衝動的決定，於是重重地允諾下來。
至於他的兒子許衝，自從柯頡提子開始，便一直是呆呆的站在一旁。
“在下柯頡，字聖不用擔心，令堂無礙，不過是受了在下一記障眼法，此番大事乃是絕密，切不可為他人知曉”。
許慎點了點頭：“老夫對聽雨軒初代樓主，其實神交已久，現在也是一把老骨頭了，若是能幫上什麽忙，自然義不容辭，隻是…”。
書生站起身來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接著往下說。
“老夫這家鄉相隔洛陽甚遠，千裏迢迢之路，但現在我身體有恙，隻怕還沒到洛陽，半路上便……”，他猶猶豫豫的道。
柯頡一拍腦門，恍然一笑，他還以為是什麽事，原來是字聖許慎自覺得“大限將至”了……
“許聖，在下受先生所托前來接引，自然不會再麻煩車馬勞頓，此鹿有靈，會載您前往聽雨軒，不到兩個時辰，便可抵達洛陽”。
“那柯先生您？”
“在下還需處理一些善後之事，許聖可先行赴約”。
就這樣，字聖上鹿，鹿小白載著許慎，一路躍上了青天，途中身體上光芒一閃，一人一鹿便隱匿於天地間，進入了隱身狀態。
此行一路皆是漫步雲端，如夢如幻。
許慎看著似乎觸手可及的天空，俯頭看著下方的一座座城池，千山萬水。
……
洛陽，聽雨軒。
“久迎字聖，大駕光臨！”，穀小滿一早便在聽雨軒的頂樓等候了。
此刻終於見到了這位，《說文解字》的創始者，字聖許慎。
“先生便是聽雨軒樓主？”，許慎垂垂老矣，濁黃的雙眼看著麵前的穀小滿，剛下鹿，整個人似乎有點不知所措，眼神中充滿了震驚。
任他怎麽也料想不到，這位神秘的穀先生，竟是如此年輕，難道這世上真有長生藥不成？
穀小滿莞爾一笑，其實對方這個表情，他也已經見過很多次了，笑而不語，先把許慎攙扶到了座位上，兩人隔案相對而坐。
“許聖之書，一如古鏡橫掃千年塵，今方有幸結識，穀某卻是不知所言了”，又偷師了半句曾國藩，穀小滿笑嗬嗬的稱讚道。
一捧清茶奉上，兩人坐而論道，直至東方之既白……
他跟許慎聊了許多，對方與他說漢字，以現代人的學識，暢談起來也是隨心所欲，張口就來。
他則與許慎說曆史，說天界，說普天之下，無處不是人間神，說五百年前，也曾有人大鬧天宮。
照理說，許慎原本是不可能信的，但載著白鹿一路飛行而來，又有柯頡一子定乾坤先例。
聽著穀小滿滔滔不絕的講，講新朝，講那場拔劍向天的大戰，講那四十萬大軍皆歿於花果山，又講東漢開國之時…
於是此刻，這位東漢字聖，卻像是一個學生般，一絲不苟的聽講著……
“如此說來，我們人間時刻都有大難啊！”，許慎真的震驚了，穀小滿所說的這些，幾乎顛覆了他的世界觀。
字字如錘，狠狠地敲擊著他的認知。
穀小滿憑空凝聚出一顆蟠桃，鄭重的道：
“此物名為蟠桃，凝聚天地精華，乃是耗費我千年修為所煉製，為的便是贈與爾等人族脊梁”。
“隻此一顆蟠桃，便可延續數千年壽命，堪稱為神物，其中還有許多神效，皆看各人造化”。
“然天地無常，無處不有眼，我贈與先生此物，卻須請先生進入火雲洞，望許聖成全！”
許慎顫顫巍巍的，緩緩舉起手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