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餘生請你多指教
報應來的太快,簡直令人猝不及防。
那聲明顯帶著哭腔的“隨然哥”讓闌珊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陸隨然沒有推開那個女人。
目光沉著到有些複雜,卻跟看她的時候完全不同。
憐惜、心疼……又或者有更多闌珊根本無法企及的東西,此刻在陸隨然眼裏一閃而過。
她緩緩的站起來。
如同看客一般,看著那兩個人近乎相擁的姿勢。
陸隨然扶著秦媛站好,麵色漸漸如常,“怎麽回來了?”
“你要訂婚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秦媛眼睛已經噙著了淚,遲遲沒有落下,卻別有一種柔弱動人之美。
客廳裏安靜的有些過分。
隻剩下女人婉轉哀傷的語調回繞著。
一句又一句。
“為什麽要瞞著我?隨然哥,這麽多年了,就算你不會愛上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可是為什麽你不肯讓我陪在你身邊?”
“為什麽你對我那麽好,卻從來沒想過要和我在一起?”
“寧願和並不喜歡的女人……”
陸隨然的話異常簡潔,“我結婚了,就在剛才。”
民政局的辦事人員剛收好資料,公式化的點頭一笑。
客氣的和陸老太太的告別,適時退場。
秦媛陷入僵化中。
“秦小姐,你好。”
闌珊猛然被提到,覺著自己很有必要刷一下存在感。
得體又友好的,朝情敵笑了笑。
秦媛終於抬頭,總是溫柔似水的眼睛,此刻看著她滿是痛恨。
就好像正義女主角在看一個,卑劣惡毒的女配的目光。
闌珊迎上她的目光,氣勢上絲毫不落下風。
“雖然我也是剛剛才成為陸太太……”
闌珊嗓音款款,“不知道現在告知秦小姐,是否太晚了呢?”
秦媛哽咽著,望著陸隨然:“這不是真的,是不是?”
男人眸色半斂。
秦媛的淚水奪眶而出,淒美動人,哽咽著哽咽著。
還沒等到陸隨然的回答。
先手捧心口,成了痛苦不堪狀。
前後一共也沒幾秒鍾。
秦媛麵色慘白的倒進了陸隨然懷中。
手段,和闌珊破壞訂婚禮時如出一轍。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陸隨然麵色忽沉,“王叔,開車。”
在闌珊幾乎以為自己被遺忘的時候。
男人腳步稍頓,“李想,送她去靜水園。”
人很快消失在門口。
就在剛才,闌珊還在想。
秦媛多幸運啊。
委屈的時候,可以撲進陸隨然懷裏哭。
不像她,被自己父親關在小黑屋裏,失去外界所有聯絡,難過的要快窒息了。
也隻能做個,帶著一腔孤勇破壞的壞姑娘。
而現在……
闌珊卻在慶幸。
慶幸陸隨然並不愛秦媛。
好在她反應的夠快,字簽完了。
綁上一紙婚書。
就算他被秦媛哭的想反悔,也已經來不及。
陸老太太留她吃飯。
可能是覺得,她剛領證就被扔下,怪慘的。
雖然老太太一個字沒提這事,但是那充滿愛憐的目光,足以讓闌珊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闌珊隻是笑,和和氣氣的陪著吃完了晚飯。
臨走前。
陸老太太說:“做夫妻是要看緣分的,你和隨然就很有緣。”
這話和那些華麗的溢美之詞比起來,相當之單薄。
闌珊聽了,卻挺高興。
連帶著一個人回靜水園的鬱悶都一掃而光。
雙層的法式小別墅,她並不知道密碼。
下車的時候,特助先生也挺尷尬,問:“要不,先在附近找家酒店住一晚?”
闌珊搖頭,微微笑著,“你走吧,我等一會兒好了。”
天已經黒了。
靜水園這樣的高檔別墅區,顯得格外的靜謐,毫無人氣。
李想微頓,遞上一張名片說:“陸太太有什麽需要,隨時找我。”
陸太太。
闌珊麵上常帶的三分笑意頓時因為這三個字,愈漸加深。
絲毫不客氣的要求,“那幫我找株枇杷樹幼苗來吧。”
李想:“……”
一向反應力極強的特助先生也懵了。
闌珊繼續說:“嗯,要白沙的,最好是現在可以送過來。”
她回頭,眉眼溫存。
李想反應過來,“好的,陸太太。”
安城是北方,氣候幹燥,並不適合種枇杷樹。
不過她這個人心思怪異,本就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
醫院。
跟闌珊不同的是,秦媛是因為刺激過度暈了。
陸隨然站在走廊上,眺望遠處的街道漸漸趨於靜謐。
相熟的醫生走過來,“秦小姐的情況,您一直知道。再不悉心調養,以後這種突發情況隻會越來越頻繁。”
陸隨然滅掉煙,麵色清冷,“人什麽時候會醒?”
“大約,七八個小時。”
“嗯。”
霍子航匆匆忙忙趕過來,“怎麽樣?人醒了嗎?”
秦媛的病是以前太過勞累導致的,來到陸家之後,又急於在他麵前站穩腳跟,做任何事都用了十二分的努力,過度透支了生命力。
陸隨然轉身,靠著走廊點了一根煙。
點點星火明滅,他眼裏的神色看不真切。
霍子航反應了一會兒,跟著靠在欄杆上,忽然問道:“怎麽忽然……領證了?”
陸氏總裁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之前發出的消息。
也僅僅是和顧家千金訂婚而已。
所謂訂婚的意義。
就是進可攻,退可守。
名門權貴商場上聯手的把戲而已,到最後沒有幾個真能成的。
陸隨然不說話。
“難得有這麽肆意不訓的人,看著挺像你以前的吧?那家夥狂的,你要是不娶她,分分鍾要拿大炮轟了你全家哈哈哈。”
霍子航跟讀心機似得,巴拉巴拉。
陸隨然涼涼的瞥了他一眼。
霍子航收斂了一點,“還是咱們陸總,終於對一個女人情竇初開,準備和人開始嚐試沒羞沒躁的性福生活了……”
最後,問了一句“總不會真的睡出癮來了吧?”
安城的女人形形色色,闊少們身邊的女人換了一茬又一茬,也不缺美豔動人的。
卻很少能見到,顧闌珊那樣,明媚嬌豔到直擊人心,自帶掠奪攻擊力的美人。
更何況,她還能豁出一切,睡你……
“四點了。”
霍子航看了一眼時間,“你先去回去吧,這裏我看著,算起來今天還是新婚之夜呢,你在醫院守別的女人算怎麽回事?”
……
闌珊成為陸太太的第一天。
在陸隨然雙層小別墅的小花圃裏,除去已經謝去的薔薇花,拿著花鋤親手翻了土,把那株小小的枇杷樹幼苗種進土裏。
異常靜謐的夜,周圍連個路過的人影都沒有。
闌珊蹲在小小的一塊地裏,拔去多餘的雜草,無比認真的和泥土打著交道。
出了一身汗,心裏卻莫名有了充實感。
快天亮的時候,下起了小雨。
闌珊放心不下剛種下的小苗,索性就守著,身上淋了一層細雨,她看著嫩綠的枝葉蒙了細微的水光。
越發清透鮮嫩。
路燈籠罩著別墅,安安靜靜的。
她抬手擦了擦額間的汗。
忽然看見車燈的光芒耀眼奪目,片刻後,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打著傘,緩緩走進。
陸隨然皺眉,雨傘遮去了她頭上的細雨,“進不去,不知道說?”
闌珊抬頭,笑了。
桃花眼映著耀眼的燈光,一時光華千轉,美的驚心動魄。
“我等你啊。”
像個等著丈夫晚歸,執意不肯早睡的小妻子。
闌珊伸手,想抱一抱他。
一抬手,就看到自己滿手是土,有些尷尬的頓住了。
含笑說:“二十四孝好妻子不都是這樣的嗎?”
陸隨然似笑非笑,“喜歡枇杷樹?”
闌珊點頭,又搖頭。
枇杷倒是喜歡吃的,自己種的話,未免太麻煩。
最後說:“有個笑話,你聽麽。”
然而,她卻不等陸回答,直接說了:“某天某月,死黨和我講了個笑話,“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值也。今已亭亭如蓋矣。——今且伐之,但博小娘子一笑。”
這出自《項脊軒誌》的最後一句,不知道賺了多人的淚水。
後麵那句網友神補刀,簡直了。
所謂追憶深情,從來比不得身側如花美眷。
當初給她讀者一段的死黨笑的死去活來。
陸隨然卻隻是麵色淡淡,若有所思。
牽了她的衣袖,往水池邊走。
陸隨然那樣厭惡她,厭惡到連她的手不願意多碰一下。
可他又放慢了腳步,那樣柔和珍重的回眸看她。
在池邊止步。
陸隨然打開了水龍頭,把水澆在她手上,一點點洗去泥漬。
像是隨口說的,“你的手用不著做這些瑣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麽虐待你了?”
闌珊抬目,笑意款款溫柔,“如果有一天,這裏換了女主人,你要伐這顆枇杷樹博別人一笑的時候,至少會有那麽幾秒鍾會想起我。
喜歡已到極致,卑微而不自知。
陸隨然默然,勾了勾唇,“矯情。”
闌珊點頭,承認的痛快,“我隻和你矯情,真的。”
然後,拿毛巾擦幹淨自己的手,鄭重無比的說,“陸先生,餘生請你多指教。”
陸隨然輕笑,伸手拂去她發間的落葉。
聲音卻帶淡淡疏離,“陸太太,做個花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