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噩夢與神明
言白的腦子從那一刻就處於混沌狀態。
眼裏好像就隻能看見林夜那麽一個人,其他人自動成了虛無狀態。
連手上的傷怎麽怎麽包紮清理好的,都完全不知道。
年近五十的醫生臨走前囑咐道:“手上的傷短期之內不能沾水,也不算太嚴重,主要是受了太大的驚嚇,情緒可能不太穩定,家屬……”
他看了一眼站的最近的林夜一眼,“這幾天要注意照顧病人的情緒。”
林夜:“嗯。”
霍子航詫異看著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手機就狂響了起來。
“霍少,郭菲菲臉被劃傷的事情不知道被誰爆出去了!現在網上的……”
“待會兒再說。”
霍子航捂住了傳聲筒,確保電話那頭的話沒有被言白聽到。
“三哥……那小白就麻煩你先……照顧一下,我去處理外邊的事。”
郭菲菲這事兒一出,劇組那邊就算封鎖消息,也防不住長期盯著一人的這些專業狗仔。
一時間裏外都是一團糟。
林夜沒什麽心思理會他,徑直走近了言白。
“行了。”
霍子航重新拿起手機,“等我過來再說。”
推門走出病房。
言白看著近在眼前的林夜,手很疼,眼睛也很幹澀。
那一瞬間以為自己要死了。
眼淚來的太過洶湧,止也止不住。
現在一雙紅通通的腫著,還一直拚命睜著看林夜。
“林夜……”
言白小小聲的喊他的名字,“我今天……差點就死了……”
一雙手被繃帶纏著的很是笨拙,連她在緊張時習慣性搓搓手都沒法搓了。
在掉下去的那一瞬間。
言白隻是想著,喊一聲林夜,隻是在喊一聲他的名字也是好的。
可他就那樣神明一般的出現。
言白忽然發現:她這輩子的所有的幸運,可能都係在了林夜身上。
林夜垂眸看她,“對不起。”
在言白的印象裏,見過林夜桀驁的、風度翩翩的、笑著懟人的、對貓溫柔的像話的,很多很多種樣子。
可她第一次,聽到他說“對不起”。
林夜眸中星辰黯然,言白的心髒也跟著抽痛起來。
“……年年。”
林夜伸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淚水。
或許,他是該安撫她的。
可是此刻,什麽舌顫蓮花、妙語連珠統統喪失了用處。
“眼睛一直睜著不累嗎?”
林夜動作輕柔的幫她蓋好了被子,“閉上眼睛睡吧。”
言白很聽話的閉上了眼睛,呼吸有些小心翼翼的,躺著的姿勢一點也沒變過。
過了很久。
言白小聲開口說:“我……我睡不著。”
她閉上眼睛,差點從六樓懸空掉下去的情景就在不斷的重現。
就連郭錦皓那張臉,都會成為她的噩夢。
林夜關了燈,半躺在病床上,伸手把言白往上抱了抱,讓她的小腦袋枕在他膝上,“睡吧。”
言白纏滿繃帶的手指收不攏,她閉上眼睛。
輕輕在林夜身上蹭了蹭。
好像所有的不安都在此刻悄然散去。
太過緊張恐懼的心髒漸漸平緩,不知道睡意是什麽時候來的。
病房裏很安靜。
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走廊上白色的燈光透過玻璃窗折射進來。
一室色調清冷。
林夜伸手摸了摸言白的頭,輕柔的不願驚動她的淺眠。
……
門外。
包紮了半張臉的郭菲菲單單站立著。
樂佳站在她身邊,輕聲說:“真是沒想到,言白……還有這種心機。”
兩人的目光同樣都透過玻璃窗落在那兩人身上。
林夜白澤修長的手輕輕撫著言白的腦袋,麵容清朗溫和。
這樣的他。
即便實在鏡頭也是驚鴻一現。
更別說,是對一個女孩。
郭菲菲在門外站了很久,病房的男人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到來。
“你都看清楚了?”
樂佳再次開口。
郭菲菲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就走。
這樣的畫麵,即便是看一眼,恐怕也要變成心頭疤。
一路走到走廊盡頭,和言白的病房離得足夠遠。
郭菲菲才停了下來,總是嬌豔的小臉變得很難看。
“我也沒想到,林夜居然會喜歡這個類型。”
樂佳語氣輕嘲,“要不是親眼看到,還真的以為他是因為霍少的緣故,才對言白……”
“你說夠了嗎?”
郭菲菲猛地抬頭看她,眸色不善。
“我有哪裏說錯了嗎?”
樂佳接著同一個劇組的名義來看望郭菲菲的,聽說言白也住進了醫院,順便也來看一眼。
結果……
“你以為你對林大哥的那點心思我不知道嗎?”
郭菲菲嫌惡道:“心機城府?你樂佳有的,還會比誰少嗎?你這樣的人,我不過是不屑多看你一眼而已,林大哥那樣的人,怎麽可能看得上你?”
樂佳臉上微笑僵住,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常態,“你心情不好,這些話我不會計較。該看到的,你也已經看到,要怎麽對言白是你的事,我不做任何評論。”
“說的好聽。”
郭菲菲冷眼看她,“樂佳我告訴你,你就是再爬十年,也不配站在我們這樣的人身邊。
我再不喜歡言白,也不相信她會故意在那顆樹上做手腳。
而你,撇的再幹淨,手段再高明,我也不信你。”
“郭小姐真是率性。”
樂佳像是想起了什麽,特意提醒道:“聽說你哥哥,今天差點把言白扔下樓,你既然覺得不是她,幹嘛要……”
“輪不到你管那麽多。”
郭菲菲開口打斷她,朝自己的病房走了回去。
她喜歡林夜那麽多年,都沒能得到他些許溫柔。
言白憑什麽?
她憑什麽?
那樣輕而易舉的就奪走他的注意,站在他身邊。
郭菲菲不服氣,所以明知不是言白,也閉口不言。
她失去了喜歡的人,連臉都被毀了。
難道拿言白出口氣還不可以嗎?
或許別人不清楚。
郭菲菲自己卻知道,郭錦皓是絕對不可能真的把言白扔下樓的。
恐嚇教訓什麽的,她這個哥哥從小到大做的做的多了,卻也懂得適可而止,絕對不會做出被人抓住把柄的事情。
如果,不是林夜忽然闖進來的話。
可是狀況已經發生,沒有辦法解釋,隻能任其如此。
樂佳獨自一人站在走廊裏。
不知道什麽時候郭菲菲已經走遠了。
她比她想象的要聰明很多。
可那又怎樣?
出身再好,長相再美,還不是一樣兵敗如山倒。
可林夜……
為什麽會被言白那樣一個人特別?
……
直到後半夜。
言白的呼吸才逐漸平穩,沒有像一開始那樣惶惶不安。
模模糊糊裏,似乎有人輕撫著她的一頭短發。
很溫柔很溫柔。
她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懸空在半空的恐懼逐漸散去,忽然間,夢裏的畫麵回到某年的深夜裏。
那天晚上天色烏沉,無星也無月。
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江邊的人早早就散了。
言年。
對了,那時她還叫做言年,剛剛十八歲,馬上就要高考。
相對於這場全民都為之奮鬥瘋狂的考試,她更想離開高家,遠離那些人。
那天晚上,是言年為數不多的機會。
高誌銘帶著全家到安城旅遊,言年悄悄走了。
年少的姑娘寧願去流浪,也不願被那些人罵著拖油瓶,繼續在高家寄人籬下忍屈受辱。
陌生的城市。
也確實漫無目的走了好幾天。
安城很大,麵包和水也都很貴,言年平時存的那點錢,一點也不敢亂花。
她數來數去,不知道那麽幾塊錢,能讓她吃幾頓飯。
酒店賓館是不敢去的。
言年沒有那麽多錢,也沒有身份證。
沒地方去。
她蹲在街頭看那些衣著光鮮的人來來去去,也看那些在街頭跪著、躺著乞討的人,過了兩條街就能好胳膊好腿的飛速奔跑。
人活著的方式有很多種。
每一種都比言年在高家寄人籬下都要好得多。
公園的長椅很多,睡起來也很硬,這樣漫無目的過了幾天。
終究不能一直平靜。
那天夜裏,雨打濕了她身上的衣服,勾勒出少女發育姣好的身形,幾個醉醺醺的小混混尾隨了她好幾條街。
“哎……還真別說,這小妮子長得挺水靈的……”
“嘿嘿,待會兒都有份啊,我都看見她在公園的長椅上過了好夜了,是張生臉,應該是剛到這一塊的。”
“用的著你廢話!我都盯她好幾天了!”
“嘿嘿嘿嘿嘿嘿,小姑娘你走這麽快幹什麽?我們都是混這片的,認識認識啊哈哈哈哈哈哈~”
身後那些人的聲音越來越近。
入夜之後,江邊已經不見什麽人影,老路燈昏暗的照著,細雨模糊了視線。
言年盯著風雨往前,努力讓自己護士身後那些汙言碎語,快步往前走著。
她不能跑的太明顯。
後麵的幾個男人都是人高馬大的,一跑一追根本不是對手。
怎麽辦?
言白怕的雙腿都在發抖,白色的帆布鞋已經被雨水濺的不成樣子,可是不敢也不能回頭看一眼。
她害怕那些渾濁的眼睛,醉醺醺的男人。
她痛恨自己如此弱小。
她從未如此渴望如此渴望,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安全的家。
直到。
她看見八角亭裏坐著的那個人。
如果說,那天是言白避無可避的一場噩夢,那……那個人,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