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骨頭
顧琅微微一怔,清冽的眼眸中浮起點點疑惑,不明所以的看著眼前人,伸出手指,指向自己的身體。
從下顎處,拉了一條直線指導小腹。
“所有可以檢查的地方,我都檢查過了。你應該仔細看一下。”
音落,他的手指,落在了文件的另一頁上。
夜綰綰偏頭,目光一直跟著他手指的方向轉動,落到他想要自己看到的地方。
周身血肉皆消失,頭發成了體內除骨頭外唯一的填充物,外觀無一點異樣,且是前一次屍檢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這一部分,被顧琅特意用了紅色字跡做了標注,表示需要重點注意。
太過顯眼,夜綰綰剛才其實已經看到了。而她要問的是……
“骨頭,你敲開骨頭看了嗎?”
顧琅蹙眉,沉聲反問:“你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
她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將手中的文件夾合上遞到了顧琅的手上,做狀轉身要離開。
顧琅心底疑惑更甚,下意識的伸手一把將人拽住。
夜綰綰回眸,冷漠的瞥了他一眼,在對方目光看過的時候,低頭看了一眼他拽著自己的手。
顧琅微怔,眸色浮上些許尷尬,刷地一下將手收回,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我的意思,你為什麽要讓我看骨頭?沒有家屬的同意,是不可以屍身的骨頭的,若是在案子結束,不能交還給家屬一具完整的屍體,我們是要受處分的。”
“征得家屬同意不就好了?”夜綰綰理所當然的回了一句。
顧琅驀地氣笑了。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中國人自古就講求一個完整,本就是橫死的,若再沒有一個完整的屍骨下葬,那些人會怎麽想?”
夜綰綰毫不猶豫的搖搖頭:“國家不是一直在宣揚不可封建迷信嗎?再說了,到現在,已經不允許土葬了,反正都要火化,為什麽還要計較這麽多?”
顧琅愣了愣,看向她的目光變得有些奇怪,沉吟了一會,才沉聲道:“回去以後火化,那是家屬自己的事情,與我們無關。即使人離世了,我們也要尊重他的屍體,這是他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東西。也是唯一一樣,與人世間有聯係的東西,我們需要保持一顆敬畏的心,才會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
夜綰綰心中也明白這個道理,不過是想懟懟對方罷了。聞言擺擺手道:“我說的是真話。若要動骨頭,你就與家屬商量一下吧。動了骨頭,你才會得到真正想要的東西。”
也是她想要的東西。
不過,這話夜綰綰沒有告訴顧琅。
她說完後便轉身離開了。
回到審訊室那邊,應嘉蔚依舊守在那,目光警戒的看著審訊室,看樣子像是真的在擔心夏梃一般。
可夜綰綰總覺得她身上所表現出來東西很違和。
她剛要走過去,驀地就見應嘉蔚走到閻烈身邊,抬頭看著閻烈,開口不知在說什麽。
雙方隔得有點距離,加之聲音很小,夜綰綰聽不清說了什麽。
隻是她看嘴型,覺得對方好像在說“你還記得我嗎”。
閻烈側眸,疑惑的看了一眼,沒有回答。
夜綰綰驀地頓了腳步,在閻烈目光掃過來的時候,一個閃身,躲到了角落,確保對方看不到的位置。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大小姐,您在這做什麽呢?”
小黑的聲音忽而在她的身後響起。
夜綰綰回頭,就看他抱著生死簿站在自己旁邊,一臉疑惑看著自己。
她眼珠骨碌轉了一圈,朝他伸手:“東西給我。你現在過去,給我聽聽他們倆人在說什麽,不要被閻烈發現了。”
小黑不明所以的愣了一下,偏頭看了一眼,就見自家大人旁邊站著一個妹子,長相還不錯,同夜綰綰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他心思一動,生出一個不太好的想法。
“這不會是出軌的現場吧?”
他一怔,又急急甩頭,覺得不可能。
他們家大人,對夜綰綰可是從千年前,就一直是死心塌地,山河可鑒,絕對不會背叛的。
夜綰綰一看他麵上那變化莫測的表情,就猜到他想多了。驀地抬手,一把敲在他的後腦勺。
“你胡思亂想什麽呢!?什麽事情都沒有,我就好奇,想要知道他們在說什麽。把你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我收起來。”
小黑一臉委屈的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在心中嘀咕:“明明就是你給了的信號不對,還怪我!?你要不是胡思亂想了,會讓我去偷聽?”
心中再憤憤然,在麵上他也不敢說出口,隻是委屈巴巴的說:“我一過去,大人就會發現我的存在,我根本不可能偷聽。”
“我不是要你偷聽!”夜綰綰扯起嘴角,給了他一個陰惻惻的笑容:“我就要你過去聽聽他們說了什麽。”
“可是你剛剛……”小黑下意識的反駁,隻是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瞪了一眼,立馬換了口風:“噢噢,是我聽錯了。我現在就過去。那這個,您看了保存好啊!”
他顛顛的跑走,還不忘叮囑對方注意保護省生死簿。
夜綰綰一臉不耐的朝他揮揮手,示意他快走。
小黑訕訕然的笑了笑,不敢廢話,急急轉身離開。
他一走,夜綰綰先是偷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他剛到閻烈身邊,閻烈就扭頭看向自己的方向,自己來不久收回目光,正好對上。
四目相對,夜綰綰愣了一下,呲牙給了對方一個鬼臉,便咻地一下縮回了角落裏,讓人看不到了。
閻烈見狀,嘴角不自覺滑過一抹淺笑。
恰好被應嘉蔚看到了。
她有些激動的把拔高了音調:“你想起我是誰了嗎?”
閻烈的注意力絲毫不在她的身上,就連她剛才說了什麽都沒有注意。
他扭頭,略帶疑惑的看向對方。
應嘉蔚對上他目光,剛剛揚起的心,驀地又沉了下去。
“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八年前,我被搶劫的時候,是你救了我,就在天府大道上。”
閻烈這才聽清她說的事情。
隻是八年前,他才剛從警校畢業,調來桐城。因不想靠家裏,他是從基層民警做起的,接觸的案子,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案子,大多沒有放在心上。
即使真的救了人,他也不記得。
他朝應嘉蔚點了點頭,“對不起,我不太記得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即使真的有這回事,也是我應該做的。”
不輕不重的話語,卻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應嘉蔚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眸中滿是難以置信。
“可你那個時候,明明答應我,會在功成名就後娶我回家的。”
帶著顫音的話語,透著一抹深深的失望。
閻烈則是一怔,看向她的目光沉了不少。
“應小姐,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應嘉蔚喪氣的笑了笑:“看來你是真的忘記了,不過沒關係,我那還有你簽下的保證書,待我下次過來,帶給你看。”
“保證書?”
閻烈聽言,腦中忽然閃過了一個模糊的畫麵,眉心的褶皺漸漸深了起來,卻是久久沒有開口。
小黑在一旁聽到這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爆炸了。
若他會流汗的話,這會肯定已經冷汗涔涔了。
他忍不住在心底哀嚎:“老天爺啊!這都是些什麽事情啊!?為什麽偏偏要讓我聽到!?難道大小姐之前就發覺會是這種送命的情景題?”
……
夜綰綰絲毫不知那邊所發生的事情。
在小黑走後,她席地而坐,翻看起了手中的生死簿。
在沒有發現孫宇的異樣前,她以為孫宇才是那個擁有十世的功德的人。而現在,她要找的,是孫梓晨的命數。
擁有十世功德的人不多,她很快就找到了孫梓晨的名字。
不過,又讓她發現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孫宇並不是孫梓晨的父親。
而孫梓晨的母親,確實是一個流鶯,但他的父親,卻不是普通人。
若沒有孫宇從中作梗的話,孫梓晨會被當做雙胞胎,與那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一同被帶回去。一生所經曆的也會大不相同。
而他的父親,也絕不會隻有今天的成就。
生死簿上,孫梓晨的生命的曲線,在十六歲的時候戛然斷了,卻在隔了一個空段後,以另一個顏色銜接了起來,綿延未絕。
不過,未來的走向,已經完全改變,看不出來了。
夜綰綰看完,緩緩將生死簿合了起來,手一撐,起身朝閻烈走去。
閻烈那邊的氣氛並不好,她的到來,打斷了眼下的僵局。
“我想,我們該同夏梃的父親,好好談一談了。”
夜綰綰走到閻烈麵前,一臉凝沉看著他。
“夏誌遠?他怎麽了?”
夜綰綰搖頭,將手中的生死簿打開,翻到孫梓晨那一頁給他看。
當閻烈看到“父——夏誌遠”四字時,眉梢不由自主挑了挑,不由將目光轉向了屋內的夏梃。
“看來,我們夏先生的過去,也擁有了太多的位置。”
夜綰綰順著他目光看過去,眸光暗閃,沒有開口接話。
“讓牧奕翰去通知吧。”
閻烈說罷,揮手招來小黑,讓他將生死簿帶回去。略作思量後,開口問道:“現在是否還能找到屬於孫梓晨的東西,做一個DNA鑒定?”
夜綰綰抿唇,遲疑了一下說:“若我的判斷沒錯的話,公園人工湖案件的屍體上,留有孫梓晨的毛發,隻是纏繞的太多,想要從中提取出來,會很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