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借命
“最初的時候,隻是在睡覺的時候,總能聽見一些馬蹄聲,聲音不大,很淺。我沒有在意,以為是自己做夢。
可沒想到,那聲音一天一天響了起來,最近已經變成了萬馬奔騰的聲音,入夜就能聽到,有時候,甚至還感覺腳下的地在震,感覺太過真實。”
廖振生不知想到了什麽,眸中飛快閃過一抹驚懼,眼神發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廖先生,您的話,應該還沒說完吧?”
夜綰綰一直看著他的臉,自然沒有錯過他眼中不自然的神色。
廖振生手臂一僵,動作遲緩的扭動脖頸,將目光轉向夜綰綰,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我最初,一直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但一切發生的都太過真實,我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我托朋友,找到了掌櫃這。
在第一位大師來看過後,他給了我一張符紙,他說是平安符,還說那些東西都是衝我來的,想要我的身體之類的。還讓我不要在住在這了,說房子可以脫手,就脫手。
我聽從他的意見,搬了家。住進去的當晚,那位大師給我的符紙,就猛地自燃了,我貼身放著的,差點把我自己給點著了。我的妻女,當夜就發起高燒,病的不省人事。現在還在醫院裏。第二天夜裏,就有一個人入我的夢,讓我乖乖搬回去,否則就會要我全家的命。
我嚇的不行,隻得又找掌櫃,找了第二位大師、第三位大師……在你之前,已經問過五位大師了,他們所有人的結論都是一樣的,都是什麽一個死了很久的大鬼,想要我的身體。正在適應我的身體。
還說,已經過了這麽久,鬼氣已經滲入的我的身體了,他會慢慢的把我的靈魂給擠出我的身體。讓我徹底變成消失於這天地中。”
大鬼?
夜綰綰挑眉。
桐城這個地界,雖比不上帝都,有曆朝君王的龍氣鎮壓,卻是一塊地靈之地。否則,那些大的宗門,也不會在隱退後,選了這做生活的地方。桐城外圈,有幾大宗門遷入時,合力布下的結界,肅清了整片土地,已經完全沒有鬼修存在的可能了。
竟然還會有所謂的大鬼?
更讓她覺得匪夷所思的說,一般的鬼入了修門,就不會再對人的軀體的感興趣。在他們眼中,人的身體不過螻蟻之軀,隻會是種束縛。
她斂了斂眸光,又開口問道:“你還記得夢中人長什麽樣嗎?”
廖振生身子驀地一顫,瞳孔膽顫動如地震一般,整個人在霎那間仿佛縮水了一般,哆嗦著,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夜綰綰輕歎一聲,心道,“這國民人的膽子是要好好練一練了。”
她伸手輕輕拍了拍廖振生的肩膀,越過他徑直繼續走了。
掌櫃摸不準她的心思,稍稍頓了一會,又急忙拉著廖振生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到廖振生家門口。
夜綰綰左右看了看,發現他家正好離自己上次布陣的地方不遠,心中多了一分了然。
廖振生縮著脖子跟在她的身後,連動作都遲鈍了不少。立在門口了好一會,才想起來把門打開。
門打開的瞬間,就仿佛冰櫃的門被打開一般。
一陣陰風擦臉而過。
夜綰綰飛快側身,躲開了不必要的接觸。
而站在她身前的廖振生則打了一個哆嗦,驚呼出聲。
夜綰綰伸手扣住他的肩頭,一把將人拽到自己的身後,另一隻手一揚,朝虛空中扔出一張黃符。
廖振生在開門時,不僅被感覺到一陣冷風呼嘯耳邊,耳邊還聽到聲聲憤怒的嘶吼,嚇的他腿軟差點跌倒在地。
他被拽走時,整個人處於一個惶惶不安的狀態,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一般,拉出了一聲鴨子叫。
下一瞬,他見到眼前人隨手扔出一張符紙,在門口處與什麽看不見東西撞在了一起,恍惚間,他還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一聲慘叫。腦子一頓,就見那張黃符憑空燒了起來。
一股腐臭,好像燒垃圾的味道湧入鼻腔之間,他怔愣間,胃裏一陣翻騰,沒有忍住側過神幹嘔起來。
夜綰綰亦也沒有錯過他聽到的慘叫聲,眉心微微一蹙,單手結印,調動靈力,又丟出了一張赤色的符紙。
注意力完全在門前的人,絲毫沒有看到掌櫃在看到赤符時,眸中閃過的愕然和貪婪。
夜綰綰在扔符的時候,看得很清楚。
門前阻擋的家夥,是一條狗的魂魄。
動物之靈,很少見。
故而,她下手輕了三分力道,轉攻為困。
“你在守護什麽?”
清冷的女聲吐出的語言,是旁人從未聽過的。
門前吼叫的狗子卻停了下來,黑漆漆的眼中些慢了戒備看著眼前人。
分秒間的遲疑,夜綰綰扔出的赤符落在了它的身上,在須臾間化成了一條鏈條將其牢牢鎖住。
狗魂被困,勃然大怒,呲牙嘶吼著朝眼前的人類衝去,卻在躍起時,被身上的鏈條捆住,“咚”的一下墜在地上。
它漆亮的眼中漾起複雜的神色,過多的情緒,讓人疑惑。
這根本不像是一隻狗。
夜綰綰眸光閃了閃,抬腳徐徐走到它的麵前,手試探的朝它伸去。
果不其然,它在自己手靠近的瞬間,低吼的一下咬了上來。
還好夜綰綰機靈,刷地收了回來。
她眉腳輕輕一揚,略微有些驚訝的輕聲呢喃:“嗬,還挺凶。”
回應她的,是狗子更加瘋狂的叫喚。
“行了,別叫了。我是來幫你的。你修煉不易,若不想被陰煞侵蝕,變成惡犬,就乖乖聽話。”
狗子愣了愣,黑眸中的怒意少了些許,又多了幾分懷疑。
夜綰綰覺得自己最近可能犯動物缺,剛撿了一隻貓,這會又碰到一隻狗。
在現在的時代,人修煉姑且十分困難,更惶說其他生靈了
她這倒好,一天之內,就遇到了兩隻。
“你老實一點,要是再鬧騰,我可就不管了。”
她低聲警告了一句,又一次伸手,摸上了狗子的頭頂。
狗子似乎也接受了她,手碰上的瞬間,她接收到了這狗一生的信息。
原來,這狗生前,就是廖振生養的。是用來陪孩子的。
在廖振生被算計的時候,狗子用它的命,保了廖振生女兒一命。
哪怕是死後,也不願離開,用自己微弱的魂魄,封住了別墅的大門,隔絕內外之氣,才堪堪暫時保住了廖振生的命。
隻是,它的能力有限,護不住所有人。
在廖振生帶著妻兒離開的時候,那隱藏在暗處的人,又使了陰邪的辦法,讓廖振生的妻兒生命,以她們的命,來困住廖振生。
廖振生找來的那幾個大師,也算有點本事,摸清了一點事情的皮毛。隻是用的方法不對,把這人的命數,硬生生掐斷了。
夜綰綰收回手,緩緩起身,扭頭看向廖振生,輕聲問:“廖先生,你家當初養的那隻狗,叫什麽名字,藏在了哪裏?”
廖振生一驚:“夜小姐,你怎麽知道我家養過狗?”
夜綰綰沒有說話。
他緊張的咽了一口口水,聲線不平,有些滯頓的說:“那是一隻拉布拉多,叫豆包,死後就埋在院子裏的葡萄藤下麵。”
夜綰綰將目光轉向院中的葡萄藤,眸色沉了沉,什麽都沒有解釋,隻是回頭朝他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進門了。
夜綰綰走時,手一揚,打了一個響指,解開了豆包身上的束縛。
三人,加上一隻看不見的狗子,前前後後的走了進門。
夜綰綰的目光,一下就被牆上的八駿圖吸引了。
她腳下微不可察的頓了一下,旋即轉了方向,走到八駿圖前,一瞬不瞬的觀察了許久。
另外兩人也因她的動作,不由自主的跟著看了過。
“啊!”
驀地,廖振生驚呼,手顫顫巍巍的抬起,指著牆上的畫,滿臉驚懼。
“動了,動了,動了!那馬的眼珠動了!”
夜綰綰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眼珠轉動,將客廳的裝修擺設收入眼中,超前邁了一步,走到畫前,伸手摸上了畫紙。
倏然,耳邊響起一聲悠長的馬嘯,嘈雜、嘶吼、鼎沸的人聲不絕於耳。眸光一閃,一匹馬踢踏著馬蹄,一縱而起,從自己身上奔騰而起。
夜綰綰秀麗的眉毛徐徐蹙在了一起,聲音壓沉。
“借命過道。”
“什麽!?”
掌櫃聽言,訝然的叫了出聲。
“夜小姐,你說這是什麽?!”
夜綰綰沒有回答,隻是轉眸看向他身後的人。
廖振生身上的功德金光,雖薄,卻也能保他一生平順。加上他身上若隱若現的紅光,可以得知,他前世,積了不少福氣。
這一世,明明是來享福的人,現在被人盯上,以命換命,不僅要了他這一世的福順,還直接破了他三世的命運。
“這幅畫,是誰送給你的?”
廖振生本就不蠢,她的幾個動作下,已經讓他明白了問題的關鍵。
他咬唇,憤怒之餘,更多的難以置信。
“我的一個朋友。”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臉,幾乎要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那一抹驚怒壓下,緩緩道:“生死之交。”
夜綰綰麵色分毫未動,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這個答案。
“他還問你要了血和毛發吧。”
篤定的陳述句,像是一塊巨石,轟然壓在他的身上。
廖振生頹然的點點頭,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嘴唇顫動著,喃喃自語。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夜綰綰深深看了他一眼,將目光轉回了畫上:“借命,不同於偷命。”
借命之人,是得到了所借之人的首肯,等價交換,即使破了局,對幕後之人,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隻是,借出的東西,想要收回,就沒有那麽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