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不是一群好聽眾
方言搖了搖頭,很是堅定:“確無他法。”
屋內安靜的可怕,方言敏銳地察覺到眾人流露出來的傷感和絕望,想了想,又道:“不過,杜伯伯的病症是可以控製的,雖然不能痊愈,但控製得當,還是能達到延年益壽的效果……”
砰地一聲,方言眼疾手快,身手矯捷地躲過了李二飛擲而來的茶杯。
李二漲紅了臉,怒吼道:“再話說一半,朕撕了你!”
不單李二,長孫無忌等人也紛紛怒目以視,李承乾好整以暇地抱著臂膀看熱鬧,至於杜如晦,早已陷入了當機狀態,眼神沒有任何焦距,顯然是陷入了巨大的狂喜之中不可自拔。
方言看了看碎成粉末的可憐茶杯,縮了縮腦袋,忙道:“是您性子太急……”
“你說甚麽?”
李二麵目猙獰的模樣頗為可怖,方言忙道:“小子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杜伯伯定是以為自己患的是消渴症。”
房玄齡悄悄捅了捅還在愣神的杜如晦,笑道:“這個某是知道的,許多名醫都為克明診斷過,應是消渴症無疑。但奇怪的是,無論是上消中消,還是下消的方子,均不能奏效。”
杜如晦按捺住心中狂喜,點頭道:“確實如此,連孫神醫都束手無策。”
他現在的心情和秦瓊大抵是一樣的,久病沉屙,一朝有望得治,勉強撐著沒有興奮地暈過去,已是難得。
李二皺緊了眉頭:“你是說,那些醫者乃至孫神醫,都是誤診。而事實上,克明所患之症並非消渴症?”
方言正待答話,那禦醫卻是舍了秦瓊上前道:“好教伯爺知曉,杜相所患症狀,為多飲,多食,嗜睡,小解次數極多,精神萎靡不振,陰津虧耗,燥熱偏盛,確屬消渴症無疑。”
滿臉不服氣地吹胡子瞪眼,絲毫沒有因方言的爵位而退縮,顯然這也是一位曾為杜如晦診斷過的名醫……行醫多年,被一個毛頭小子當著陛下及諸位大佬的麵指責誤診,還能心平氣和地反駁,說實話,這位禦醫自認為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極限……
消渴症是中醫傳統醫學的病名,臨床表現和糖尿病如出一轍,此時又不能測血糖,自然是很難分辨。但兩者的病因和治療方法又截然不同,將消渴症當做糖尿病來治療,自然是南轅北轍。
當然,為何方言能一眼看出杜如晦是糖尿病,自然是有依據的——來秦府還不到半個時辰,方言已經看到老杜去了兩趟茅廁……
不過對這個滿臉不服的禦醫,還是不能給好臉色的,方言雙手一攤,哼道:“既然是消渴症,那你來說說,為何上中下三消的方子治不得病?”
“這……”
禦醫苦惱地揪著顎下僅有的數根胡須,半晌方才長歎一聲,竟是朝方言施了一禮,道:“還請伯爺教我。”
方言在李二虎視眈眈的眼神中躲了開來,笑道:“其實很簡單,消渴者,消瘦、煩渴也。換而言之,罹患消渴症的人,大多數都身體羸弱消瘦。而杜伯伯身軀較為肥胖,又因上中下三消不能得治,由此觀之,當是富貴病無疑。”
“富貴病?”
李二皺著眉頭,與長孫無忌等人麵麵相覷,均是不明所以。
“當然,此病還有個不太好聽的別稱,喚作糖尿病,顧名思義,乃是患者尿液所含糖分頗高,是故問起來頗有甜氣……杜伯伯,小侄鬥膽請問,您如廁之時是否有所察覺?”
“這……”
當著李二與諸位同僚之麵,杜如晦臉色有些赧然,但還是點頭承認,道:“確如你所說。”
“這富貴病當真無法根治?”
李二仍然不死心地問道。
方言搖了搖頭。
縱然在醫學發達的後世,糖尿病仍是屬於不可根治的範疇,隻能通過藥物或其他手段予以控製。
杜如晦倒沒李二等人的沮喪,方言有言在先,雖不可根治,卻可實現有效控製,這也算是天大的機緣。近些日子以來,病痛折磨得他痛不欲生,他甚至能感受到體內生機正緩緩流失,如今壽元延續在望,怎能不欣喜若狂?
“杜伯伯,您貴為尚書仆射,平日裏操勞甚多,甚至夜半也不得寢,這會使您的病情加重。小侄這裏有幾個方子,但一要多休息,不可過於操勞,二則勤加走動,多多鍛煉才是。三者相輔相成,不可或缺,切記!”
侍候的管家趕緊喚人取來紙筆,方言寫了幾個民間方子,丟給禦醫,笑道:“一事不煩二主,上麵所需藥物太醫署應當是有的。”
禦醫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麵色酡紅,不可思議地道:“伯爺,您,您是將這方子交於太醫署?”
由不得他震驚,在傳承大於天,卻又敝帚自珍的古時,藥方絕對是可以傳諸子孫的絕世希寶,不然也不會有“一招鮮,吃遍天”這句話的由來。
“給你你就拿去,羅裏吧嗦的。”
頗讓方言鬱悶的,便是這種敝帚自珍的心態,使得華夏數千年來不知失傳多少技藝和古籍,譬如九陰真經,降龍十八掌之類的……
禦醫歡天喜地地蹲到一旁研讀去了,方言自是要接過替秦瓊拔罐的重任。
“不曾想華佗古術竟有此奇效。”
秦瓊感覺身子輕快如少年,活動著臂膀,笑道:“倒讓某想起來了小言講的話本,此時隻覺渾身輕鬆,斷然是有拳打山東半邊天的力氣。”
“甚麽話本?拳打山東半邊天又是甚麽?”
秦瓊得意之下,自覺失言,忙向一臉霧水的李二告罪道:“臣失態,望陛下恕罪。”
李二擺了擺手,興致勃勃地盯著方言,笑道:“你與叔寶說了甚麽話本,眼下恰好無事,說來與朕和諸公聽聽。”
秦瓊歉意地看了方言一眼,頗為內疚。
方言擺了擺手,笑道:“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既然陛下有興致,臣講來便是。”
於是又將隋唐演義重頭開講,秦瓊縱然是聽過一遍,卻依舊是津津有味,遑論李二等人。不過不得不說,在座的諸位,俱不是個好聽眾。
“叔寶何時有個做大官的父祖,朕怎地不知?”
“太上皇竟在植樹崗遇強盜,哈哈……”
“唔,隋帝確實荒淫無道……”
“叔寶竟然落魄到當了兵器與寶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