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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事變

  眾紈絝搶功似的將學塾的規章與辦學模式倒了出來,唯恐落於人後。


  “這等做法倒是新穎,某從未有所耳聞。”


  “那小子幼時便隨師尊行遍天下,見多識廣,在王家村推出此等做法也不足為奇,至於好或是壞,且觀後效。”


  三位名滿天下的大儒往學塾門前一站,前來求學的眾學子便愈發覺得此行並沒有白來,連李綱都對方山侯讚不絕口,日後進了學塾,還有甚麽可擔心的?而眼下令人忐忑有加的,無非是那一疊摞得老高的試卷罷了。


  孔穎達將試卷從頭到尾細讀了一遍,抬起頭來時,老臉上竟疑惑遍布,雙目迷惘。


  “算學也便罷了,怎地還有這樣一道題目?”


  顏師古探過頭來看了一番,笑道:“這題如此簡單,方侯這簡直是送分呐!一枚一斤重的鐵球和一枚五斤重的鐵球同時從五丈高的樓上落下,請問哪一枚率先落地?”


  有自作聰明又想攀附的學子忙叫道:“誠如孔師和顏師所言,此題再簡單不過,必是五斤重的鐵球最先落地!”


  “如若題目俱都如此簡單,某進學塾有望也!”


  “錢兄謬矣!若是學塾隻教這些膚淺的學問,我等還千裏迢迢來此求學作甚?”


  “名滿天下的方山侯,難道全不似傳聞中那般博識?”


  “……”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紛紛糟糟,不少學子們麵露失望之色,甚至有些已搖著頭打算離去。


  “一群蠢貨!”


  李泰撇了撇嘴,哼道:“先生豈會無的放矢?”


  眾紈絝紛紛掩嘴竊笑。


  蠢貨二字引來孔穎達與顏師古的強烈不滿,顏師古的脾性尚可沒有發作,而孔穎達作為孔聖人的三十一世孫,雖並非冥頑不化之人,但也素來以家學為傲,有些瞧不大起雜學,此時聽到李泰出言不遜,再也忍耐不住,吹胡子瞪眼道:“越王殿下,有何以教我?”


  眾人的目光利箭般朝李泰射去,隱含憤怒。看得出來,蠢貨二字乃地圖炮,小胖子已成了眾矢之的。


  饒是李泰向來高傲,卻也不敢輕易在孔穎達麵前失禮,捏著鼻子賠了罪後,眼珠骨碌亂轉,不懷好意地道:“先生常說,實踐乃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此題答案究竟為何,不若咱們找兩個鐵球實驗一番?”


  長孫衝大急,忙拉扯著李泰的袖子皺眉道:“萬一真的是大鐵球先著地,小言的一世英名豈不付諸東流?”


  “是極,拿這等簡單不過的題目糊弄學子們,清流都足以將他淹沒!草率!”


  眾紈絝七嘴八舌地開始討伐李泰。


  “實踐乃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此言甚妙!”


  李綱細細品味了一番,隻覺越品越有道理,看了看躍躍欲試的孔穎達與顏師古,又看了看焦急不堪的長孫衝等人,忽地笑道:“此處人多,萬一砸到人就不好了。這學塾老夫還是頭一次來,我等不妨進去一觀如何?”


  侯傑大喜,忙朝打圓場的李綱笑道:“李師所言極是!小子這便帶您進去參觀!”


  孔穎達愣了片刻,也回過神來,撫須笑道:“合該如此!”


  顏師古亦是表示讚同。


  隻是眾學子難免有些不樂意,有些膽大的在人群裏叫道:“方侯曾言道,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此詩早已被無數人奉為圭臬,日夜誦讀!如今卻連當麵勘驗都不敢,又算甚麽躬行?”


  “是極!欲為人師表,須讓人信服!”


  “方侯《師說》有雲: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我等有惑,望以解之!”


  “我等有惑,望以解之!”


  “我等有惑,望以解之!”


  “……”


  短短時間內,這八字如洪鍾大呂,響徹在學塾前的上空,眾學子激動呐喊請願,群潮洶洶,遠遠地傳了開來。


  李綱與孔穎達、顏師古對視一眼,隻覺此刻手腳冰涼,透寒徹骨,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臉色凝重,皺眉不語。


  至於李泰,早已呆立當場,顫抖著身子不知所措。他的本意是想瞧一場關於方言的熱鬧,卻不曾想事情竟鬧到如此地步,李恪等人也顧不上埋怨,朝身後的士卒使了個眼色。


  片刻後,李二派來維持秩序的士卒從王家村的各個角落快速趕來,緊張地護在李綱三人與眾紈絝的身前,如臨大敵。一時間,雙方竟劍拔弩張,一發不可收拾。


  眾學子見有軍士出動,卻不懼反勇,曆經隋末戰亂,唐人的血氣在這一刻被徹底激發。


  “何人有惑?本侯親自解之!”


  一觸即發之時,一道清朗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如止沸之瓢水,場麵瞬間安靜下來。


  眾學子轉過身來,隻見百步外,一位白衣少年翩翩而來,唇角含笑,麵容俊秀,氣度不凡。身後,兩位書生迤邐隨行。


  不知怎地,見方言露了麵,李綱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目光瞧向孔穎達與顏師古時,卻發現這兩位也是這般模樣。


  “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假以時日,此子必成一代宗師!”


  李泰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長舒一口氣,秋風掃過,遍體生涼,伸手摸了摸後背,卻發現早已濕透。


  “特娘的,以後再也不調皮了……”


  方言的腳步愈發地近了,在眾學子的灼灼目光下,徑直行到跟前,星目掃視一周,朗聲道:“何人有惑?惑從何來?”


  學塾前一片靜寂,學子們麵麵相覷,卻無人應答。


  方言上前一步,目光逐漸淩厲,喝道:“這麽說來,爾等並無疑惑?既無疑惑,何以咄咄逼人?”


  秋陽正高掛,溫暖和煦,麵對方言拷問的眼神,學子們卻如同置身火爐,片刻間便濕了衣襟。


  敢於質疑卻不敢承認,這本就是一件令人失望的事,方言忽地有些心灰意冷,歎道:“如若此屆學子皆非敢作敢當之人,那麽學塾今年便不再對外招生。爾等從何處來,便回何處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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