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交朋友可得小心了
“嘿，還真是！這位爺今兒怎地自個兒來了？”
沒有人敢慢待當今炙手可熱的方山侯，哪怕煙波樓的背景深厚無比。喊堂趕緊小跑過去，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方言，笑道：“侯爺，您今日怎地有空來此？小的一早便聽見喜鵲在窗外叫個不停，原來真是遇見貴人了。”
“少拍馬屁，侯爺我口渴得緊，快去端杯茶水。”
喊堂應了一聲，小跑著去了，方言晃悠悠地隨便找了個地方落座，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不多時，喊堂端著一杯涼茶過來，方言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大笑道：“爽！”
這一杯水下肚，隻覺酒意又去了幾分，正待離去，卻覺有些肚餓，隻顧著喝酒了，飯菜當真沒叨上幾口，便吩咐道：“上幾樣拿手的小菜來。對了，你們蘇掌櫃呢？”
喊堂隱晦地看了樓上某處一眼，目光又不經意地離開，彎腰道：“掌櫃的今日有事，並不在此間。”
“行了，趕緊上菜。”
懶散地打了個嗬欠，方言眯著雙眼，目光愜意地四處張望。夜幕尚未完全降臨，煙波樓卻早已是人聲鼎沸，觥籌交錯，處處都是淫靡的氣息。男人們不再正經，流著口水對身邊伺候的花娘動手動腳，花娘們嬌笑著勸酒，遇到誰說了些好笑的事情，不免笑得花枝亂顫，卻更引來賓客們的口水橫流。有些把持不住的，低吼一聲，扛著花娘便往樓上某處房間走去，留下同伴們鄙夷的調笑。
忽地，不知是從何處傳來一陣喧鬧，緊接著，銀瓶乍破，一道男子淒慘的哀嚎聲響起，將正自熱鬧的眾人嚇了一跳，樓內頓時安靜下來，紛紛朝聲音來源處探頭瞧去。
“娘的，竟敢跟老子搶女人，活膩歪了不成！”
方言循聲望去，隻見正當中一張桌椅的旁邊，站著兩位氣度不凡的貴公子，其中一位眼神陰冷，滿臉怒意，另一位麵無表情，若無其事地端著酒杯小口飲酒，兩人的腳下，躺著一位年輕男子，捂著血流不止的腦袋哀嚎不已，地麵上，透明的琉璃碎落一地，沾滿點點血腥。
隔著三人不遠處，站著一位花容失色的花娘，戰戰兢兢地不敢吭聲，想來爭執便是起源於此。
男子血流滿麵地躺在地上，動手打人的貴公子卻依舊不依不饒，順手抄起板凳便沒頭沒腦地掄了下去，哀嚎聲愈發淒慘，駭人聽聞。
爭風吃醋的戲碼屢見不鮮，眾人一見這副場景，心底大概便有了數，但下手如此重的，並不多見，有想仗義執言的，正想踏步上前勸阻，卻被眼疾手快的同伴一把拉住：“你瘋了？動手打人的，可是隴州刺史家的公子！隴州刺史薛縉任上有功，被陛下召進京來，勢必會委以重任。他身邊站著的，是山南道太華楚家的嫡子！莫要惹禍上身！”
那人嚇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腦袋。
卻沒有人嘲笑他，除非身世顯貴的，否則誰又願與這兩位結仇呢？
“老子看上的女人，你也敢不放手？哼，找死！”
男子的哀嚎聲和求饒聲不絕於耳，薛啟聽在耳裏，愈發地暢快，卻依舊不覺解氣，桀桀一笑，便要端著桌上盛滿湯汁的湯盆朝男子身上砸去。
正在此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溫柔和煦，卻不容置疑。
“夠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楚遇林驀地瞪大了雙眼，艱難地扭動脖子循聲望去，待看到角落裏那一道懶散的身影，登時呆若木雞。
他愣神的功夫，便聽薛啟罵道：“哪個不開眼的狗東西，敢管老子的閑事？”
楚遇林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臉上毫無血色，哪裏還有方才半點雲淡風氣的模樣？
“薛啟，慎言！”
“慎言個球！”
薛啟呸了一聲，眼神愈發地陰冷，目光穿過自動分開的人群，落在角落裏麵無表情的方言身上，冷笑道：“是你在管老子的閑事？”
方言站起了身，身側圍觀的人忙退後數步，有認識的，震驚的同時，早已幸災樂禍地看向不知死活叫囂的薛啟。
“一口一個老子……那麽久了，本侯都沒再見過這般不知死活的人了。”
方言麵無表情地看向渾身發抖的楚遇林，目光冰寒徹骨：“楚大少交朋友可得小心了。”
“方，方山侯，某，某……”
楚遇林牙齒劇烈打戰，他自然是知曉方言說的上一個不知死活的人是誰——那人現在正躺在範陽的宅子裏，四肢盡斷，生不如死。
“方山侯？”
薛啟的身子晃了晃，哐當一聲，雙手懷抱的湯盆鏗然落地，湯湯水水濺了一地，目光中的陰冷與狠毒盡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盡的恐懼與驚駭。
他在隴州時，仗著父親的權勢，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為禍鄉裏實乃一霸，爭風吃醋動手打人更是尋常，此次父親高升，他隨父進京，本想著初到京城，務必需低調一些，又聽了好友楚遇林私底下的勸說，言道滿長安城貴人頗多，乃父的官職地位實在不值一提，休要拿出當初在隴州的做派為家裏惹禍。他自是聽了進去，可又聽楚遇林滿含忌憚地說道，整座長安城，最大的紈絝頭子，便是那位名震天下的方山侯，那可是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存在，你若是惹了長孫衝、程處默等人，了不起被一頓好打，過幾天依舊是一條好漢，可若是惹了方山侯，斷腿斷腳的算是輕的……君不見範陽盧氏那幾個倒黴催的？名頭大的嚇死人，又是家中嫡子，可後來呢？還不是死的死，殘的殘……
隴州刺史，跟範陽盧氏有的比麽？怕是傻子都知道……自己方才罵甚麽來著？狗東西，還自稱老子？完了……
這樣想著，薛啟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臉上毫無血色，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流落成線，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如催命的鬼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