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為普通人
有時候，大家族的親緣關係就是那麽錯綜複雜，意想不到，又讓人猝不及防。
我以為你們是世仇，結果你們居然還有點血緣關係？看著身邊薑江一臉淡定的模樣，紀南星整個腦子當場卡殼；就在這一片混亂中，他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對方瞞了自己這麽久，而是“等胖胖娶了妻後到底還算不算這人親戚”以及“姨奶奶究竟又是哪一門的親人”這些個奇葩問題。
不過還沒等他徹底弄清楚，前邊那個活潑過頭的姨奶奶就出聲了：“喲，這個小胖子就是你拚死拚活一定要嫁的人麽？看上去挺不錯嘛；”說著還伸長拿著剪子的手，企圖越過自己孫女再給人來一下：“單看這個體型，確實就不是世家子中間能挑出來的。”
“不過再難得的人選，不在聯姻範圍內也不行啊。”被周茗沉著臉一把擋下後，老太太也不在意，反倒是興致越發高漲，甚至一下子竄到了身後老爺子身旁：
“誒唷死老頭，你抬眼看看，你們周家的孫女就是這麽對養大她的親生奶奶喲！”嘴裏哀哀切切的喊著，這人不見幾根皺紋的臉上卻分明洋溢著一種裝腔作勢的笑意，在本就昏暗的光線下更襯得她生出幾分邪氣：“誒你還沒去呢，小孫孫就要丟下家業和別的男人跑了……”
“奶奶你就消停點吧！”在場眾人皆被這老太太的誇張言行所震倒，她親孫女更是受不住，扶著額頭就一副要衝過去和人動手的架勢：“都這個時候了就別拿爺爺出來擺弄了成麽？”
“我好不容易想和你談個正事，你就用這種態度敷衍我？”
“好吧好吧，不要生氣嘛，我開個玩笑而已；”眼見孫女真惱了，老太太才像個青春少女般捂臉一笑，接著扭著年輕時留下的窈窕腰身往地板上一踩：“這老不死的也確實該退場了。”
“接下來，也該我們倆活人好好說說話。”陰影中，一扇暗門突然打開；當著其餘人的麵，老太太握住她丈夫的輪椅突然一個“走你”，那輪椅就連椅帶人朝著暗門內滋溜一下滑過去了，一點多餘的聲音都沒有。
我了個去，這就是大家族特殊的養老技巧嗎？如此剽悍舉動再度嚇傻一幹吃瓜群眾；正當紀南星感歎著“周家爺爺身子骨正硬朗”時，像是早就猜到他的想法一般，前邊緩緩飄來一句解釋：
“別歎了，那是具已經蠟化的屍體。”端端正正站在別人的地盤上，薑江卻始終風輕雲淡的像待在自己宿舍，說話一點都不帶抖的：“看樣子，周家現任家主其實早已經駕鶴西去了，不過一直秘而不發；”
“也就是說，現在周家真正做主的，還是姨奶奶您了？”微微抬起睫羽，他用談論天氣的語調，輕描淡寫就揭露出這個家族隱藏了近三年的秘密。且一點也不擔心對方會滅口。
事實上，老太太也確實沒有滅口的想法：“眼力不錯嘛，薑家小子。”拍拍手將暗門重新合上，她看著麵前鎮定自若的薑江，嘿嘿一笑：“至少比周家那些個不學無術的分支草包要好得多；”
“每逢年過節的我就喜歡牽著我那已經歸了西的死鬼出去溜一圈，還專門往他們幾個邊上晃悠；但你猜怎麽著？”拍著手掌，她嘎嘎的笑聲終於有了幾分高齡老人的味道：“他們一個個嚇得半死，慌得要命，可就是沒人敢抬眼皮子看個清楚！”
“家主都已經去了五年了，他們還都一無所知呢！”似乎被自己逗樂了，老太太笑得放肆；然笑不過三秒，她又猛得一收，瞪起眼珠子惡狠狠看向門口三人：“作為姐姐的親孫子，你的確厲害，但要想插手周家的家務事你還沒那個資格！”
“既然你執意要嫁給一個外人，那麽我問你，周家那麽大的家業該怎麽辦？”頭一轉，她不再理會門口三個，轉而將矛頭對準麵前的周茗：“還有周家的傳承、周家幾百年來的家規，這些東西你都不要了嗎？”
“這些個害死人的東西我今天還真就不要了！”早就料到會有這種突然提問，周茗撩起袖子毫不含糊便正麵迎上去：“什麽家業，什麽傳承，為了這些個累贅就想把我填進去做犧牲嗎？”
“我呸！”一抬腿，她當場一腳踩上中廳小方桌，正式與自家奶奶開懟：“你們老一輩自己做了犧牲不算如今還要把孫子輩的也扯進來？想得美！”
“為了家族的犧牲算什麽犧牲？那就是你作為繼承人的責任！”眼見孫女要抗爭到底，老太太也哼一聲當場耍賴：“要是你不聯姻，我們周家的勢力還怎麽維持？那些小家族的獨門絕技還要不要傳下來了？”
“那些絕技誰想要給誰，反正我不要！”周茗也不是嚇大的，為了愛情，她也算是豁出去：“不止我不要，就連我的孩子，還有我的孫子，我都不會讓他們碰這個吸人靈氣的鬼玩意兒！”
“剪紙是好不容易傳下來的異術，怎麽就是鬼玩意兒了？”
“它會把人消耗一空，怎麽就不是鬼玩意兒！”……
果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站在門邊靜靜欣賞著眼前難得一見倆祖孫互拍桌子對罵的情景喜劇，薑江也隻能歎為觀止；然他站得好好的，突然感到手腕被人拉了一下，一回頭，就看到紀南星還是那副小狗似的可憐巴巴的樣子：
“你說，你為什麽要叫周茗的奶奶作‘姨奶奶’？”皺著眉頭，紀南星還深陷在最開始的那個問題裏：“你們兩家人到底有什麽關係？”
那邊都快打起來了，你這兒還在糾結那個無關緊要的親戚關係，反射弧也真夠長的啊。小小吐槽一句，看在對方真腦子不好的份上，薑江還是好心作解釋：
“其實我們家真沒什麽關係，但是我兩家嫁過來的奶奶碰巧有點關係。”
“我的奶奶和周茗的奶奶原本都姓‘吳’，是一對雙胞胎姐妹，不過吳家垮了後分別嫁給兩個不同家族的繼承人；我奶奶脾氣冷淡，而且去世得早；周家奶奶個性強，脾氣跟周茗差不多，因此活得好些，一直活到現在還掌控了整個周家。”
“正因為周家奶奶是我奶奶的親妹妹，是我父親的小姨，所以我能叫她‘姨奶奶’，懂了？”眨眨眼，他覺得自己已盡可能解釋清楚。
哦，原來如此！不負期望的，紀南星總算是弄明白其中緣由：“也就是說，周奶奶和你家奶奶其實是雙胞胎？”貌似想起什麽好玩的東西，他摸摸下巴，目光開始在那位剽悍老人和麵前舍友之間來回遊移：
“嗯，看樣子周茗是遺傳了她親奶奶的脾氣，不過和她奶奶其是長得不怎麽像嘛；”說著他一歪頭，像發現新大陸般指一下麵前人的臉：“但是，你和那個老太太長得倒是蠻像的！”
“這就是隔代遺傳的力量嗎？”看著對方清俊的臉，這人又傻笑起來。
“是啊，這也算隔代遺傳的一種吧。”對於紀南星的“發現”，薑江看似不怎麽在意，不過心底卻默默做了句補充：不過不是和那位老太太相似。
真正給了他這張秀麗美人麵的，其實是他的親奶奶，即周家老太的親姐姐，這一點他相當清楚；並且，就是由於這個原因，他今天才有堂而皇之跟著一起過來的底氣。
再等等，就快到我出手的時機了。看著爭執中心的兩人都已慢慢疲倦，薑江不動聲色捏住口袋內一個小記事本，隨時準備開口絕殺。
不過在他出手之前，還有一人得先經過考驗。
“嘖，算了，反正在你眼裏世家子就是怎樣都不好；”靠在桌上喘著氣，老太太知道勸說孫女回心轉意已是不大可能，於是她幹脆再調槍口向其身邊那個男友開火：
“喂，小胖子，你也說點什麽啊？”抬起那閃閃亮的小剪子，她又用起那套威脅人的老把戲：“我孫女都為你爭到這地步了，你到底有什麽魅力能讓她那麽拚命啊你？嗯？你有什麽核心競爭力？”
“除了一身膘，你還比那些世家子強在哪裏？你能給我孫女提供保障嗎？要是真私奔了，你能搞定周家那些能人異士嗎？你知道萬一被抓回來是要永生不見的？要是你們有了孩子，你能護著你孩子不被周家搶走？”
“這些基本的，你都能做到？”眯起眼睛，老太太的話不算好聽，明顯就是衝著胖胖這個普通人來的，其意思已相當明顯：
你就是個凡夫俗子根本配不上我們剪紙人，連自己家庭都保護不了，還是快點放棄吧。
可麵對這些早就知道了的問題，胖胖隻稍微抿嘴，接著還是那個溫柔又輕鬆的態度：“老太太，這樣說吧，您剛才提到的‘家庭安全’、‘後代安全’其實我都想過，畢竟我也是要把茗茗娶回去的，不保證基本的安心感怎麽行呢？”
“就像您說的，作為一個普通人，或許我的實力還不足以和施術者相提並論；”說話間，他笑著拿出一樣東西放桌上：“但是，為了我和茗茗的未來，一些必要保障還是有準備的；”
“如果說剪紙人有剪紙人的手段，那麽，普通人也自然有普通人的應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