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或是三生 上
山頂,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天降下,腳步很是歡快地衝向藍衣人,久久相擁。兩人在雲煙繚繞間敘敘說著話,共賞日出日落,月隱月現。看著他們,就感覺世界再不存在。他們交握的雙手仿佛可以見證地老天荒。隨後,他們依依不舍地分開,在第二日的朝霞染紅東邊前。
緊接著,場景一變。
雷鳴電閃,兩朵祥雲對峙著。一朵站著那兩個人,一朵站著一個白衣白發白胡須的道長。
道長低低歎了一口氣,就像用盡了畢生力氣一般甩出拂塵。隨後,道道天雷聚集,遠處空中的無數仙家寶殿發出道道威嚴神聖的光彩。
“合掌胸前,虔誠祈願,願汝萬世安穩。
不求生世相知相愛,但欲——
浮華滿世,紅塵如夢,輪回百轉,深情不變。
縱使鉛華洗盡,記憶淡卻,吾愛如星辰之花,永恒不改。”
女子的聲音淡淡地,卻穿透了一切。男子貌似寵溺地笑了笑,將女子疼愛地摟在懷中。若不是周遭詭異可怖的畫麵,感覺就像是滿山的鮮花中,妖童媛女輕啟朱唇許下永世相愛的誓言那般美好動人。可是,就算身處如此之境,他們的幸福似是銀河落不盡,堅定不移,直教人心地嫌厭……
一道黃光打向鎮定的二人,然後天地都被黃色明亮的光浪吞沒。
後來怎麽了?!我急切地想知道結果,驚醒了。一切感覺都回到了身上,手上的溫柔越來越清楚,有一種莫名的親切。眼睛已經不在費力,我緩緩看向身旁,眉頭輕蹙,心中奇怪:“為什麽是蕭禦景?我們……他們……”究竟有什麽事呢?
夜色已深,我不想打擾熟睡的他,靜靜就著燭光打量四周。唔,是我的房間,除了散不去的藥香,其他沒有任何變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此時雖然乏力,確實在不想睡了。
暖燭幽幽守著屋子,我第一次靜靜地看著蕭禦景。不愧是傳說文官第一容顏,英俊如斯仿若畫卷中的仙人一般。薄唇微抿,睡顏安靜的像個孩子,不過熟睡時依然輕蹙的眉頭泄露出他睡得並不安穩。眼下的層疊的黑色,更是在說他多日休息不足。莫不是,真的一直是他陪在我身邊?以我們倆的交情,有何至於此呢?
轉念又思及父君,現在父君那裏怎麽樣?還有,子淇……那晚遇事前,我還不知道子淇是否安全回來了,可惜我實在不忍心叫醒蕭禦景,有很多問題,隻好先帶入夢中。
天微亮,剛要睜眼,就感覺手被人小心地摩挲著,酥酥麻麻的感覺讓我一下子睡意全散,下意識地馬上抽回手。那人一驚,嘶啞的聲音中含著無盡的欣喜:“子瀟!你終於醒來了。”
我揉揉額頭,沒有注意到他對我稱呼的變化,由他扶著慢慢坐了起來:“現在什麽時辰了?……我昏睡了幾天?”
蕭禦景目光很是溫和:“還早,我剛剛早朝回來。別著急,我先讓朱欒去準備食物。”
說著離開了房間,我倚在床柱上,用手撥弄著紗帳。蕭禦景是不是太過熱心了?日日守在這邊究竟是怎麽了?還是他……我往下一想,又趕緊搖頭。怎麽可能呢?這可是一點源頭都沒有的事。我和他還根本不怎麽了解吧。
“小姐!怎麽了?頭暈嗎?”朱欒進來,就恰巧看見我猛地搖頭,“小姐,怎麽臉這麽紅?不應該的呀,早就不發燒了……”
我擺擺手示意沒有事,可眼角掃到蕭禦景進門,思及方才的猜想,臉又一燙。
朱欒一見,更加著急,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不是很熱啊,不過等會兒還是讓大夫看看吧。小姐,您有哪裏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那日您可是受了很重的內傷,這都躺了十一天了!大家都擔心死了……”
“好了,朱欒。”蕭禦景止住她,端起盤中的白粥坐到床頭,“你家小姐剛醒來,先讓她吃點東西吧。”見他就要喂我,感覺實在別扭,我有些尷尬地趕忙製止:“蕭大人不必麻煩。讓欒兒服侍即可。”
說著看向欒兒,示意她趕緊接過任務。哪料到這丫頭小臉一紅,笑盈盈地俯身向我們行了一禮,對我說:“奴婢還有一些事務要先去處理,就不打擾大人和小姐了。”轉身之前,甚至對我羞怯一笑。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啊。合著不管誰都可以收買欒兒嘛……
我心下哀歎,無奈地目送朱欒遠去的背影。
“來,趁熱吃了。不燙的。”蕭禦景開始小心翼翼地喂食。
我一臉窘迫地小口下咽,眼睛一直瞅著湯勺。
“這勺子你沒見過嗎?”蕭禦景有些玩味地問道,“怎麽看得這麽認真?”
“我……我這不是怕灑出來嘛。”我發覺這樣的氣氛再維持下去實在不像個事兒,趕忙轉移話題,“對了,怎麽表哥沒來看我?那天都沒見他回來。他沒有事吧?”
蕭禦景手上動作不停,眼神卻閃爍不定:“你表哥沒有被牽扯進刺殺的事情。但是他在短期內也不會回來的。至於原因和去處……我覺得還是等你好了再告訴你比較好。”
我若有所思,遲疑著點點頭,咽下最後一口粥:“那麽父君呢,他的傷勢好點沒有?還有還有,那日你不是應該守在皇宮的麽?”
“哈……這麽多問題呢。首先呢,你父君被你保護的很好,在你昏迷的時間裏精神也逐漸好轉了,相信不多久就可以完全康複了。”眼見我激動地就要下床,蕭禦景忙攔住我,“你的身體還沒有你父君恢複得好,還是多休息的好。”
“第二個問題呢。那群人似乎先往皇宮去過,可惜兵力過盛,他們絕對破不進皇上所在之處。所以就幹脆一起來這邊了。南月伊笑的人雖然厲害,卻沒料到他們隻在外圍製造了些許聲勢,以致我方的人大意中了他們的迷藥。他們就趁機溜進了內院。”
“那麽……南月伊笑傷亡人數是多少?”我不敢想象自己斷送了南月伊笑這麽多好兄弟。
“他們目的是宰相,並沒有費力製其他人於死地。所以,基本都逃過一劫。隻是有五位已經身亡。關於這個,你不要顧慮太多了。司空驚絕那邊我已經回過信,而且他絕不會怪你。你也沒有做錯什麽。南月伊笑的人都是在刀尖上行走過來的,因為任務犧牲於他們而言或許還是榮幸的。你可不要給自己加一些莫須有的罪名。”
我沉默半晌,才開口說道:“我會處理好心情的。還有一件事……我覺得靖王手下的不會有此等精銳。應該是遠交的盟友,而且看衣飾最有可能的是昆吾、白國他們的手下。”
蕭禦景放下碗,目光中似有寵溺一閃而過,笑看著有些迷茫的我:“才好點,別想太多。不過是一些亡命之徒,昆吾他們還不敢這麽做,況且他們毫無實力。司空將軍已經壓製住前方的戰鬥,不能說他們的大勢已去,至少一年半載不敢輕舉妄動。……哦,因而司空將軍目前還得守在邊塞,他來信叫你不要太擔心。”
我不再問,聽話地躺下,暫時安心養病。
以後每一天醒來都會看見守在床前的蕭禦景,看到那張似乎會永遠微笑的臉,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心中滋長。
“蕭大人,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您不需要每天都來吧?”我忍不住開口道。
“不礙事。”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回絕我了,蕭禦景自第一次之後並沒有堅持伺候我,可是每日的探望不論如何就是無法推掉。弄不明白他心裏想什麽,所以隻好說服自己不要亂想。
父君已經可以下床走動,可惜我最多隻能站一站,否則會頭暈目眩呼吸不暢。父君醒來後便開始親自處理事務,有空了就會坐在我的房間內,講講一些輕鬆的事。這時候房間中時時刻刻都彌漫著安靜祥和的氣息,若不是傷還未調養好,回想那晚就像是個夢。
不知道又這樣過了多少天,我的身體一天天的康複。同時我也在思考怎麽讓自己更加“強壯”,倘若還有這種事情發生,我不希望自己還是這般不堪一擊。我把想法說給殘夢聽了。殘夢表情有些古怪地說:“呃……蕭大人說,如果小姐想學武功,他會有好辦法助你一臂之力。不過蕭大人還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小姐需要自己和他說,並且小姐得滿足大人還未想好的一個條件。”條件?親自求他?這有什麽?我才不會因小失大的。我不想永遠等人來救自己。
第二日,蕭禦景照常出現在相府。我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靜靜等著他走過來。
“在這裏等我嗎?好難得……”他穿了一身藍衣,不是子孝常穿的那種月白,也不是夜晚的深藍,是常見的星辰花的藍色。我總覺得這個身影似曾相識……
“子瀟希望蕭大人能夠幫助我精進功力。子瀟願意答應蕭大人的任意條件。”我毫不遲疑地開口,說完深深行了一禮。
蕭禦景一步上前虛扶起我,卻始終沒有開口。末了,他眸色一暗,自言自語地說道:“如果我說,我會護你一世安好。你是不是還堅持要強大自己?”
“蕭大人,你在說什麽?”我沒有聽清,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