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清靈素手彈 下
“到了。”
“咦？”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我終於慢慢感覺到自己站在了平穩的地麵上。睜開眼睛卻又是一陣的暈眩。
蕭禦景將我攬進懷中緩了緩，輕笑道：“這輩子還是暈這個？”
我想起從前身為一代仙君的黑曆史，臉上不由得訕訕，轉移話題：“啊哈……這是，天界的鳳篁山麽？”
“是。”蕭禦景隨著我的目光打量周圍。
這原本是仙山一座，如今卻像是妖冶一般的透著不同尋常的生氣。令我瞬間想到了一個詞——回光返照。我不由得顫了顫，覺得毛骨悚然。
蕭禦景此時拉著我向山頂走去。我扯了扯他的手：“這裏難道還有人，呃，神仙，住麽？”
“沒有。”蕭禦景答道，“但是當年我留了一些東西在這裏。”
啊。真是未雨綢繆，深謀遠慮！我在心中讚賞道。
山頂上的房屋並沒有一絲的改變，讓我有種一回頭就能看見先祖捋著胡須不正經的樣子。應和著凡界的四季變化，如今的山頂唯有幾棵鬆柏還透著綠色，剩下的隻是頹喪的草地和淒慘的枯枝，讓人看著不免的酸澀。
“禦景。”我喚了聲。
“在。”蕭禦景將我環在懷中，輕輕呢喃，“我們回家了。”
“……”
我沒有回答，記憶交織中忽然覺得這裏很是陌生。
前世今生？我在這個世上也算是度過了千萬年，我以為的生活從原來的細水流長變成現在我看不清的樣子。我一瞬間不知道了我執守的究竟是什麽。我閉上眼睛，感受蕭禦景懷中的溫度，隻覺得安逸。
“我似乎突然知道為什麽叫做輪回之苦了。”我淡淡開口。
“嗯？”蕭禦景將下巴輕輕搭在我的肩上。
“每一次都有一樣或是不一樣的執念，每一次都有一樣或是不一樣的糾纏，每一次都有一樣或是不一樣的痛苦……但卻讓人覺得安心。知道自己是活著的。”我苦笑道，“禦景，我突然覺得，這人世哪怕滅了，我若是還能與你在一起那我什麽也都不想做了。”
“好。”蕭禦景收緊了手臂。
一時間相擁著靜默著。
我們都知道自己不會真正放下所謂的拯救大業，並不是因為我們有多麽的高尚，而是知道自己有能力有責任做那些事情，那是脫不掉的。就好似樹木追求陽光溫暖的懷抱，卻永遠不能脫離地麵的根係。
所以這世上的牽絆又豈是簡簡單單能夠斬斷的？
之後，蕭禦景在木屋中找到到了一幅掛畫，從背麵取出一麵並未被磨光的鏡子：“若是我沒有記錯，這就是乾坤鏡。”
“乾坤鏡？”做什麽用的？
“一來可以看盡前世今生，二來可以打通空間通道任意傳輸，三來能夠使妖怪現形並被壓製一時。”
“啊！”我驚歎地看著這麵不起眼的鏡子。果然寶物！
於是，蕭禦景祭起乾坤鏡和星宿仙君的仙牌，將我們二人罩在金光之下，默念口訣。這回倒是沒有什麽震動，隻是輕飄飄地一蕩，我們便從一處半空被放了出去。
我趕忙穩住身子，發現已經來到了一間充滿著丹藥香味的大殿。殿中央的大鼎還散發著陣陣異香。
哦，旁邊還有一隻嚇呆了的小童。
“啊啊啊啊啊！啊——”那小童反應過來，立即開嗓。
我不由得扶額，上前捂住他的嘴。呃，關於我作為一介凡人怎麽就輕易捂住了小神仙的嘴——我判斷是這小童的腦子不大靈光。
“嗯嗯嗯嗯嗯！”小童沒有放棄掙紮。
我反應過來，看向蕭禦景。蕭禦景馬上表示了解，取出仙牌在小童眼前晃了又晃。
“……”那孩子傻傻愣愣地看著仙牌，隨著擺了擺腦袋，定神，繼續掙紮，“嗯嗯嗯！”
“……”我與蕭禦景對視一眼，一同扶額。
“你又偷懶麽？！”忽然一陣狂風掀開了殿門，一個蒼老卻透著活力的聲音吼了進來，“不就是讓你收個丹藥也這麽困難麽！”
“咦？”來者的音調忽然變得特別——俏皮？！
然後他便看見了蕭禦景手中的仙牌，一時間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那小童看見師父進來，一個大力就掙開了我的手，苦著包子臉嚶嚶道：“師父！這二人忽然闖至，企圖偷走丹藥！”
“……”
那仙君撚了撚胡須，銳利的眼睛一眯，嘴角一勾打量我們，抬步走上前。
小童激動了：“師父！師父快上！快整治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人！”
“……”
仙君的腳步停在了離我們兩步之遠的地方，臉上表情忽變，一臉謙和地笑著行了一禮：“小仙星宿恭迎二位仙君。小童不知仙君身份，出言不遜，還望勿怪。”
“星宿仙君多禮了。如今我們肉身凡胎，小童沒有察覺童言無忌，也是無怪。”蕭禦景笑著回了一禮。
“……”小童傻了一般地定住了身子，漂亮的眼睛眨也不眨，隨後麵色通紅地逃走了。
“星宿仙君，我們的事想必仙君已經清楚……不知仙君可否有解？”
“嗯。”星宿仙君眨眨眼睛，認真地看著我，然後手指一指，“我隻跟她說。”
“……”
“不然我就不說。”星宿仙君純真地笑笑，然後看向蕭禦景意思是就看他怎麽決定了。
“……好。”蕭禦景嘴角抽了抽，轉身就走。
“等等！”星宿仙君著急地喊道。
“怎麽……”
“小童逃走了。仙君能幫我收一下丹藥嗎？”說著他取出一個葫蘆，無害地笑了，“我們會去另一處說話。”
“……”蕭禦景接過了葫蘆。
星宿仙君滿意一笑，揮手就帶著我到了另一處屋子，解釋道：“這裏是我的結界，可以放心。”
我立即點點頭，心裏已經除了一定要知道他答應的方法，別的都隨他去，畢竟自己實在可能不大跟得上這位仙君的想法。
“仙君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一些。”
“關於仙君的出生……”
“嗯。記得。”
“……”星宿仙君頓了頓，雙目放空，仿佛在透過虛無看著什麽，“兩百年前，我算出了天界之劫，稟告給了仙帝。但是仙帝……他打算將運勢抽絲剝離，然後轉嫁給人界。因為人界比較容易再塑。當時在場的大部分仙君都表示默許。”
“其實，所有人都這天界的氣數衰退是難以挽回的。”星宿仙君道，“這是天道必然的興衰更迭，隻是這一次有了一些外加的氣數以致這次導致一種類似元氣大傷的境地。天規不公，仙人不律，這次天界應是在劫難逃。所以天帝就下了那樣的指令。”
他皺了皺眉：“但這個做法可謂是治標不治本。而且我若是提出來，天帝也不會改變想法的。但是他也要顧及到人界的接受能力，所以他隻能夠轉接四分之一的運氣給人界，而且這一部分的傳輸需要三個超級大陣。而這三個大陣其實你已經見識過。”
“仙君所指的是馳晏在清尹所步下的大陣？”
“是。”他點頭道，“這三個大陣非同凡響，所耗的全都是極盡天下之大不韙之物，所為之乃是顛覆陰陽忤逆大道之事。你所到過的第二層之下的大陣就是最後帶動運行的終極大陣，也是真正起到作用的大陣……”
“需要我去毀壞這陣麽？”
“不是。”他搖搖頭，苦笑道，“若真有這麽容易便能解決也是好的了。若是想要摧毀這個轉接口，就必須動用神淚的力量。因為仙君你的力量是生命本源，含著世上其他所有力量無能企及的能力。”
他靜默了一刻：“仙君隻要將神淚投入陣中的寒潭之中，這大陣便可破。隻是……”
“隻是什麽？”我急道。
星宿仙君沉默了半晌，才定定地看著我道：“仙君站在寒潭將神淚投下，那寒潭將會吸收仙君所有的法力以及——魂魄和靈體……也就是說，仙君便會隨之，灰飛煙滅。”
灰飛煙滅……
我聽見這四字的時候不由得顫了一顫，好久才輕聲問道：“便，隻能這樣？”
“……”星宿仙君低眼看向道袍的袖口，沉聲道，“便隻有這個辦法。不然便隻能任由四界塗炭。隻是，仙君或許還有一線希望……當年先祖在離開之前曾經將鳳篁山煉製完全，而你又是接著鳳篁山的靈氣生長的。所以你或許可以借助法寶，保住魂魄，如此一來便可能就有重生的可能。”
“……”我隻覺得手指冰冷，“可有幾成希望？”
“不知。”星宿仙君嚴肅道，“……老朽知道，仙君與鄞袂仙君才經曆生死之變再度重逢，仙君不舍也是很能理解的。仙君可以如此做法以挽回局麵之事，除老朽與先祖還有仙君本人外並沒有第三人知道，所以仙君可以選擇拒絕。哎，畢竟這不是仙君必須要做的。老朽也不願看見仙君就此歿落。”
“仙君大可想明白再回複老朽。此處結界的時間可設置緩於人界。老朽……希望仙君能夠真正考慮清楚。”
“……多謝。”我勉強地扯扯嘴角道。
“老朽這就將鄞袂仙君帶進來。”
我僵硬地點點頭，看著星宿仙君轉身消失。一瞬間，無助和絕望將我死死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