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艱難取舍
見顧相宜說不出個所以然，顧向仁把疑惑的目光落在顧民安身上，顧民安回以茫然無辜的眼神，他跟顧相宜的情況一樣，也什麽都不知道呢。不過，他猜測一定是跟秦虹芸有關，而且是非常大的事情。
不知在病房外等了多久，急診室的門終於打開，顧爺爺醒來了，隻不過嘴歪了，說話口齒不清了，半邊胳膊麻了，半邊腿也幾乎全然沒有知覺了。
顧向仁伏在爺爺床前，看著一夕之間老去的老人，慟上心來：“爺爺，您要保重身體啊。”
顧爺爺含淚看著顧向仁，眼裏的痛苦掩飾也掩飾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淚流出來，似乎要將渾濁的眸子清洗幹淨。
顧向仁握著爺爺的手，大聲說：“爺爺，您別著急。咱們顧家人不怕事，這案子很快就能解決。”
似乎是顧向仁的激情憤慨打動了顧爺爺，他情緒漸漸平緩，口齒不清地說：“向仁——我告訴你、一件事，你爸媽、離婚了。”
顧向仁微微蹙眉，不解地問：“爺爺，為什麽？”
顧爺爺幹癟的嘴唇癟了癟，說：“讓他們、離婚吧，虹芸、不是、你媽。”
顧向仁不敢置信地看看爺爺，顧爺爺已經疲憊地直喘氣了，隻得將目光落在靜立一旁的顧民安身上。
終究還是被揭露出來了，顧民安點點頭，說：“在虹芸嫂子之前，大哥還娶過一位妻子，後來病逝了，那是你媽媽。”
顧國泰心中略安穩，還好自己不是私生子，又不解：“為什麽沒有人提過？”難道要蓄意抹殺那個人曾經存在的事實嗎？為什麽這麽做呢？
顧民安苦笑：“一言難盡，其實我也不是很理解大哥為什麽這麽做，你去問大哥吧。”事實上，他才不想攪和進顧家大房那點破事裏。
顧相宜聽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大哥還有這身世，就說嘛，他一直都奇怪為什麽同樣是實行計劃生育，彭家都隻有一個孩子，大伯家卻又顧向仁和顧維佳兩個。
顧家老爺子歇夠了，又艱難地說了一句話，扔出一個重磅炸彈：“殺人的，是虹芸。”
顧民安和顧相宜差點直接暈過去，自家人犯了殺人重罪，隻怕不會那麽容易揭過吧。
而顧向仁卻下意識地欣喜，隻要不是穩穩殺人，隻要找到了凶手，穩穩就會無事。然而，這樣興奮的情緒沒有來得及表現出來，就被憂慮取代。如果真的是秦虹芸殺人，顧家該怎麽做？
顧向仁握住爺爺的手：“這件事，爺爺認為該怎麽處理？”他說得很慢，似乎是想讓顧爺爺好好聽清楚，又似乎很緊張，緊張到連話都說不清楚。
顧爺爺艱難地睜開眼睛，用枯枝一般的手握住自己最得意的孫子的手：“爺爺怕、是沒幾年、好活了，你，要、照顧著、顧家，這個案子、不能讓、秦虹芸被查出來。”
顧向仁心中咯噔一下，涉及此案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秦虹芸，一個是林穩穩。秦虹芸殺了人，林穩穩被警察局帶走，爺爺現在說不能讓秦虹芸被查出來……這是什麽意思？他不懂！不敢懂。
顧向仁艱澀地說：“爺爺，天賜和思思都還小，把他們留在家裏有人照顧嗎？”
他想變相地提醒爺爺，穩穩是天賜和思思的媽媽，哪怕是為了天賜，也不該讓穩穩頂罪。他絕對不會允許的，就算爺爺認為該這麽做，他也不會同意的。
顧爺爺閉上眼睛，眼角老淚縱橫。向仁心中酸澀，卻不能退步分毫，因為穩穩，同樣無辜。
顧相宜看著從小跟自己不對付的顧向仁此刻臉上露出的灰敗，想起還在監獄的王君囡，突然有一種名為暢快的感覺不合時宜地出現了。他忍不住想，如果林穩穩也進了監獄，是不是就跟王君囡扯平了。
然則，他從來沒想過王君囡是真的做了違法的事情，林穩穩卻是被冤枉的。這跟扯平沒扯平沒有關係，而是真相和事實就是如此。
顧民安看著侄兒痛苦的樣子，加上很是不喜歡秦虹芸，也不忍心林穩穩去頂罪，說：“我們可以找別人來頂罪，又不是非穩穩不可。穩穩以後是我們顧家的媳婦，我們顧家的媳婦怎麽能進監獄。”
“我們顧家的媳婦怎麽能進監獄。”這句話如同石頭一般敲進顧相宜的心裏，或許，他再無機會娶王君囡了，但是這不妨礙他養著她，對她好一輩子。大哥呢？如果林穩穩進監獄，他還要她嗎？他突然很想知道。
顧相宜突然開口：“哪有那麽簡單。如果這件事沒有被媒體報道出來還好，現在這麽多眼睛盯著，哪裏容得了我們偷梁換柱。李某某的案子不就是先例嗎？別一個不慎把把柄交給別人就好。”
聽到這席話，顧爺爺又增開眼睛，渾濁的眼裏滿是惶恐，掙紮著要爬起來：“向、仁。”
顧向仁按住顧爺爺瘦弱的肩，痛苦地說：“爺爺，別起來了。”
顧爺爺堅持起身，奈何身子已經麻木半癱，隻能側著身子，彎著腰呈跪姿，對顧向仁祈求說：“向仁，這件、事就、委屈、穩穩吧。算爺爺求你，求你。”
眼淚不自覺地從眼睛劃落，顧向仁痛苦地搖頭：“爺爺，別逼我。穩穩是無辜的，不能這樣啊。”
顧爺爺上下搖晃自己的腦袋，那姿勢有點像叩頭，涕泗橫流地說：“向仁，你對她、好一輩子，爺爺給、你跪下。”
“爺爺。”顧向仁心亂如麻，隻能下意識地叫爺爺，卻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麽。
顧民安到底看不下去了，自己的老父親，雖然常常跟他對著幹，到底還是心疼的：“向仁啊，穩穩是防衛失當，錯手殺人。天賜和思思還不滿周歲，可以爭取監外執行。”
這些都是對林穩穩有利的話，卻建立在穩穩頂罪的基礎上，顧向仁隻覺得心寒心痛，他從來不知道，顧家這麽大的家族，出了事竟然要一個還在哺乳期的女人去頂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