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而且,她也知道,單單這件事,根本無法扳倒沈氏,她隻不過是讓祖母看看沈氏背地裏有多惡毒、心狠手辣。”蘇輕亦淡淡道,“隻不過,今日她這麽做,暴露了自己,以後想再扮豬吃老虎,是扮不下去了。”


  “四小姐不像是這種城府這麽深的人。”佳期歪著頭道。


  “四小姐失去了兩個至親的親人,連遭打擊,早就變了個人。她此番回來,是要報仇,說不定下次就對五小姐下手!”良辰分析道,“五小姐,咱們要防著點兒。”


  “那是自然的。”


  蘇輕亦並不擔心,不過很有興趣知道,蘇冰煙什麽時候對付自己,出什麽招。


  想著想著,還真有點小激動呢。


  蘇老夫人中了夾竹桃粉毒,因為年事已高,需要臥榻靜養幾日才能康複。次日一大早,蘇冰舞就去靜心苑侍奉祖母,盡顯嫡長孫女的賢良淑德。她說,四妹沒有大礙,不過也要服一兩日湯藥,靜養一兩日,因此就沒讓她過來侍奉祖母。


  蘇輕亦進內寢的時候,看見蘇冰舞坐在床前繡墩陪蘇老夫人閑聊。


  蘇冰舞溫婉一笑,“祖母,五妹也來了。”


  蘇老夫人本是容顏慈和,卻在聽見這話,臉上的溫度急速下降。


  “孫女給祖母請安。今日祖母好些了嗎?”蘇輕亦淡淡道。


  “祖母好多了。五妹,過來一起坐,咱們陪祖母閑話家常。”


  蘇冰舞見祖母容色冷淡、疏離,便熱情地招呼蘇輕亦,心裏卻開心得很,瞧祖母這副嫌棄、不悅的臉色,這小賤人真的失寵了。


  這件事,太令人激動了!


  蘇輕亦走過去,溫柔道:“祖母想吃什麽,孫女做給祖母吃。”


  蘇老夫人不回答她的話,對蘇冰舞和藹道:“這會兒倒覺得乏了,老骨頭了,不中用了。你們去玩吧,整日陪著我這老婆子有什麽意思?”


  蘇冰舞乖巧地笑,“陪著祖母閑話一句,勝讀十年書呢。那祖母歇著吧,晚些時候舞兒再過來看祖母。”


  蘇輕亦跟著一起出來,臨走的那一刻,她回頭看向祖母,祖母冷若冰霜,沒有絲毫的改變。


  她想與祖母親近、親近,可是,祖母拒她與千裏之外,擺出一副冷漠、嫌棄的臉,倒顯得很刻意。她不急,反正來日方長。


  “五妹,祖母一向疼愛你,雖然這兩三日待你不如以前,但祖母與你的祖孫情份還在的,你無須擔心。或許是祖母剛回府,身心疲乏,昨日又中了毒,心情更是不好,才會顧及不上你。”蘇冰舞善解人意地寬慰,如花嬌美的鵝蛋小臉泛著璀璨流彩的日光,“五妹,祖母畢竟是長輩,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姐姐,我明白的。謝謝姐姐寬慰。”蘇輕亦笑道。


  “五妹,此次四妹回來,你覺得四妹……有什麽不一樣嗎?”蘇冰舞明眸輕轉,目光如水。


  “姐姐何出此言?”蘇輕亦微露詫異之色,“仔細想來,倒是與以往有點不一樣。以往四姐有點莽撞衝動,如今心思細膩了些,對祖母更孝順了。”


  “確實如此。四妹接連失去生母與胞姐,知道親人、親情的可貴,就對祖母特別孝順。”


  蘇冰舞柔聲道,以這小賤人的頭腦與本事,竟然沒發現蘇冰煙扮豬吃老虎?


  若真如此,那就太好了!


  兩人又閑話幾句,各自回去。


  蘇冰舞沒有回聽雪苑,而是去了攬風苑。


  蘇冰煙坐在廊下拿著一本書專心致誌地看著,沒察覺有人進來。她穿著舊衣,蘇白色衫裙,烏黑的發髻上隻插著白玉簪子,瓜子臉比以往清瘦了,蒼白而嬌柔,未施粉黛,卻更襯托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蘇冰舞蓮步輕移,笑道:“四妹好雅興,偷得浮生半日閑。”


  “大姐。”蘇冰煙抬起頭,站起身,笑得眉目彎彎,“妹妹隻是隨意翻翻,也沒看進去什麽,倒是貽笑大方了。大姐怎的過來了?”


  “坐下吧。”蘇冰舞坐下來,溫婉地笑,“來看看你。你為何不在床上多躺躺?”


  “躺久了,反而頭暈目眩,身子骨疲乏。”


  “我剛從祖母那兒出來,碰到五妹了,就閑聊了幾句。”


  蘇冰舞盯著她的臉,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蘇冰煙容色不變,唇角微微一彎,“明日我去看看祖母。”


  蘇冰舞心裏訝異,她故意說到那小賤人,而蘇冰煙竟然無動於衷。是蘇冰煙偽裝得好,還是真怕了那小賤人而不敢報仇?

  姐妹倆說了幾句與祖母有關的,蘇冰舞忽然道:“四妹,這次你回府,我覺得你比以往懂事了不少。人就是這樣,隻有經曆過生離死別、悲歡愛恨才會更懂得珍惜。我不知你心裏怎麽想的,但我作為你大姐,想跟四妹你說說心裏話。”


  “大姐,請說。”蘇冰煙白嫩的小臉閃著柔和的光。


  “之前三妹左腿斷了,因而輕生求死;接著你娘在鄉下莊子被歹徒所害……四妹,我不知你對五妹是怎樣的心思,但我想讓你明白,五妹畢竟與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血濃於水。再者,以往祖母是如何疼愛五妹的,你也知道,因此,我不希望你做傻事。”蘇冰舞握住她纖長細瘦的小手,以長姐的溫柔敦厚提醒她,“你有什麽心思,我不清楚,但你要記住,我們和五妹是一家人,一家人沒有化解不開的仇恨。你要知道,隻有活著,才有希望。你娘、你姐在天之靈,也希望你好好活著,不要胡思亂想,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大姐的意思,我明白的。”蘇冰煙莞爾道。


  “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了,我也放心了。”蘇冰煙輕輕一歎,“三妹與五妹之間的事,誰是誰非,誰害了誰,很難一概而論,不如就讓那些悲傷的往事隨風飄逝吧。四妹,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千萬不要做傻事。再者,雖然如今祖母對五妹大不如前,但祖母與五妹的祖孫情份不可能說沒有就沒有了,是不是?凡事三思而後行。”


  “大姐,我不會胡思亂想的。這次回來,我想通了很多事。就像你說的,隻有活著,才有希望嘛。”蘇冰煙笑道。


  心裏忍不住縱聲狂笑,一家人?血濃於水?讓往事隨風飄逝?讓仇恨一筆勾銷?

  蘇冰舞啊蘇冰舞,你的演技越來越好了。你不也是對蘇輕亦那小賤人恨之入骨嗎?你不也是恨不得將那小賤人千刀萬剮嗎?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蘇冰煙心裏雪亮,她說這番話應該是試探,明著是勸誡自己不要做傻事,實則是告訴自己,自己的仇人是蘇輕亦那小賤人!

  蘇冰舞再說幾句勸解的話,就回去了。


  蘇冰煙望著那抹窈窕的倩影,冷眸迸射出如冰如火的殺氣。


  蘇冰舞,總有一日,我會讓你痛不欲生!


  ……


  這夜,沈氏正要就寢,陳嬤嬤忽然來報,說四小姐想見她。


  沈氏尋思道:“她身子不適嗎?可有說是什麽事?”


  陳嬤嬤回道:“奴婢沒瞧出四小姐身子有何不妥,四小姐隻說,想見夫人一麵。”


  沈氏有點猶豫,這都什麽時辰了,想見她非得現在嗎?

  “若夫人不想去,奴婢派人去說夫人已歇下了。”


  “罷了,我就去一趟吧。”


  在陳嬤嬤的服侍下,沈氏穿好衣衫,前往攬風苑。


  寢房裏,蘇冰煙一邊飲茶一邊等候沈氏。她飲茶的姿勢非常優雅,頗有大家閨秀的範兒,一雙冷眸寒氣四溢,濃密纖長的眼睫輕輕一眨,落下一方蝶羽般的鴨青陰影。


  外頭響起腳步聲,很快,腳步聲到內寢前,她站起身,柔婉地見禮,“母親。”


  因為她的生母已經過世,嫡母要改口叫“母親”。


  轉眼之間,她的神色與方才完全不同,柔弱溫和。


  “煙兒,府醫說你要靜養,這麽晚了為何還不歇著?”沈氏進來,含笑地責備。


  “煙兒心裏有事,輾轉難眠。”蘇冰煙低下頭,眸色暗淡下來,“讓母親親自過來,是煙兒任性了。”


  “無妨無妨。有什麽心事,跟我說。”沈氏拉著她坐下,握著她的小手,像是生母對待親兒那般疼愛,“是不是想你娘了?”


  “嗯。”蘇冰煙點頭,眼圈泛紅。


  “可憐的孩子。”沈氏把她擁入懷中,拍拍她的肩,溫柔地安慰,“煙兒,你並不孤單,你還有母親、爹爹、祖母,還有兄弟姐妹,是不是?”


  若非礙於經營多年的嫡母好名聲,礙於現今老夫人對蘇冰煙這小賤人好得不得了,沈氏才不會對小賤人這麽好。還安慰她呢,我呸!恨不得將她剁碎了才是!


  蘇冰煙抬起頭,漆黑的明眸舞了水光,“母親待煙兒這麽好,煙兒不想欺瞞母親……可是,又不敢說……生怕母親生氣……”


  沈氏心尖一顫,“什麽事?跟母親說說。”


  蘇冰煙搖頭,可憐巴巴地說道:“煙兒不敢說。”


  沈氏安撫道:“說吧,無論是什麽事,我都不生氣。”


  蘇冰煙弱弱地抬眸,為她斟了一杯茶,鼓足勇氣道:“娘臨死之際,跟煙兒說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娘保守了十幾年……”


  “什麽秘密?”沈氏心裏一緊,直覺很不好,這個秘密絕對是個大秘密。


  “娘說,若不說出來,這個秘密就永遠是個秘密。可是,娘告訴煙兒這個秘密,是要煙兒好好對待二姐。”


  “歌兒?這個秘密跟歌兒有關?”沈氏的心裏波瀾迭起,催促道,“快告訴我,歌兒怎麽了?”


  蘇冰煙頷首,“母親,二姐與三姐出世是不是隻有兩日之差?二姐的大腿內側是不是有一顆較大的紅痣?”


  沈氏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來,緊張得心都揪緊了,“歌兒出世比蘭兒早兩日,且歌兒的大腿內側確實有一顆紅痣,你為什麽問這些?”


  蘇冰煙看向站在一旁的陳嬤嬤,欲言又止。


  沈氏明白她的意思,讓陳嬤嬤去外麵候著。


  沈氏心裏著急,問道:“歌兒怎麽了?”


  蘇冰煙勸她先喝杯茶,看她喝了,這才開始說,眸子閃著真誠的光澤,“娘對煙兒說,娘擔心庶出的女兒得不到好的教養,自私地做了一個決定--娘趁無人的時候,把剛剛出世的二姐和三姐掉換了。母親,三姐才是你的女兒,是嫡出的小姐。”


  對沈氏來說,這是晴天霹靂!


  怎麽會這樣?歌兒不是她的女兒,蘭兒才是?


  沈氏呆呆愣愣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一雙眸子迷茫如被大霧籠罩。


  “母親,你不要生娘的氣,好不好?娘已經過世了。”蘇冰煙殷殷地懇求,“娘這麽做,是想讓歌兒姐姐接受最好的教養,長大後有個錦繡前程,有一段美滿幸福的姻緣。可惜的是,母親的親生女兒,蘭兒姐姐已經過世了,不然,母親就能與蘭兒姐姐相認。”


  “不可能的……不可能!”沈氏喃喃低語,機械地搖頭,目光發直。


  “母親,是真的。娘臨死之際告訴煙兒這個秘密,絕不會騙煙兒。”蘇冰煙嬌嬌弱弱地說道,眼底快速閃過一絲冷厲而嘲諷的芒色,“娘還囑咐煙兒要好好對待歌兒姐姐,因為歌兒姐姐是煙兒的親姐。”


  沈氏猛地拽住她的手腕,眼白上翻,有點恐怖,“你娘還說什麽?”


  蘇冰煙道:“沒說什麽,就這件事。母親,你抓疼煙兒了。”


  沈氏慢慢鬆手,站起身,走出去,嘴裏念叨著:“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蘇冰煙唇角彎彎,笑意冰涼刺骨。


  在外頭等候的陳嬤嬤,看見夫人呆呆愣愣地出來,而且神色大變,擔憂地上前扶住夫人,“夫人,你怎麽了?”


  沈氏徑自往前走,眼眸有些渙散,“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陳嬤嬤扶著夫人回去,心裏驚疑,四小姐究竟跟夫人說了什麽?夫人為什麽變成這樣?


  清涼的夜風吹來,沈氏有點清醒,陡然抓住陳嬤嬤的手。陳嬤嬤見她的眼神不再茫然,擔心道:“夫人,你這是怎麽了?別嚇奴婢啊。”


  沈氏匆匆前行,回到房裏,砰地一聲把房門重重地關上。


  “你還記得嗎?蘭兒那丫頭出世比歌兒晚兩日?”她顫聲問道,腦子完全清醒了,卻好像有一隻手抓撓著她的心,讓她又癢又疼。


  “奴婢記得,是晚兩日。夫人,究竟出了什麽事?”陳嬤嬤也覺得事情不同尋常。


  沈氏四肢發軟地坐下來,好像全身的精神氣兒一瀉千裏,麵色灰暗無光。


  陳嬤嬤又問:“夫人,究竟是什麽事?奴婢急死了。”


  沈氏把王姨娘的臨終之言說出來,陳嬤嬤也是震驚不已,“這件事是真的嗎?”


  “若非快死了,她怎麽會說出這個秘密?”


  沈氏不願相信,但不得不信,眼下,她已經信了八分。


  可是,讓她痛心的是,她的親生女兒蘭兒已經死了。蘭兒是被蘇輕亦那小賤人活活逼死的,可是,她這個當娘的,是幫凶之一!


  雖然陳嬤嬤也很震驚,但心裏存了不少疑慮,仔細回憶起十幾年前的事,道:“夫人,奴婢記得,你生二小姐的時候難產,有血崩的危險,幸好大夫及時施救。接著,你身子虛弱,昏迷了兩日才蘇醒。”


  沈氏點點頭,“我昏迷那兩日,孩子呢?在哪裏?”


  “奴婢把二小姐抱給奶娘,吩咐奶娘仔細照看。”陳嬤嬤皺眉道,“奶娘的房間並不遠,王姨娘從攬風苑抱著孩子過來,不可能沒人看見。再者,王姨娘剛生產,哪有力氣走動?”


  “話雖如此,但她不可能臨終之際說個謊來騙我。”沈氏糾結死了,這事兒到底真相如何?她忽然想起,“對了,我昏迷兩日,蘇醒之後數日,王姨娘來看過我。她說她生產順利,並不怎麽痛。”


  “這麽看來,她生產後便下床走動,也有可能。”陳嬤嬤道。


  “蘭兒……蘭兒……”


  沈氏心痛如刀割,蘭兒被自己害死了,作孽啊!老天爺啊,你這是懲罰我嗎?


  又想到蘭兒的容貌、氣質、頭腦與舞兒頗有相似之處,她更堅信自己的判斷。反觀蘇冰歌,雖也貌美如花,但性情與舞兒大相徑庭,倒是與蘇冰煙頗為相像。


  想到此,沈氏嚎哭:蘭兒,娘對不起你……


  陳嬤嬤見夫人淚流滿麵,也心疼起來,憤憤道:“夫人,節哀順變。都是那王姨娘這賤人,若非她調換兩個孩子,蘭兒小姐也不會……蘭兒小姐太可憐了……”


  沈氏哭得肝腸寸斷,以淚洗麵。


  陳嬤嬤明白夫人的苦與痛,把別人的女兒當成親生女兒來養,真正的親生女兒卻被自己間接害死,這讓夫人如何承受得住?


  “夫人,這不是你的錯,是王姨娘那賤人的錯!”陳嬤嬤勸解道,“夫人被蒙在鼓裏十幾年,蘭兒小姐過世,與你無關。都是王姨娘那賤人害的!”


  “蘭兒這十幾年,吃了這麽多苦,是我這個當娘的對不起她……”沈氏哭道。


  “奴婢覺得,蘭兒小姐是被五小姐活活逼死的,夫人要為蘭兒小姐報仇!”陳嬤嬤道。


  沈氏悲痛的神經好似被人敲了一記,頓時清醒過來。


  對!是那個小賤人害死蘭兒的!她要為蘭兒報仇!她要將那小賤人千刀萬剮!


  ……


  在陳嬤嬤的勸解下,沈氏終於疲倦地睡著了。


  陳嬤嬤吹熄燭火,關好門,回去睡覺。


  濃夜深沉,夜風吹起一絲絲涼意,搖晃的枝葉傾灑出屬於夜的神秘詭譎。


  沈氏躺在床上,不安地動來動去,慘白的臉龐布滿了豆大的汗珠,眉頭緊蹙,分明陷在可怕的夢魘裏。


  黑暗中,她摸索著往前走,忽然,前方亮起來,一個年輕女子站在那兒。女子的三千墨絲披散著,攏出一張雪白病態的小臉,那雙烏若黑夜的眸子忽然流出鮮豔的血,流到臉上、身上,非常嚇人;更可怖的是,那女子的左腿突然被截斷了,斷腿掉在地上,鮮血噴射而出,流了一地。


  沈氏驚駭地捂住嘴,頭皮發麻,可是,眼前這女子分明就是蘭兒!是她的親生女兒!

  “蘭兒……蘭兒……”


  沈氏想過去抱抱她,可是,鮮血湧過來,鋪舞了一地,而且還在流,積累得越來越多,不知哪裏來的這麽多血。


  那女子雙目流血,以沙啞的聲音緩緩道:“娘,蘭兒在地府好辛苦……蘭兒不想做鬼……娘,救救蘭兒……”


  “蘭兒,娘會救你。”沈氏哭道,“你再忍耐幾日,娘會救你……”


  “娘,你要為蘭兒報仇……蘭兒不甘心……你要把那小賤人千刀萬剮!碎屍萬段!”那女子的聲音充滿了怨毒之氣,咬碎了貝齒,碎裂的牙齒紛紛掉在地上。


  沈氏拚命地點頭,“蘭兒,你還有什麽要求,告訴娘。”


  那女子痛苦地呻吟,怨念道:“頭好疼啊……娘,我要蘇冰歌來陪蘭兒……是王姨娘那賤人把我害成這樣的……她的女兒必須來地府陪我!”


  沈氏心疼道:“好好好,我讓歌兒去陪你!”


  忽然,蘭兒不見了,隻剩下一條斷腿,以及慢慢升高的血水。


  沈氏伸手向空中,想抓住什麽似的,大聲喊:“蘭兒……蘭兒……”


  “娘……娘……你怎麽了?”


  蘇冰舞坐在床邊,握住娘的手,“娘,快醒醒。”


  心裏不免奇怪,娘為什麽會做噩夢、叫著蘇冰蘭的名字?

  猛地,沈氏驚醒過來,氣喘籲籲,一身冷汗,迷惘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蘇冰舞扶她坐起身,用絲帕擦拭她臉上的汗珠,舉止溫柔,“娘,你做噩夢了?夢到蘇冰蘭那小賤人了?”


  “不許叫蘭兒小賤人!”沈氏冷聲喝道,神色十分的認真,還有點兒怒氣。


  “娘,你怎麽了?”蘇冰舞蹙眉,“你不也是叫蘇冰蘭小賤人的嗎?”


  沈氏這才徹底清醒,掩了情緒,岔開話題道:“你怎麽來了?”


  這件事事關重大,雖然已經能確定蘇冰蘭與蘇冰歌掉了包,但還不能讓舞兒知道。


  蘇冰舞心裏存了一絲疑惑,不過很快就忽略了,“我聽聞昨夜蘇冰煙那小賤人請娘去攬風苑,又聽說娘還沒起身,便來看看。娘,她請你過去做什麽?”


  “也沒什麽事。”沈氏扶著額角,眉頭緊蹙,“夜裏睡得不好,額角刺刺的痛,我再睡會兒。”


  “那娘再歇會兒,我先回去了。”


  蘇冰舞扶她躺下來,為她蓋好薄衾,放下淡青紗帳,然後出來。


  沈氏睜著雙眼,回想夢裏可怖、可憐的蘭兒,眼裏的戾氣越來越濃烈。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