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憤怒
過幾天，晏恒跟隨國家隊來到陵城參與講座，講座結束以後，他找了個借口跟教練請了兩天假，買了當天下午的車票悄悄溜了回來，他回到江都鎮的時候，學校還沒下課，晏恒回家放了行李，就跑到學校去了。
今天是周五，不用上晚自習，下午最後一節課上完就放學了，晏恒剛踏進校門口，放學的鈴聲就響了，他去到教室的時候，大部分同學都已經走了，書豫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書豫正在寫數學作業，還差最後一道題，她打算寫完再回去，她拿著筆正在列解題過程，前麵的椅子突然被人拉開了，有人坐在了她跟前。
書豫抬起頭來，晏恒眉眼含笑地望著她：“尤書豫。”
書豫看到他突然出現，愣了一下：“什麽時候回來的？”
“就剛剛。”晏恒跟她講了前因後果，隨後彎起細長的眼睛朝她笑：“怎麽樣，看到我驚喜嗎？”
書豫看著他眉眼彎彎的模樣，笑了：“偷偷溜回來沒關係嗎？”
“沒事，我已經跟教練請假了。”晏恒看著她，有點可憐巴巴道：“再不回來老子在那邊就要無聊死了，每天睡醒之後都是刷題考試，尤書豫，你知道我前兩天發現什麽嗎？”
“發現什麽？”書豫抿著笑問。
“老子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掉頭發了！”晏恒表情沉痛道：“我有一天睡醒之後，發現自己的枕頭上竟然掉了兩根頭發！整整兩根！”
書豫：“……哦。”
看他這麽在意‘兩根頭發’的模樣，書豫笑了：“回去之後給你煮黑芝麻。”
“煮黑芝麻幹嘛？”
書豫：“養頭發。”
晏恒：“……”
晏恒看她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收拾東西，似乎還不打算回去，他抬頭看了一圈教室，人差不多都走完了，他看回眼前的人，問：“尤書豫，還不回去嗎？”
“我算完這題。”書豫說，剛解題解到一半他就來了，思路都被打斷了，她要重新梳理一下。
晏恒掃了眼她試卷上的題目，稍作一想很快就得出答案了，進入國家隊集訓之後，再回頭看這些高中的題目，他覺得這些題目真的非常小兒科，他看著書豫花了幾分鍾還沒解出來這道題，他湊上前，微微勾唇道：“尤書豫，要不要老子告訴你答案？”
書豫一頓，抬頭看他：“你算出來了？”
晏恒點頭：“這有什麽難的。”他一笑：“我把答案告訴你，你寫完我們就走吧，我今晚想吃你做的清蒸鯽魚還有板栗雞。”
“不要，我自己算。”書豫也笑。
“真不要我告訴你？”
“兩分鍾，我能算出來。”書豫說。
晏恒揚起眉，輕輕“唷”了一聲，掀唇笑道：“可以呀尤書豫，把你厲害的，還計時呢。”
他這語氣欠打極了，書豫一笑，決定不理他了。
寫完數學題，書豫就收拾書包跟他一起回去了，下樓梯的時候她問：“什麽時候回去？”
晏恒“唔”了一聲：“過兩天吧。”
書豫點頭。
他們下了一層樓梯，正好來到了趙子鳴班級所在的樓層，晏恒回頭跟她說：“走，我們去看看趙子鳴那小子在不在。”
書豫跟他一起去到趙子鳴的班級門口，他們教室裏的學生基本上也走完了，晏恒在門口攔住一個背著書包往外走的男生：“趙子鳴走了嗎？”
“趙子鳴？”男生頓了頓，告訴他們：“他已經很久沒來學校了。”
很久沒來學校了？
晏恒和書豫兩人同時一愣，晏恒皺眉問：“你說什麽？”
男生說：“他家裏好像出了什麽事，前段時間退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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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子鳴前些天聯係了小叔，他那邊托人給他找了份在工廠裏的工作，工作地點在父親現在待的城市，方便他跟母親輪流照顧父親，小叔通知他之後，就說那邊急需用人，讓他這兩天就過去。
趙子鳴在家裏收拾行李，趙子仁和妹妹就站在一旁看著他收拾。
“哥哥，你不能不去嗎？”趙子仁憋了好久，終於把這話說了出來。
聞聲，趙子鳴停下來，他看著這個把臉皺成一團的弟弟，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我走了之後，你和小妹好好聽嬸嬸的話，別調皮搗蛋，好好用功讀書。”
趙子仁和妹妹因為還在上學，暫時不能離開，趙母就把他們兩托付給了住在隔壁鎮的小姨，等到他們兩都讀完小學之後再讓他們轉學過來。
妹妹一聽這話就繃不住了，她‘哇’的一聲撲到趙子鳴的身上：“哥哥，你別走……”
趙子鳴最看不了的就是妹妹哭，他鼻尖也跟著一酸，摸著妹妹的腦袋安慰道：“小妹乖，哥哥就離開一陣子，一有空就會回來看你們的。”
“不要，我舍不得你走……”
趙子仁看到這個畫麵，他捏緊了拳頭背過身去，眼眶悄悄紅了。
就在這時，樓下的庭院突然有人大喊——
“趙子鳴！你給老子滾出來！”
在房間裏的兄妹三人同時一愣，趙子鳴整個人怔住了，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晏恒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老子再說一遍，你給我滾出來！”
外麵的人又怒氣衝衝地喊了一聲，隨之而來的還有拍門聲。
趙子鳴渾身一凜，這才確認不是他的錯覺，晏恒是真的來了。
他趕緊起身帶著弟弟妹妹下了樓，快步走到外麵的庭院開了門，他一開門，就看見晏恒沉著臉色站在門口，書豫就站在他身旁。
趙子鳴看到晏恒的臉色，心裏頓時一緊，他麵上裝作鎮定自若的模樣，開口問：“……老大，書豫，你們怎麽來了？”
晏恒這會兒看到他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整個臉色陰沉沉的，冷著聲音道：“你還好意思問？老子問你，為什麽突然退學？”退學就算了，竟然還瞞著他！這才是晏恒最生氣的地方！
趙子鳴聞言神色一僵，他低下頭，過了半晌才道：“老大……你怎麽知道的？”
“你還敢問老子是怎麽知道的！？”晏恒捏緊了拳頭，咬著牙道：“如果我不是今天剛好回來，剛好遇到你們班的同學，你打算瞞我瞞到什麽時候！”
趙子鳴低著腦袋沒說話。
下一秒，他的衣服就被人揪住了，晏恒怒道：“老子他媽問你話呢！你啞巴啦？”
趙子鳴臉色一白。
書豫在旁邊勸道：“晏恒，有話好好說。”
“我……”趙子鳴張了張唇，喉嚨卻感覺被東西堵塞住了，他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趙子仁這時候從旁邊衝出來，他剛才一直站在一側聽他們的對話，見到晏恒揪住趙子鳴的衣服，他趕忙衝過來說：“晏哥哥，你先放開我哥！”
晏恒現在胸口積聚著一團怒火，他對任何人的話都充耳不聞，冰冷的視線牢牢盯著趙子鳴。
半晌後，趙子鳴才僵著臉色開口說：“老大……我、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你在帝都集訓，我……我不想你分心，就沒打擾你……”趙子鳴說的是真心話，除此之外，他能料到晏恒知道這些事之後的反應，因此也不想麻煩他。
晏恒正在氣頭上，什麽也聽不進去，書豫在旁邊歎息了一聲，她上前握住晏恒的手臂，溫聲道：“晏恒，你先放開他。”
聞言，晏恒心頭的怒火慢慢降了下去，他冷哼了一聲，甩開了他的衣服。
書豫看向麵前臉色蒼白慘淡的趙子鳴，溫和道：“子鳴，你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趙子鳴沉默了片刻，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他們，結果過沒多久，就聽見趙子仁在旁邊說：“姐姐，我來告訴你們！”
趙子仁從五月中旬趙父出事開始說起，說到昂貴的醫療費，趙母到處找人借錢，最後說到趙子鳴被迫退學去打工的事情，他每說一件事情，趙子鳴的臉色就蒼白一分，說到最後他都不敢直視書豫和晏恒的目光。
聽完這些事情，晏恒和書豫兩人都愣住了，他們完全不知道這些天在趙家發生了這樣翻天覆地的事情，晏恒怔了怔，他聽完這番話，人已經冷靜了下來，過了幾秒，他看向趙子鳴，擰起眉問：“你就是因為這樣……退學了？”
趙子鳴臉上的神色黯淡，他抿起唇沒說話。
晏恒就當他默認了，他眉心一跳：“趙子鳴！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你為什麽不跟我說，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兄弟放在眼裏！？”
趙子鳴抬頭看他：“老大……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胳膊就被人拽住了，晏恒二話不說拉著他往外走：“走，跟我回去找老頭子借錢。”
趙子鳴呆住了，他被拽著往前走了兩步，等反應過來連忙掙開晏恒的手：“老大，我不能借你們的錢……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我不能再麻煩你們……”
晏恒的手被掙開，心裏的怒火頓時又湧了上來，他捏緊了拳頭，隱忍著怒氣直視著他：“所以你選擇輟學是嗎？趙子鳴你有想過輟學的後果嗎！你輟學了以後你能去做什麽？你告訴我你能有什麽出路？跟你爸一樣去工地幹最苦最累的活一輩子聽人使喚嗎！”
趙子鳴的神情僵住了。
“走，跟我回學校！就說你要繼續讀書！”晏恒沒等他說話，再次上前拽住他的胳膊。
“哥哥……”趙子仁想上前。
書豫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趙子仁抬起頭來，書豫朝他搖了搖頭。
“老大……我不回去。”趙子鳴搖了搖頭，不讓他拽著自己走。
“跟老子回去！”晏恒怒道：“錢的事情我可以找老頭子，你給我回去上學！”
“……老大，你別勸我了，我已經決定了……”
“我再說一遍，跟老子回去！”
他力氣大，趙子鳴被他一拽就動了，他喊了他好幾聲“老大”，但是晏恒不聽，趙子鳴這段時間鬱結在心底的悲傷委屈在這個瞬間突然毫無征兆地爆發了，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道：“晏恒！”
晏恒動作一僵，他頓了頓，難以置信地回頭看他：“……你喊我什麽？”
趙子鳴甩開他的手：“晏恒，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擅作主張！”他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淚無聲地流下來，“你能不能……站在我的立場想一想，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家境那麽好，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
從他們認識的第一天起，趙子鳴就一直跟在他身後喊他‘老大’，晏恒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從他的口中聽到這樣的一番話。
他臉色一變：“你再說一遍。”
趙子鳴衝動之下說出這番話，說完以後他就後悔了，聞言，他聲音一噎。
晏恒看著他這副模樣，過了許久，他微微眯起眼睛，扯唇笑了，自嘲道：“嗬……趙子鳴，沒想到你一直對我抱有這麽大意見啊。”
趙子鳴聽到這話，心裏突然開始慌亂起來，他開口想解釋：“老大，我不是……”
話音未落，他臉上就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趙子鳴吃痛，沒站穩往後摔倒在地上。
“老大……”
晏恒收起笑意，臉上的神色變得冰冷鐵青，他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再給了他一拳：“閉嘴！從今天開始你再也不要喊我老大！老子他媽沒有你這個兄弟！”
他甩開他的領子，轉身往外走，他用力踢開門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