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哥哥，不疼的
停止交談的車裏，重新安靜了下來，女人一動不動地目視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麽。
歸一垂著眼睛，神色有些疲憊。
他抬起頭看著安都，感覺到他視線的安都，低下頭，對視了幾秒後，安都把滑下去的披風利落蓋回他臉上。
被捂了個嚴實，歸一目瞪口呆了幾秒，在披風下果斷把手伸進安都的襯衫下擺，恨恨地撓他，卻又被迅速摁住了雙手，動彈不得。
隨他去了，歸一懨懨的不再動彈，索性又閉上了眼睛。
剛剛那幾下撓得這麽狠，不知道他會不會疼，不過手底下的觸感真心不錯，有腹肌……
迷迷糊糊中，歸一想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直到到站的鈴聲把他吵醒，都還有些迷迷瞪瞪的，腦袋裏亂哄哄的，讓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也格式化一遍。
刷了手上的個人光腦出站。
從空中站點，回到地麵的兩人，並沒有前往早就預定好的宿點。
而是穿過人潮擁擠的城鎮，一路奔向郊外的人工樹林。
加速奔跑時帶起的灼熱風浪，能生生刮掉人一層皮，兩個人卻毫不在意，所過之處人群紛紛躲避。
被圍住的時候，他們都沒有太大的意外，村子裏一夜之間消失了三個“監督者”，他們作為外來人員，被盯上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況且，電子產品全覆蓋的時代，他們的一舉一動根本逃不過地方主腦的眼睛。
隻要不是中央主腦的追捕，他們就能夠逃得掉。
安都握著歸一的手腕，把人擋在身後。
一共來了三個人，看來他的危險等級判定應該是中危。
如果被判定為高危，來的恐怕會是一整支荷槍實彈的巡邏隊。
歸一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臉上還帶著點兒大病初愈的蒼白。
而今被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圍住，從外頭打眼一瞧，壓根看不見他身影——完全被遮住了。
所幸，安都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上，他把身上的背包緊了緊，一邊護著歸一，一麵抽出把匕首朝右側的那個男人刺去。
周圍很靜，除了彼此兵刃交接的聲音，連風聲都被凍結了。
空氣有種粘稠的凝滯感，無端讓人胸口發悶。
一對三還要護著他，歸一歪頭，躲過飛來的一腳，迅速躲回安都的後背。
明明都要處於下風了，哥哥還不打算掏武器，安都撇了撇嘴角。
這個年代還堅持鍛煉拳腳功夫的，除了安家這個守舊的家族，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研究院早在二十一世紀末，就研製出了強化身體的基因試劑，相比之下，通過這種傳統方式鍛煉出來的身體，不知道要弱多少。
可惜了這樣好的青年，歸一看著安都的背影有些出神。
身體強化必須在童年期就開始，安都早就過了那樣的年紀，現在無論什麽試劑，都沒有辦法改變他的體格了。
就在他這樣胡思亂想的時候，眼前的安都一個斜刺，手中的匕首已經卡著對方肩頸的連結，將其中一個人的頭顱撬下！
噴射出來的鮮血，還沒濺到他臉上，就已經在空氣中揮發殆盡。
這就是人工智能與人類最大的區別，一旦死亡，它們除了芯片，什麽都無法留下。
同伴的死亡，並沒有對另外兩個人造成什麽影響，他們的眼睛在午後漏下的陽光中，偶爾會反射出星星點點的紅光，看著甚是詭異。
一對二，情勢顯然比剛才輕鬆。
那兩個男人的動作也越來越慢，似乎很吃力的樣子。
安都卻皺了皺眉，他猛然向前跨了兩步，手中的招式變得更加淩厲，似乎想速戰速決。
他這一跨步，讓躲在他身後正在走神的歸一，猝不及防地暴露了出來，在他把第二個男人的頭顱劈下來轉過身的時候，恰好看見第三個人一刀砍在歸一的左手臂上，鮮血瞬間湧了出來。
“砰——”槍聲響起。
歸一低頭，看著砍了他一刀的人，在他眼前速度化成了一灘鐵水。
離他三米開外的安都，正一臉漠然地把手中的槍收回背包裏，又從裏麵拿出一卷繃帶來。
“沒關係的，反正也——”
早這樣不就好了，歸一撇了撇嘴，口中一邊說著無關緊要的話，卻不知為何忽然停住了。
安都置若罔聞，隻是握著他的手臂，用消毒噴霧往他手臂上仔細噴了噴，再一板一眼纏上繃帶。
“哥哥，不疼的。”
歸一抬起沒有受傷的右手，擱在安都的頸邊，蒼白的手指安撫似地摸了摸安都的鬢角。
安都的頭發前幾天才剪過，短短的頭發鬢角，還留著清晰的修理過的痕跡，摸上去沒有哪怕一丁點柔軟的觸感。
安都紮好繃帶後，終於把目光放到歸一的臉上。
他的眼睛很黑，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一副看不出什麽情緒波動的模樣。
因為配合歸一攀著他脖子的姿勢，他低下了頭，歸一為此露出個開心的笑容，把額頭貼上他的。
唇邊的那兩個小梨渦，肆意張揚地露了出來，盈盈掛在唇邊。
安都麵無表情看了一會兒，把他的手拿下來，往那三具屍體走去。
第三具已經說不上是屍體了，但是該有的東西並不會少。他伸出手，三塊閃著藍光的小芯片安靜地躺在他的手心。
轉過身，安都一把撈過歸一搖搖欲墜的身體，終於開口低聲問：“九九，餓了？”
喑啞卻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冰冷得如同機器。
“啊，好餓。”歸一笑眯眯地說。
隻是配上一張慘白的臉，這個笑容就顯得有幾分可憐起來。
安都沒有說什麽，隻是小心翼翼避過他受傷的手，一把將他抱起來重新用披風裹了，往城鎮預定的酒店走去。
他們離開不過一會兒，地上躺著的另外兩具“屍體”就頃刻間風化，消失得一幹二淨。
帝都皇城，聚龍樓，頂樓。
中央主腦閃過一陣藍光，半晌，一聲悠長的歎息傳出來：“虛荒，又有三個代碼消失了。”
除了一陣微弱的電流聲，沒有人回應他。
“要鎖定他們嗎？”那個聲音停了一會兒又問。
良久，空曠的房間裏才傳來一句低沉的回應，“不用擔心。”
酒店自助餐廳裏，歸一正全神貫注盯著安都手邊的一杯橙汁，那眼神火熱的程度，幾乎恨不能讓那杯飲料燒起來。
一隻手握住了玻璃杯，下一刻那杯果汁就進了安都的胃裏，涓滴不剩。
火辣辣的眼神瞬間蔫了，歸一抿著嘴巴，手裏的叉子一下一下，用力把餐盤戳得嘎吱嘎吱地響，那令人牙酸的聲音，讓挨著他們坐的一家三口無端起了一身白毛。
安都伸手奪過他的叉子和餐盤，重新遞了一盤食物過去，還往他手裏塞了一雙筷子。
“吃。”安都言簡意賅地命令。
“哼，我飽了！”盤子裏是一塊烤得金黃的餅，看著賣相也不差。誰要吃那玩意兒，把筷子一甩歸一氣哄哄衝出了餐廳。
他的橙汁，他的雞尾酒，那都是他拿的！可惡的安都，我咬不死你！把自己埋進被窩裏的歸一咬牙切齒地一口咬住被子一角，狠狠磨了磨牙。
一板一眼吃完自己拿的食物，安都將歸一點的食物打包帶走，到收銀台刷了光腦確認轉賬。收銀台裏值班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她盯著安都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直到人走遠了才後知後覺低下頭微微紅了臉。
掃描對象判定：同類。
智能：高級。
危險等級：處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