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探測
“我找到他們了。”方臨抬起頭，朝站在門口的安在國說。他聲音哽咽，臉上淚痕斑斑。
安在國走到他身邊，伸手把他擁進懷裏。
對被留在地球上的人類的內疚，對安都的牽掛，堅持了這麽多年都硬撐著一口氣堅信奇跡的方臨，其實早就累了。
幸好，他終於找到了他們。即使那兩個光點並不意味著安都還活著，但是即使隻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方臨都如同抓住了一根浮木，看到了生的希望。
“我明天就去、就去……”
“噓。”粗糙的手掌在他後背輕撫，沉沉的聲音就響在耳邊，方臨整個人控製不住的揪住安在國的前襟，終於忍不住死死抱著他，用力的哭出聲來。
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方玥正小心翼翼的將一株開著米黃色花朵的植物裝進特質的收藏箱裏，透明的晶體做成的箱子，能夠最大限度的還原植物的原本生存環境。
等到回到地球以後在循序漸進的讓采集回去的植物們接觸地球的空氣，直到能夠完全脫離，以此來判定它們到底是不是適合生存在地球上。
當然，有些嬌嫩的植物一接觸到空氣中的元素就迅速枯萎衰敗，而另一些彪悍的植物則是迅速變異，原本在太空中無比普通的植物，會在瞬間變異成為巨大的肉食性植物。
方玥一開始看到一株含羞草一樣的植物在他眼前瞬間變成滿口利牙的大嘴巴時，簡直是懵到極點。
那些植物迅速從方玥的試驗台生長蔓延，不過眨眼間就鋪滿了方玥的實驗室。要不是虛荒從始至終沒有離開過他，方玥那次真的要栽在一顆植物口中。
“怎麽了？”等方玥將采集好的植物放好，他直起腰就看到透明的虛荒懸浮在他身後，眼睛卻不知道盯著什麽東西，難得的他竟然也皺起了眉頭。
“沒事，采集得夠多了。”虛荒看了看方玥手中的容器，其中有兩樣植物會變異，但是他沒有說。
在沒有任何娛樂設施的地球，這點愛好他就不準備剝奪他的了。
“今天運氣不錯。”方玥的心情不錯，這從他略微輕揚的語調就能聽得出來。
“不過時間還很早啊，我看看那個小鬼跑到哪裏去了。”方玥一邊說著一邊在空中花園的植被叢中穿梭而過。
其實他一點兒都不擔心韓曉，別看他一副瘦弱營養不良的樣子，因為得到安都的指點他的武力值簡直太有欺騙性了！
方玥一轉身，虛荒的表情就重新冷了下來，他朝黑暗的星海深處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虛擬的身影才跟著方玥飄離。
他剛剛捕捉到了一段瞬時頻率，那種遊蕩在空氣中的感覺他簡直再熟悉不過。
他們正在被“看著”。
稍縱即逝的信號自被他發現後就隱匿了起來，虛荒沒有再刻意去搜尋，能如此靈敏的感應到自己的存在，對方的科技水平必然達到了一個相當高的水平，想要隱匿不被發現有太多種方法，虛荒不想白費力氣。
反正安都布置的防禦體係覆蓋了整個零點要塞，就算有異動也不需要他一個人逞能。
自從方玥重塑屬於自己的身體之後，虛荒就變得內斂了許多，他仿佛毫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什麽時候才能匹配出足夠支撐他大腦的數據，雖然方玥已經為了寫個失敗了上千次。
隻要方玥不再像他一樣，如今能夠重新回到人類的生活，並且不被排斥，就算永遠得不到屬於自己的身體，虛荒也並不覺得孤單。
他隻是變得更加霸道，無時無刻都想把人圈外身邊罷了。
“韓曉，回去了。”方玥找了一會兒，才在一顆發光的透明樹下找到了韓曉，隻見他從樹上削下一塊透明的如同果凍一樣的膠體，用一個碗裝了，再放回采集箱裏。
這是宴行讓他帶的，自從出來采集的人偶然帶回了一塊這種不小心刮下來的膠體，那天鬼使神差餓瘋了的宴行吃什麽都不對勁，硬是翻到了方玥的實驗室，向他要了那塊膠體。
托他的福，他們發現了這種可以食用的樹，宴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簡直到了沒有就不行的地步。
每一個出來的人，無論去哪裏都會特意到零點要塞一趟，幫他采集一些帶回去。
“好了，我已經采集了足夠多了，夠他吃一段時間的。”方玥朝他招招手說，“沒有什麽特別要帶的話，我們就回去了。”
“嗯，沒有了。”韓曉點點頭，他並不是第一次來零點要塞，隻是平常不是和安都一起就是和新人類一起，再不濟他身邊必須有兩個強化者，才能到空間巷活動。
所謂新人類，就是得到身體的智能體，他們曾經隻是一具鋼鐵的軀殼，有了身體以後，經過多年生活和行為習慣的磨合，他們在外形上和人類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真要說出個不同來，大概就是他們是所有人類中身材最高大的，比強化者還要高出一截來。
這並不是方玥控製的，當初找齊材料同時為機甲智能體更換身體，他把芯片植入後就將所有的軀殼放入湖中，一個月後所有的被放入的軀殼都發生了變化。
所以這是必然的結果，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這東西很好吃嗎？為什麽我吃不出味道來？”回到飛船上的方玥忍不住拿出一塊膠體，以他科學家的挑剔眼光，看來看去也沒看出什麽來。
他曾經吃過一塊，在五毒分析結果出來後，他先取了一口出來吃的。
要不是他證實了真的沒毒，宴行身後的那個男人大概會把他直接打暈抗走。
方玥一想起這件事就會忍不住扶額，當初他要求的強製配對救治，存活下來的智能體和普通人類，最後都成為了伴侶，無一例外。
如果新地球史要評個最成功媒婆什麽的，方玥絕對是其中最輝煌燦爛的那個。
“……不好吃。”韓曉看了他手中的膠體，沉默了半晌才說。
在普通人類中，也就他的身體情況和安都比較像，比如沒有能量獸肉就活不下去。
“嗤，我就不該問你，一群食肉動物。”方玥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算了，反正宴行吃這個也吃了大半年了，這幾次的身體檢查除了某種元素稍微高了點，其他都很正常。
連虛荒的知識儲備裏都找不到關於相關元素的記載和這種植物的信息，方玥擔心了一段時間就放開了，真要有什麽就隻能見招拆招了，還沒發生的事再擔心也沒有用。
方玥和韓曉回去的時候發現安都竟然在家，往常的這個時候他就出去了。
“今天怎麽沒出去？”方玥把采集箱放在桌麵上，有些疑惑的問。
現在的星球雖然貧瘠，但是這並不代表沒有交易。所有的智能體擁有身體也已經有三十多年了。當初將所有的幸存者都聚集在一起實在是迫不得已，等新人類的身體數據穩定後，安都就提出了分散居住的建議。
居住在一起，有好也有壞。但是和平時期，蝸居在一個地方，並不利於發展。
於是久久不願為自己做一具身體的方玥就又折騰了起來，他選了幾個人去踩點，分批讓人過去建設新點。
等到建成的時候，對新址已有了感情的人便自願定居新址，聚集的人類開始分散居住。
隻是這樣的分散居住有一個非常的致命的限製，百年過去，人類的數量除了極低水平的意外死亡率之外，沒有一個新增的人員。
也就是說，百年過去，他們沒有一個新生兒。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問題，方玥已經嚐試過所有的方法，但是沒有一個成功的。
在此之前，別說兩個地球人，就是人類和外星人都能打破生.殖隔離，孕育出小孩。
現在不過相同的方法，但是結果要麽胚胎萌芽失敗，要麽根本沒有反應。
其實方玥心中已經有了一個不太好的猜想，隻是一直沒有出現這樣的實例，他便一直沒說過。
“異星係探測波。”安都伸手在眼前一抹，局部星係圖展現在大家眼前，這是一段隻有幾十秒的視頻。
方玥一看，臉色驀然就變得不太好看起來。視頻裏的位置明明就是剛剛他和韓曉所在的零點要塞，要是對方趁著那個時候攻擊他們，他和韓曉大概就回不來了。
“虛荒。”方玥忽然抬頭朝方玥叫了一聲，墨藍色的粒子在空氣中凝聚，虛荒的虛擬影像懸浮在空中。
“無妨。”虛荒搖搖頭低聲說，“我們——很快就要見到故人了。”
實驗室，方臨站在探測前，他的眼前是一副巨大的星圖，他滑動著星圖，時而放大時而倒退回去。
紅色的標記塗塗改改，終於，隨著他的手撤離虛擬光屏，恢複正常比例的星圖上一條被標紅的星際路線橫貫了幾大星係。
路線的終點，是一顆灰藍色的被重重迷霧包裹著的星球。那兩顆紅光進入星球之後他就再也探測不到生命的跡象。
方臨負手立在星圖前，他仰頭看著那顆看不清樣貌的星球，不由自主的露出個笑容來。
——他們，很快就會再見的。